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舒很不爽。
她坐在广场中央的椅子上闭眼沉思着。
不单单是因为她在教堂吃了苦头,还因为她发现自己一直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要让她揭穿与她面对面的人的谎言很容易,可要是她根本见不着她的对手,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对手的存在,那她就无从下手了。她拥有顶尖的观察力和逻辑思维,她强大的注意力可以让她一心多用,她过目不忘,她还拥有能让自己在单挑时处于绝对优势的能力,但她尽量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一能力。论智谋,她有自信战胜任何人,可是这一次,这些全部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从一开始就输了。
她就不该同意这次实验。
她原本认为自己的敌人只有人类,所以把所有注意力和防范都用在了人类身上,可是她忽略了一点,或者说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不是所有变异了的人类都是迭族。他们说到底只是一个全部由变异人类组成的的组织,几乎可以说世界上所有变异人类都加入了他们。
但只是几乎。
打从他们踏上这个群岛开始,不为人知的第三方势力就已经渗透到他们中间了。与外界丧失联系,监控录像被删除,教堂下的监狱和其中的古怪生物,还有出了这么大问题外界却没派出任何人来这里一探究竟并给予他们说明和帮助,种种现象使她确信这个群岛已经被劫持了,或者说这个实验打从一开始就被某个第三方势力利用了。她不知道是什么势力有这么大的能力做出这种事,他们孤立无援,只能依靠自己,而且最致命的是己方的战斗特化人员几乎都没有参与这个实验。
话虽如此,他们依然强于人类,所有迭族在身体方面几乎都强于正常人类,本来她不会对这方面担心,但现在他们的敌人不止人类,还有他们的同类,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她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
在监狱中发生的事已经足够证明郑翼是凶手了,教堂肯定也脱不了干系,她早就觉得那个神父城府很深,不仅如此,他们还有意外发现。
“舒姐,他们都到了。”她的书记员温蒂说道。她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身子细瘦,不过臀部却像昆虫一样显得十分长,因此她站着时总是上半身往前倾,显得十分怪异。
林月舒站起身,凝视着聚集而来的这座小镇上的所有迭族,每当看见如此有凝聚力的群体她就会为自己身为迭族而感到自豪。自从她宣布与外界失去联系后,有几个人类自己造了小船逃离群岛,但是没有一个迭族擅自逃跑,他们所有人都是能为了这个群体牺牲自己的存在,他们是诞生于地狱的种群,从不做梦,从不幻想,对他们而言,仅仅是生存就已焦头烂额,这世上何处不是地狱,所以,他们放弃了享受,放弃了憧憬,放弃了小我,既为一,亦为整,为了让这个族群生存下去,他们能做出任何事,毁灭任何物。
“大家应该都已经看过公告栏了,情况就是那样,凶手已经找到,他就是刨冰店老板郑翼,在他的背后,是教堂,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威胁。”她顿了一下,听者们都屏息凝神,等待下文,“辛岩在教堂下的监狱中发现了一个化蝶者。”一语激起千层浪,人群开始骚动,林月舒抬起双手示意他们安静,“不过辛岩用能力观察一番后发现他似乎才刚刚化蝶,并不成熟,接下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毁灭,撕碎,不管是用什么方法都要将其扼杀。那是未知,是祸端,迭族从不会保持侥幸,他们总做最坏的打算,虽然他们的总体战力并不强,也不知晓那个化蝶者的具体能力,但是,今天不毁灭他,明天他就可能毁灭迭族,况且,林月舒不认为自己会输。
“为了身后的亡魂。”林月舒低头默哀。
“为了身后的亡魂。”众人回应道。
就这样,迭族50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教堂,路上的人类见到这一情景纷纷躲进家中,此时阳光明媚,可街上的空气却十分沉重。一个个奇怪的生物默默地走着,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严肃,领头的是其中外观最像人类的林月舒,如果现在不是白天,那大概已经可以称之为百鬼夜行了吧。
突然,从教堂的方向迎面走来一个人类,那是个林月舒十分熟悉的人。
“呦,这么巧啊,这么大阵仗,打群架?”枫笑着打招呼道。
“没心情就不要强行打招呼开玩笑了,再说我现在很忙。”林月舒与他擦肩而过,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停下了脚步。
“你们是要去找教堂的神父算账还是讨伐监狱里的东西?”
