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把钱装好，代我问你妈妈和弟弟好。”说完王兰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喊：“小丫，你等等。”小丫看王兰着急地转身跑出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没敢动。不一会儿，王兰手里提着一大塑料袋东西进来。“小丫，你中午还没吃饭，这些面包、火腿肠和饮料还有水果在车上吃吧。”小丫接过食品已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步一回头地走着。王兰跑过去对栏杆里的小丫喊道：“如果谢大姐捎话不方便，就给我写信。我把地址写日记本上。”
“大姐，你是好人。”小丫喊完跑上了公共汽车。
王兰打车，一路情绪低落、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孙凯和唤唤已经吃完了饭。
唤唤喊着：“妈妈，吃饭。妈妈，小丫阿姨呢？”
听到女儿问小丫，心里又一阵难过。“小丫阿姨走了。”王兰低声说。
“吃饭吧。”孙凯说。
“我不想吃。”王兰说着径直来到房间，身心疲惫地躺在了床上。
孙凯跟进屋里，看了看王兰满腹心事和不快的样子，觉得很可笑，满不在乎地说：“就为了一个保姆你至于这样？花钱到哪儿找不到一个保姆？”
王兰一路努力压下去的怒火被孙凯这句话又击了起来。在她心里淤积已久的愤怒终于暴发了，王兰“嗖”的从床上站起来，瞪着眼睛逼视着孙凯：“保姆怎么了？你以为你花钱就可以随意侮辱别人的人格和自尊吗？越是这种身份的女孩，越需要别人的尊重和爱护。你知道吗？她从穷山沟里出来，来到这个繁华的城市。在充满好奇的同时，她的心是敏感而脆弱的。她用眼睛窥视着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同时，她又用行动证实着自己的自尊、自爱、自强。孙凯，你知道吗，你的言行残忍地戕害了一个纯洁、上进、善良的女孩对这座城市美好的幻想！她现在的身份也许不如你高，但她的人格并不比你低贱一分！她和你同样需要别人的尊重，尊重！你懂吗？”王兰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与其说是说出来的，不如说中吼出来的。
孙凯和王兰结婚四年多了，他从未看到过王兰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不解地说：“王兰，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你也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包括我喝多了吐一地你也没这么生气、激动过。就为了一个保姆你至于跟我发这么大的火儿吗？”孙凯也不满地喊了起来。
听了孙凯的话王兰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说完摔门走了。王兰刚走出楼道，便听到唤唤“哇”的一声哭喊。王兰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发火女儿也在身边，她后悔自己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存在，赶忙开门回屋。孙凯正抱着哄着唤唤，王兰过去伸手说道：“来，唤唤，妈……”王兰的话还没说完，孙凯猛的一拳把王兰打倒在床上，骂道：“妈的，你去跟那个保姆过去吧。”
王兰被孙凯打蒙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唤唤看爸爸打妈妈吓得更尖厉地哭喊起来：“爸爸不打妈妈，爸爸不打妈妈。”
听到女儿哭喊声，王兰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抱过唤唤：“唤唤不哭，妈妈没事。来，咱们边躺下睡觉，妈妈边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唤唤抽泣着说：“妈妈讲小白免的故事。”
“好，妈妈给唤唤讲小白免的故事。有一个小白免平时非常的骄傲……”王兰讲着故事把唤唤哄睡了，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关上，孙凯站在王兰的身后说：“王兰，对不……”
没等孙凯把话说完，王兰上去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孙凯的脸上，然后压抑着怒吼的声音说道：“孙凯，我告诉你，欠打的是你，不是我。”说完走出了家门。
