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俞转身向后看,这么近距离,她终于看清了。黑黑的眉毛,瘦瘦的脸,手臂只比她的粗点,弱不禁风的样子,长得很一般。
再一看,这个男孩读的什么鬼,一本《论语》,纸上写的什么?道非道,非常道?不应该是看着作文集?散文集?或者写着数学题吗?真是个别样的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他比她还羞涩。
“苏格,你呢?”讲台上英语老师正讲着单词,她不敢说话,在纸条上写着“苏格?苏格,sugar,糖的意思吗?你的名字真好听”。她嘻嘻笑,他微微笑,小心收起纸条,放在书中夹住。他撕下作业一角,快速提笔,“你叫什么名字?”,趁老师不注意,纸条一个完美弧线落在章俞英语课本上。问题后面是答案,“章俞”。偷偷摸摸,手往后一放,假装挠挠痒,纸条滑落在苏格的书堆里。“章俞?章鱼,八爪鱼,这么多小手肯定抓的很牢咯”,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程曦一看,八爪鱼,新外号诞生了。她小心翼翼将纸条放入书中夹住。书中还有很多树叶标本书签。
“章俞,你来告诉我,这个单词怎么读?”老师刚才说的什么?章俞完全不记得,她读不出这个单词。
“苏格,你来说这个单词怎么读?”苏格竟然答对了,这是个什么脑子?后来苏格说是钟青告诉他的。真是不能以貌取人,钟青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居然这么认真听课。
下课,章鱼忍不住和对面聊起了天,“钟青,你脑袋里是不是长了个芯片?你是怎么学的这么好呢?”
钟青不说话,他不屑于跟她说话,若非她传纸条,苏格才不会走神,诂噪的像一只鹦鹉。“他就这样,冷脸热心,你别介意”,苏格帮他回答,这俩似乎是连体婴,做事总是一致。
章俞不知道说什么,程曦附议“钟青就这样,除了游戏,别的不用跟他说”。什么?游戏?她不会啊,看来是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生物课,上的是细胞结构,第二节去实验室,观察的是什么?洋葱切片?显微镜下的细胞像是一个个被挤扁了的多边形,想逃却无处可逃。又象是无数个多边形建起的堡垒,一个挨着一个,连缝隙都不给你留。旁边还有一颗发了芽的洋葱,水中的洋葱根根根分明清晰的很,章俞和程曦说“看,那是一撮洋葱头发,只可惜呛的多,头发都白了”。不知是谁说了句“是想得多,头发都白咯”。多年回头看,章俞在想是谁这么早领悟人生真谛?
期中考成绩出来了,章俞排在二十几名,英语成绩80?惨不忍睹,她明明记得自己都会呀。晚自习下课,章俞约七仙女到舞台坐坐,舞台能看到星星。他们手中拿着紫色的香芋冰淇淋,一人一个。
“我竟然跌到了20几名,太差劲了”章鱼一口吃下半个冰淇淋,哪冰凉,她差点说不出话。凌芸拍她后背,嘟囔着“考不好就考不好了,拿个冰淇淋出气干嘛?瞧把这冰淇淋害的,差点都溶不下去”。她们总是有法子逗她笑。“以你的头脑,这点还能把你镇住了?”她们总是如此信她,早把她为何转校忘的一干二净。“明天起,我叫你起床背单词!”柔柔说的跟发誓一样。她以为玩笑,没想到,第二天就被人早早从被子拉了出来。
程曦总是比她会沟通,换了座位,可爱的小男孩竟也会坐到后排,说是在前面看投影仪怕近视。近视真的麻烦,他定力如此好,坐在后排也没什么影响的。章鱼不会的题目总是托陈曦帮忙问。然而今天来的太早,教室就零零星星几个人。“你叫什么名字?”章俞想问英语,却不知怎么称呼,偶尔也听老师提问过,但她没记住。“阆苑”,章俞想起了家中那款《红楼梦》电视剧,“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他的黛玉是那个传闻中隔壁班的梓潼吗?
