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是在他的肩膀之上轻轻的拍了两下,随后缓缓走出了大殿,此时殿外有些闷热从,蝉鸣不断,皇帝似是一脸享受的听着外面的蝉鸣,而王允则是在皇帝走出去的那一刻,整个身体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额头之上的泪水,就像是雨滴一般滚落。
“相爷,这杨左相大人平日也不曾在中枢得罪您,虽然手下门生偶有摩擦,可是也不曾达到两不相容的地步,为何您不停的参他?”似是管家一般的人物,在身前牵着马,马车之中的王允正襟危坐,眉宇之中的那一丝阴骘竟是消失不见,倒是显得有些正派。
“哼,你能够知道什么?这个朝堂之中隐藏的波涛,绝不是场面之上看的那么简单,若是左右二相在朝中和睦,朝廷百官会怎样?”王允道。
“自是上下同心,朝堂和睦,天下太平。”管家一脸憧憬的说道,管家的想象自是美好的,如果朝堂之上,重臣归心那是多么美好之事,想必陛下也是希望朝廷和睦,只是朝局浩瀚如海,而池中之鱼,不见得都是好鱼。
“你啊,还是太天真了,这为官之道乃是最黑暗的,这朝局若是上下一心,那么被孤立的是谁,自是圣上,你觉得身为皇帝,希望朝局如此?”王允冷冷说道。
“身为陛下,若是朝局一心,若是遇见分歧,朝局百官自会同心违逆陛下,所谓法不责众,陛下就会被百官钳制。”管家一脸惊骇的说道。
“皇帝若是要掌控朝堂,就必须要制衡,而这制衡之术,就是各朝各代的皇帝都用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当朝陛下,这制衡之术使得不仅仅是出神入化,还有背后的筹谋跟心思,绝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就好比今天的事情,我参杨思林,此事肯定在陛下心中无比属意,只是他拍了我两下。”王允眼眸之中有些低沉的说道。
“拍两下?”管家不懂的说道。
“拍两下的意思是,叫我不要太过,也是陛下在怀疑我想借着杨思林出京之时,真的要将他拉下来,毕竟谁也不想被人压下一头,百官之首的位置,谁不想坐上去。”王允道。
“所以陛下实在警告您?”管家似乎理解了一般。
“是啊,陛下的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就算是一个咳嗽,也可能会掀起腥风血雨,所谓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是很对的。”王允眼眸之中似是深藏着许多事情,只是那些事情,不能展现在陛下面前。朝局都觉得杨思林精明能干,而王允呢,就是一个庸人,除了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似乎不关心任何事情,所以朝中对王允厌恶之人绝不会少。殊不知,王允本也不是一位如此邪恶之人。
“听说杨思林大人为陛下招揽了昆仑,这可是多年以来第一个投身朝廷的江湖门派,难怪陛下如此看重他。”管家也是一脸羡慕的说道,虽然觉得王允的确如外面传闻,多处不如杨思林,可是管家知道,王允绝不会像外间传闻的那般邪恶,至少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他非但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而且还是一个极为和善之人。
“昆仑,能够将昆仑收入麾下,绝对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可是杨思林聪明绝顶,却偏偏在此时犯了糊涂,你以为这是好事?”王允的马车缓缓在宫城之下走着,宫墙坚实,就算是铁墙也不及它来的坚实凝厚,王允总是在想,这宫墙为何如此坚固异常,不是为了防守宫闱巨变,而是为了困住里面的一头巨兽,天下最大的那一头巨兽。
“这怎么说?老爷,要知道陛下是很想将江湖之力收为己用的,暗中培养了许多高手,用以对付江湖,多年来也曾招揽江湖门派与高手,虽有一些人被其招揽,但是门派投靠不曾有,陛下都不曾做到的事情,却被杨思林大人做到了,难道不好吗?”管家一脸不接的说道。
“你说的很对,连陛下都做不到的一件事情,居然被他做到了,你觉得是好事吗?要知道昆仑与朝廷可是有着仇怨的,可昆仑依旧能够被他收服,他的本事连陛下都不及,可若是一个人令陛下觉得,连自己都不如了,那么陛下对他的心,早就可以看见了。”王允眼眸之中却不是得意,也不是幸灾乐祸乐见其成,而是担忧,深深的担忧。如果有人看见此时的王允为杨思林担忧,那么肯定会以为王允得了失心疯,王允可是对他深恶痛绝,朝堂之上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不停的攻击杨思林。杨思林看似不与他计较,但是暗中与他的较劲绝不会少,就算杨思林大度,也不可能没有仇怨。身为朝政之敌,为其担忧这种事情都是显得有些虚伪了,只不过王允却不是虚伪之人,而是真正的担忧杨思林。与其说是担忧杨思林,倒不如说是担忧自己,若是杨思林死了,朝局失去了平衡,对于一辈子浸淫在了制衡之术的皇帝来说,他们就是一体的,就像是黑与白,阴与阳,也像是一道天平,两边都容不得一丝失衡,而他们就是天平之中两枚砝码罢了,若是两边失衡,他便会都弃掉,重新找两枚砝码,对于皇帝来说这种事情可太简单不过了。