石磊来到单位，人们用不同的目光注视着他。石磊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地来到本组。
“你们俩值午班呢？”石磊跟甄珍和李娜打招呼。
“石磊？伤还没有全好吧？上班行吗？”甄珍关切地问。
“是啊，上班着什么急呀？”李娜看着石磊伤口问。
“在家里待着实在没意思。再说伤已经没事了。”石磊边说边整理商品搞卫生。
“你待着我们干吧。”甄珍说。
王兰来到单位，看到石磊忙问：“你的伤还没全好，上班行吗？”
“伤已经没事了，你怎么来这么早？”
王兰愣了一下，看了看表掩饰地说：“啊，家里没事就早出来了。”说完像想起了什么，走出柜台。
乔珊上班来，见石磊站在柜台内便是一阵掩饰不住的欣喜：“石磊，你今天上班了？太好了。”
石磊斜睨了一眼乔珊没有说话。李娜和甄珍相觑一笑。
“甄珍，这两种商品库房里还有吗？”石磊指着两种号不全的商品问。
“有，我到库房去拿。缺什么号？”甄珍问。
“我去吧。”石磊说。
甄珍把库房钥匙递给石磊，石磊来到后院库房，见库房门开着，刚要进去，忽然听到里面有王兰哽咽的声音，忙停住脚步。
“谢姐，实在对不起，我……”
“没事儿，这又不是你的错。真没想到孙凯的心胸这么狭窄，连一个小保姆都搁不了。”
“可恨的是他到现在还认识不到自己错在哪儿。如果小丫是那种只是因为家里穷而博得别人同情的女孩，我心里兴许不这么难受。小丫是那种用行动来赢得别人尊重的女孩。可孙凯却不懂得理解和尊重。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小丫，小丫走的时候，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绞痛，我不知道该怎样弥补对她的伤害，我真的……”王兰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算了，王兰，你已经尽心了，再说你这么难过也没有用。等我回老家好好安慰安慰小丫就行了。”
“谢姐，明天我把那套高中课本、参考书和我的笔记本拿来。你和姐夫最近回老家吗？”
“后天礼拜日我们老于就回去。我婆婆病了，这些日子我们经常往老家跑。对了，你还没吃饭吧？”
“没有。待会儿买个面包吃就行了。”
石磊听到这里，不知该回去还是该去库房拿货。正犹豫着，乔珊突然从后面喊：“石磊，这么半天了你怎么还没把货拿来？”
王兰听到喊声，赶忙擦掉眼泪。乔珊和石磊前后进来，乔珊见王兰眼睛红红的，谢姐眼里也噙着泪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问：“王兰姐，谢姐，你们怎么了？”
谢姐忙说：“没事儿，我和王兰聊了点儿闲嗑。你们俩取货呀？”
“啊，是。”石磊边拿货边对谢姐点头说。拿完货石磊走出了库房，乔珊跟在石磊后面问：“王兰姐怎么了？是不是又跟她丈夫吵架了？”
“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我看你别的本事没有，造谣的本事倒挺大的。”
“我哪儿造谣了？本来王兰姐和她丈夫就经常吵架嘛！再说你在外面听了半天没听见她们俩说什么吗？”
“没听见，我只是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没好意思进去。”
王兰回到家，孙凯把饭已经做好，见王兰回来讨好地接过王兰的背包：“回来了？”
“啊。唤唤呢？”
“我把唤唤送姑姑家里去了。今天晚上就让她在姑姑家住，不接她了。”
“为什么？你不知道唤唤不喜欢在姑姑家过夜？上次半夜醒了还哭闹着回家？”
“习惯了就会好的，洗洗手吃饭吧。”
王兰洗完手坐在饭桌前吃饭，孙凯见王兰没有说话的欲望，没话找话说：“这个菜炒得怎么样？”
王兰面无表情：“可以。”
“王兰，今晚你就别看书了，吃完饭咱们去看电影。自从有了唤唤咱俩就没看过电影了。”
王兰看了孙凯一眼：“以后再说吧，我今天晚上要洗衣服。”
“衣服可以明天再洗。”
“我没有看电影的心情。”
“正是因为你的心情不好，我才……”
“孙凯，你以为我们还是小孩子？看场电影、拉拉手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那你想怎么样？保姆还可以再找，你……”
“我没想怎么样，保姆我不会再找了。当初我找保姆的想法，是为了在减轻我们俩家务负担的情况下，增进我们的感情。没想到从保姆这件事上，测出了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的你的另一面。孙凯，也许你认为我在这件事上太认真、太小题大做了。可无论从情感上，还是做人的原则上，我没法不认真。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王兰说到这儿，再也没有了食欲，放下筷子。一种无奈的痛苦又向她袭来。
孙凯不满地说：“我在你心目中，还不如一个保姆重要。”
