“大公、九公,人找着了!在向阳村口,正被一群吴兵围着!”姬靖躲在屋角昏暗处,身为大公的影子,轻易不露面。
“啪”姬永明激动得一掌粉碎了身侧茶几,松了一口气忿道:“兔崽子,还真能跑!赶紧召集人手,前往向阳村!”
“等等!”姬永德不像老九有失方寸,毕竟有些事未浮出水面前仍需谨慎。“你,去把樊纲叫来!”
待人退去,姬永明瞬间绷不住了,怒声道:“大哥这是何意!难不成真要扶姬卓上位?先不说那小子身份可疑,眼下更是开罪不得东宫家,大哥可想过后果?”
姬永德白了一眼小弟,腹黑着“就你这猪脑想得到的事情,我岂会不知?”口中无奈解释道:“你这大张旗鼓的,生怕那小子死得不够快?”
这厢在密谋,可四下的眼线时刻紧盯着一举一动。
“姨娘,下人瞧见樊纲匆匆去了竹庐。”姬沆恭身行礼。
“有何新奇?”
“由姬靖领着,倒不见十姑。”
东宫无芳闻言皱眉。这时,下人通禀道:“夫人,大公子领着姬嵘族长前来拜会。”
“他来做甚?”
…
焰火摇曳,惨白的面容下一对没有眼白的瞳孔,宛如来自炼狱的恶灵俯瞰着一切生息。
“鬼…鬼!”
仓惶的对视吓得孙尹秀一屁股跌倒在地,连滚带爬惊叫着躲到卫兵身后,好在血气不足的陈爻尚未起身就再次跌倒趴在了地方。
“你,过去看看!”
孙尹秀指着一人下令,可对方也吓破了胆,畏畏缩缩着不肯上前,这让并未瞧见陈爻模样的魏铎逮到了生机,连忙喊着:“我来,我来!”
灌了两口热肉汤,单手死死掐住人中,陈爻终于缓缓苏醒,愣愣看着鼻青脸肿的魏铎:“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儿?”
“醒了,殿下,他醒了!”魏铎焦急的面色终露舒缓,扭头冲着站老远处的孙尹秀高喊。
“别走过来!你个蠢货!”见魏铎抱起陈爻向他靠近,吓得孙尹秀连忙制止,“仔细看清楚,看眼睛,是…活人吗?”
这是什么话?魏铎无语,也不知道对方在怕什么。不过,眼前的陈爻和初见时却是有些变化,不仅瘦弱了许多,眉心还多了一颗痣。他还以为是异物,伸手拨弄了两下硬是没拔下来。
“殿下放心,都开口说人话了!”
二人的对答听得陈爻直翻白眼。
“你问他,樊纲那厮在哪儿?”孙尹秀在众人护卫下稍稍走近了两步,偷偷瞄去,见陈爻的双瞳已是黑白分明,再无异状。
“这位是越国三皇子殿下,你要好好应答,否则小命难保!”魏铎扶着陈爻的手掌暗中发力,使劲捏了一下,让其肩部顿时火辣辣得泛痛,他这是在提醒对方。
陈爻环视四周,发现被樊纲点明留下的两个老兵不见了身影,心中顿时了然。
“樊什长在向阳村发现了燕国贼人,”陈爻话才开口,立马察觉肩部骨头被捏得嘎嘎作响,魏铎更是冷眼扫来,似乎时刻准备果结他的小命。
“燕人?”孙尹秀闻言神情紧张,这里虽非两国战场,但离燕国也不太远,连忙吩咐下去,加强了巡视力度,“继续说!”
“樊什长奋勇杀敌,剿灭敌军二十五人小队,正悬尸西北方大约七里地外的丛林树杈上。”
此话一出,吴兵顿时欢声雷动,就连一直叫嚣要宰了樊纲的孙尹秀都露出一脸与有荣焉的亢奋,也不再那么怕陈爻,又稍稍挪近了些。
魏铎满脸阴霾,他清楚知道樊纲只带了五人离去,算上陈爻也才六人,如何斗得过二十五个壮年燕人?他深深看了眼陈爻,料定对方在说谎。忽然计上心头,对孙尹秀道:“殿下何不前往取下敌方首级,此乃大功一件啊!”