“如此拗口,不如就叫小狼吧”,那么可爱。“还得让你教我这个单词怎么读。”“tradition,传统的意思”。就这,简单,章俞也不会。小狼很有耐心,时常给同学讲这讲那。听说梓潼和阆苑之前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初中同班同学,她也见过梓潼,一样娇俏可爱。
苏格不太爱说话,但也热心,学生时代,总是那么爱互相帮忙,特别是弱小的女孩子,他总是爱帮的。一来二去,总有人开启了一些玩笑,青春的玩笑。说是真真喜欢苏格,格外喜欢。真真是一位很讲义气的女孩,样貌和苏格很般配,对苏格也格外的好。真真和慧慧总是很好的朋友。慧慧不在班级“四大美女”之列,但在章俞眼中,慧慧算是班级第二美人。她一头乌黑的长发,眼神总是那么清澈,脸蛋看起来滑得跟她小侄子一样。慧慧跟男孩子一样高,是南方不常见的高。慧慧是柳儿的挚友,至少章俞是这么觉得的,他们时常在一起,说起柳儿,慧慧眼中总是带光。
“柳儿这般温柔,又满腹经纶,说起话来眼里就像冰淇淋一样,甜腻甜腻的,倒是和小泽很般配”。章俞这样想着,青春就是这样,大家都喜欢配对,章俞也跟着起哄。
苏格起初倒也抗拒,说着一些不得开玩笑的话,说着一些我与她没什么的话,说着很多章俞已经记不得的话。大家都觉得他是害羞,章俞也这样认为。
记得有一次学校晚会,班级要出个节目,听说陈灸失恋了,要唱一首《忘情水》。嫂子似乎也要唱一首歌。
很快分班了,章俞选择理科班,苏格选择理科班,小狼选择理科班,小泽和柳儿选择文科班。很多一班的孩子还在一班,一班是理科班。兴许是要保持一年的好成绩,兴许是老师管的太严,同学们对于配对的热情减少了许多。
突然有一天,陈灸似乎想起了要报复章俞那一撞之仇。调位置的时候,他刚好调在章俞的旁边,好像是陈齐和他同桌。“章俞同学,章俞章鱼的不太好叫,愉悦的愉去掉竖心旁,往后就叫俞吧”。他说的这般大声,整个教室都听见了。单一个字的名也不算难听,但他们还没这么亲密吧!章俞涨红了脸,她好像听见后面传来苏格的声音,“我妹妹不喜欢你这样叫她”。但苏格的话并没起什么作用,向着陈灸的同学都开始叫章俞为“俞”。
章俞走在路上,左手贴肚,右手贴腰。偶尔章俞会觉得自己像恶魔一样丑陋,她想改变自己的姿态。她看电视剧里优雅的人都是这么练习的,或者头上顶本书。幸亏路上没有人,否则这样的章俞将会变成一个大笑柄。又想起初中语文老师常说的优美的姿态是“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章俞开始抬首挺胸走路。师,诚不欺我,快步练习走路带风果然能让人愉悦不少!从前初中同班同学小超有时会到班里找柳儿,章俞就想,如果我能有他们这般自信就好了。但也有同班同学熙熙说“我要能像你这样无忧无虑就好了!”。
像其他青春期的孩子一样,陈灸喜欢以欺负章俞为乐。
在教室那头,陈灸正在运球,章俞往哪走他就往哪打。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他就这么小气,一个仇记那么久”
章俞想着自己身子小,不如从他手下钻出去吧,然而没成功。似乎新仇加旧恨,陈灸学习之余更爱捉弄她了,像个膏药一样,要贴住才行,甩也甩不掉!
“陈灸,你要做什么?”章俞大吼。他竟不说话,笑着,眼里好像说“只是玩玩头发而已”。章俞气急败坏,和程曦换了位置。“我妹妹不喜欢你这样对她”,她似乎听见苏格这样说。莓莓和程曦也会吼几下陈。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同是四五剑客,曾朗比陈灸温柔。
“曾朗送了肖玥一份神秘礼物”“如果我是男孩子,我也喜欢肖玥”“是啊是啊,看肖玥又漂亮成绩又好。”全世界都在传曾朗喜欢肖玥,所有人都知道,除了老师。或许老师也知道,看他俩才子佳人,又勤奋自律,想着也许两人能互励共勉,也就不干预了吧。
这件事本与章俞没什么关系,但那个年龄的章俞对爱情故事总是喜闻乐见的,更何况是这样金童玉女备受关注的组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章俞开始喜欢看总裁文。那些霸道,那些坚定不移,那些从一而终,章俞总是相信的。她时常幻想自己就是这女主,也期待有这么一位男主。
“章俞”七仙女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想什么呢?叫你都听不见”。她们走在学校新建的跑道上,足球场新铺的草坪绿油油的。阳光照射过的红色跑道有一股淡淡的橡胶味。“没什么,就是最近陈灸总是找我麻烦”,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他也许喜欢你,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微风吹过,章俞打了个寒战。
自此,章俞每次看到陈灸都有说不出的怪怪的感觉。
冬日到来,苏格还是那两件校服。别的人也只是长袖加棉衣,章俞也是,因而她从未问他为何穿的这般少。她习惯叫他老哥而不是苏格,老哥显得更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