“你又错了。正是因为你在我心目中很重要，所以我才很在乎你对人、对事的做法和看法，尽管我们俩在各方面有很多分歧，但在我心目中你是善良、通情达理的。可通过小丫这件事，破坏了你在我心目中这些美好的东西，这是我心里最难过的。”
“当时看唤唤的手被挤成那样儿了，我能不生气吗？换了你，你也会生气的。”孙凯不服气地说。
“其实看孩子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不用说小丫看，就是你我看也会发生类似的事。如果是我看着唤唤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也会像对待小丫一样对待我吗？关键是在你心目中小丫只是任由你呼来唤去、随意发火的保姆。所以这样的事情早晚要发生。但是，你忘了做人最基本的一点，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都需要别人的尊重，尤其是小丫这样自尊自爱，甚至有些自卑的孩子。况且，我还告诉过你，小丫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她的学习那么优秀，却因为母亲供不起而不得已辍学。面对这样的孩子，你不仅没有同情心，反而……”
“行了，我知道我错了，要不我去跟小丫道个歉，把她接回来？”
王兰摇摇头：“她不会再来的。”说完站起来去洗衣服，“你还有脏衣服吗？”
“都在洗衣机里。”孙凯边收拾碗筷边说。
“对了，孙凯，你知道咱们隔壁新搬来的夫妇是干什么的吗？”王兰边洗衣服边问。
“人家是干什么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昨天他们搬来的时候，我帮他们搬了几样东西。聊起来才知道女主人李静是大学毕业分配在一中的数学老师，男主人林利是你们单位的工人。李静得知我数学基础不好又准备考电大，主动说帮我辅导。”孙凯不满地说：“反正你就会挖空心思想你的学习。”
早晨点完名后，经理对大家说：“黄河流域一代又发生了水灾，局里要求我们每人最少捐献五块钱，捐献衣服、被褥等生活用品，多捐不限。希望我们全体职工干部人人献出一份爱心，为灾区人民送去温暖。我们不同于别的地方，唐山大地震时，没有全国人民的关爱和帮助，我们很难闯过那一关。希望我们用同样的爱心回报给灾区人民。上次我们商厦为灾区人民捐献的钱物是商业系统最多的单位，希望我们继续发扬这种精神。好了，道理我也不多讲了，楼部主任把捐款的数额记下来，然后用红榜张贴在板报上。”
“各组的职工还是把钱先交给组长，然后组长再把钱交给我。把每个人捐的钱物登记下来。好了，上岗吧。”楼部主任说完，员工们都各自回到组里，王兰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三十块钱放在柜台上，拿出工作日志登记上自己的名字。
乔珊过来看了一眼说：“王兰姐，你又捐三十块钱？”
“是的。你们几个想捐多少？我登记一下。”
“我捐二十。”甄珍把钱递给王兰说。
“我也捐二十。”李娜边掏钱边说。
乔珊走到石磊面前问：“石磊，你呢？”
石磊没有说话，把三十块钱放在王兰面前。王兰和他会心地笑了一下。
“你们都捐这么多。那我也捐二十块钱吧。”乔珊不情愿地说。
甄珍笑着问：“乔珊怎么了？每次你不是说领导让捐多少捐多少，也不多，也不少吗？今天怎么了？怎么多十五块呀？”
“唉！没办法，跟你们学的思想境界提高了呗。”全组的人都笑了。
开板了，顾客纷纷进来，石磊来到王兰的身边轻声问：“你们这收救灾物资的单位是民政局吗？”
“对，是民政局。你问这个干什么？”王兰问。
“啊，没什么。”石磊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又补充一句：“下午我可能晚来一会儿。”
“知道了。”王兰答应一声接待顾客去了。
石磊吃完午饭，来到老保门市部买了十件棉大衣，打车来到民政局，司机帮他把大衣搬到办公室。办公室的七八个工作人员正忙碌登记、整理着捐来的钱和衣物。
石磊问：“请问往灾区捐钱物是这儿吗？”
工作人员忙接过他扛着的棉大衣说：“对，对，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石磊没有回答，接过司机肩上的棉大衣。从钱包里掏出一打钱来说：“这是捐的一千块钱。”
“唉，行，我给你登记上。你们是什么单位？”
“不是单位的，是我自己捐的。”石磊说。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敬佩地看着石磊，登记人员高兴地说：“是吗？谢谢你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登记上。”
“随便写一个名字吧。”石磊转身就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