孙尹秀一听,果然上钩,若是能将这份功劳据为己有,再稍加润色,他在越国皇室的名望定能改观不少。
“有理!来人,随我去取首级!”孙尹秀大手一挥,颇有一番气势。
人马调度间,魏铎瞥向陈爻,想从对方脸上寻得谎言的破绽,然而陈爻坦然对视,反倒是他心虚地败下阵来,他只能沉声道:“樊纲到底在哪儿?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说话间,一只手已然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敌袭!”
前头小兵突然高呼着后逃,引得后方人马接连跌撞。月夜之下,黑暗涌动,四个人影从暗影中慢慢走出。
“果然有诈!我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快说!樊什长是不是被你私通外敌谋害了?”魏铎反应极快,什么都没看到就提高了嗓门厉声质问。
“你他娘的,很希望我死吗?”樊纲大步踏来,满脸怒容瞪着魏铎,“不知悔改的蠢货,不想死就赶快松手!”樊纲清楚,因为自己的那句话,身后的俩老头极其在乎陈爻。
“就…四个人?”
魏铎傻了,孙尹秀则是恼羞成怒,一刀砍了扰乱军心的前头兵,瞎逼嚷嚷害得他差点尿一裤。
“这位想必是三皇子孙尹秀吧,可否借一步说话?”身披宽大黑袍的姬永德伸手相邀。
“你是什么东西,敢直呼本皇子名讳!”眼前人看着十分神秘,孙尹秀没胆气上前,但威势不能输,干脆扭头对着樊纲怒言道:“樊什长,到底怎么回事?”
樊纲刚要作答,却见孙尹秀忽然一脸惊恐地愣在原地。几息过后,他的双眼爆发出炽热精光。
“蠢货,差点坏我好事!”孙尹秀上前一脚踹开魏铎,在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热情地扶起陈爻,二人向着姬永德所指走去。
篝火光影舞动,照得人心暖暖。
陈爻尽显疲乏蹲坐一旁,全身犹如辛勤耕作许久的老牛,被掏空了一般,好在小腹处不停有暖流涌出滋润着,令他尚能保持清醒。
姬永明凑近了陈爻,上上下下好一顿检查,除了受些外伤和严重亏损血气外,并未发现其他不妥,虽然眉心多了颗黑痣,但他也未觉有异。
孙尹秀在旁静静观看着,心中对陈爻的身份起了极大的好奇,庆幸自己没有听信魏铎的鬼话,此人岂会仅仅是个小村农户。
见老九颔首示意,姬永德才缓缓道:“公子须知,你在皇都不得志乃是身后无人,只要有了我等相助,便可与旁人一争长短,飞龙在天指日而待!”
孙尹秀闻言大喜,连忙恭身致谢:“能得仙长相助,实乃大幸!本皇子日后定当投桃报李,不忘恩德!”话虽说得铿锵有力,可他却不时窥视着对方。
老成精的姬永德立马明白了对方的顾虑,只见他手指轻勾,篝火中的一小截碳木宛如听话的精灵,悬飞至身前,他徒手握住,微微揉搓,碳木化作一枚细小黑针,对着远处的魏铎曲指弹出,无声无息。
“啪”的一声,在清静的夜色下尤为沉重,卫兵匆匆跑来:“殿下,魏伍长突然暴毙,死因不明!”
孙尹秀兴奋得紧握双拳,一手无声传音,再是御物杀人于无形,足以震慑其人。
“只要公子能满足我族所需,那拳脚之事就由我等代劳了!”
“一族之人!”孙尹秀听得心脏狂跳,心中那丝顾虑顷刻荡然无存,“凡仙师所求,本皇子定当竭力奉上!”
二人叽叽呱呱在旁说了一大堆细节,事不关己陈爻闭目养神,老九姬永明偶尔插上两句,更多时候是紧盯着陈爻,生怕又让这小子溜了。
“好,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二人相谈甚欢,孙尹秀恭身拜别,领着一众吴军扬尘而去。
…
天醒时分,乡间小村依旧清宁。隔着老远,老黄狗摇头晃尾甩着大长舌头冲了过来,糊了久别重逢的主人一脸口水。
尚未走近,一道道剧烈的爆破声此起彼伏,碎屑漫天横飞,熟悉的事物在陈爻无限放大的瞳孔中,化成了火海里璀璨的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