“都是,你是怎么知道监狱里有化蝶者的?还有,你不提郑翼,难道他出事了?”林月舒也停下了脚步,因为领头人停了,所以整个队伍都停了。
“化蝶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是猜测监狱里有某种生物,至于郑翼的话已经死了,很遗憾,你们不能亲手报仇。”枫依然面无表情。
林月舒回头看着枫,许久,她缓缓说道:“等我们办完事我再来找你,你给我等着。”说完,她扭头就走。
“一定要杀他吗?没准他能加入你们,也许你们能成为朋友。”枫提高了音量。
林月舒再一次停下了脚步,“我们冒不了这个险,我们跟人类不一样,我们并不天真。”然后她又踏上了路途。
“大概吧,人类与迭族真的不一样,你们很强,努力生存至今,但是,我们更强,我们努力生活至今。”枫呢喃道。
站在教堂前,林月舒凝重地注视着漆黑的教堂内部,过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下表。他们已经把教堂包围了起来,而为了防止中陷阱导致全灭,也为了将敌人引到空旷地区,她派了一个五人小队进去探路,并约定好每过10分钟联络一次,但是距离上一次联络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可以确定他们已经出事了。
“温蒂,引爆吧。”林月舒用冰冷的声音说道。站在她一旁的温蒂点了点头,把一直拿在手上的五个球状物捏碎了,随后,原本漆黑的教堂中弥漫出了阵阵绿色的浓烟,然后便是一阵轰鸣声响起,大地开始震动,树林开始悲鸣,教堂的玻璃悉数破碎,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随着一声长啸响彻小镇,教堂真正意义上的破碎了,而在那其中一抹金色直冲云霄,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它拥有金黄的鳞片,其身似蛇,其角如鹿,其首如鳄,其腿如鹰,有着异常庞大的身躯却显得如梦似幻,好似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是……龙吗?”无眼男辛岩颤抖着说道。
“大地,给我把他弄下来!”林月舒当机立断,厉声命令道,随后队伍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将他那如雕塑般的手放到了地上,随后一阵压力袭来,所有人都被迫跪在了地上,林月舒感觉自己的内脏在被拉扯,血管在乱舞,痛苦中,她听到了一阵轰鸣,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随后,她用尽平生力气抬起头瞪大双眼,注视着在地上挣扎的那只应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然后她在它的眼中看到了纯粹的金色。
很好。她心想。现在给我停下。
那双金色的眼睛立马变得呆滞。这便是林月舒的能力,她能让与她对视的人失去意识,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是已经绰绰有余了。
在那生物停下的瞬间,巨大的压力就消失了,随后,其他人立马拿着菜刀、匕首冲上前去破坏它的身体,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挥舞刀刃都无法突破它的鳞片。
可恶,如果可以带武器的话……林月舒十分头疼,这是最不利的情况,论控制手段他们有很多,可是在他们之中并没有战斗人员,所以他们缺少的是终结手段。她现在非常后悔当初为了避免冲突而选择禁止携带武器,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她只能自食其果。
控制时间马上就过了,林月舒刚想示意大地继续控制它,可是她发现大地的眼神呆滞,那是她见过无数次的眼神,每次她使用能力时都能看见这种眼神。龙正看着大地。它能使用我的能力?林月舒的精神收到了冲击。龙再次腾空而起,随之而起的大地上的一切,房屋,树木,生物,泥土,灰尘,它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气流,席卷万物,带着不可一世的强气。
林月舒的世界一阵天翻地覆,她的大脑开始眩晕,绝望再次袭来。真是谁都有可能会迟到,但唯独绝望却总会如期而至。林月舒这么想着。她并不是第一次遇见化蝶者,但是这么离谱的存在她是第一次遇见。如果它能使用所有它见识过的能力……这么想着,林月舒的意识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