“陛下对他的猜忌之心,绝不会少的。”管家也明白了王允的意思,随着二人的谈话,他们已经是越走越远,谈的都是一些朝中之事,当然王允也不会深谈,与管家谈话只算是倾吐而已。
“不是说了,腾尨阁不能随意接近的吗?你为何还来?”李展源站在了腾尨阁的门口,虽然是白天艳阳高照,可是腾尨阁的院门却是紧闭着,此时小二托着一个平壶,还有一个碗。壶上盖着壶盖,似是要锁着一股香味一般,而身前的谢冰雨发髻盘式极为柔顺,金钗插着发髻,衬托出她高贵的气质,而一袭白衣似是仙女一般纯洁无暇,连走路都是无比缓慢优雅,似乎不再是那一个要逃脱婚姻的大小姐,而是一个世家闺阁之中的小姐。
“父亲,我想要去给相公送点汤。”谢冰雨微微行礼一脸恭顺的说道,李展源看着她,倒是心中出现了一丝犹豫,李白单独生活了那么多年,也许有个人能够陪他是一件好事。可是此刻李白正在瓶颈,能不能入剑道绝世,可就在这几日,李展源自己也不曾想到,与曹巍思一战,李白竟是在剑道之上顿悟,二十四五岁的绝世剑客,恐怕也只有李白能够做到。可是当年尺寒说过,绝世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始终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帮不了李白,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能够在安静的地方成为绝世之人。
“他不在腾尨阁,在剑室之中,正在阅览剑谱,准备突破。”李展源淡淡说道。
“父亲,李白究竟有什么秘密?”谢冰雨有些好奇的问道,如果是以前她不会关心李白的事情,因为李白在她心中就是一个私生子。谁会去关心一个私生子,可是如今不同了,一个私生子怎会有如此高明的剑法,云海棠或许不是一个固执之人,但也不会收一个私生子作为弟子,尤其是谢冰雨感觉到李白的剑法在云海棠之上。
“他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李展源道。
“可我是他妻子?”谢冰雨有些不屈的说道,只是话一出口她却是一愣。李展源也是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谢冰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才见了李白一面,就将李白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你跟我来吧。”李展源看着她有些沉默,缓缓对她说道,心中也是对她有些期许,也许他身边站着一个人,是好事,至少能够让李白觉得这个天地还有他值得留恋的东西,值得他关心的人。谢冰雨却是一脸疑惑,因为李展源却带着她坐上了一辆马车,马车之中没有别人,连小二都不曾带出来,马车之中只有李展源跟谢冰雨,显得有些沉闷,谢冰雨只能一脸庄重的坐着。而赶车的仆人却是非常的熟悉,就是那一个又聋又哑的仆人,而赶车的目的地就是那一个庄子,很简单的庄子。谢冰雨已经站在了那个庄子之中,说不出来哪里好,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因为这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庄子。但是对于李家人来说,这样的庄子不该入得了李展源的眼睛,说白了就是李展源根本就不该知道这样的一个庄子才对。
“白儿在这个院子之中住了二十一年,整整二十一年,不曾见过一个人,唯一见过的就是刚才赶车的那个车夫。可惜他是一个又聋又哑的人,见了与不见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让你在这样的一个庄子之中,不见任何人你最不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李展源看着她问道。
“二十多年不说一句话,自是不愿意说话,尤其是对不熟悉的人说话。所以昨天那个人说那么多的话,他也就一两句话,因为他不喜欢说话。”谢冰雨道。
“如果仅是如此,那就太简单了,孤独的生活在这样一座庄子之中,岂是不仅仅是不说话就行了,当你孤独之后,就会明白,有时候孤独绝对会令一个人生不如死。能够在这种孤独之下活下来的人,内心之间的强大,绝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而一个人孤独就必须要做一件事情,来承受这份孤独。”李展源道。
“练剑。”谢冰雨忽然恍然大悟的说道。
“是的,练剑,所以他的剑乃是最孤独的剑,他的剑法不在云海棠之上,可是却学了云海棠的剑法,自是有他的理由,只是他的理由绝不会让别人知道。”李展源道。
“可是他的剑法已经那么高了,如今更是李家少爷,深得你跟老夫人的照顾,为何他还要如此苦练剑道,难道就是甩不去那种孤独吗?”谢冰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