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石磊这么说,李姣咬着牙走到冰凉的海里故意轻松地说:“没关系的,我不怕。别忘了我是学医的,我自己会热身的。”
“那就往深处来一点,深处的海水温一些。”
李姣做完热身动作,让石磊教她。石磊用双手托着李姣的身体:“来,浮在水面上。对,两手和两腿同时划,憋气,对……就这样,四肢动作不要乱,对,要配合好……很好,就这样……”石磊像个游泳教练,认真而有耐心地教着李姣每一个动作,慢慢地李姣学会了,“好了,做得非常好,你就在这里游,别去太深的地方。我坐在这里看着你。”石磊说着走出海面,用浴巾裹住自己的身体坐在海边上,看着李姣来回游着。
“石磊,你不在海里会冻着你的,要不你就先穿上衣服。”李姣冲岸上的石磊喊。
“我没事。你玩吧。”
说完石磊又陷入一种梦境,轻轻地喃喃自语着:“王兰,王兰,为什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忘不了你,你现在还好吗?”说着他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我只当李姣是妹妹,我不该赌气跟她结婚,你说是不是?”他忘情地想着,李姣的喊声使他回到现实。
“石磊,咱们快走吧,乌云上来了,你看,天多黑,要下雨了。”李姣没有发现石磊失魂落魄的神情,只是欢快地喊叫着。
石磊这才发现天上黑云滚滚而来,他急忙站起来:“你快去换上衣服,我把救生圈还给人家。”说完跑去还救生圈,然后跑回来到一个围布后面换上衣服,从背包里拿出雨伞,拉起换好衣服的李姣便跑,刚跑不远,一阵风吹过来,豆大的雨点肆无忌惮地打了下来,石磊急忙打开雨伞撑在李姣头上,大声喊道:“给你拿好雨伞。”
李姣本能地接过雨伞,还没有反应过来,大雨瀑布般落下来,石磊背着背包跑在前面,等李姣反应过来已经追不上他了。石磊跑到一座高大建筑物的廊檐下,浑身已经完全湿透了,等李姣跑过来,廊檐下已经有了很多人。看着淋得透湿的石磊,李姣眼睛有些潮湿。石磊倒像孩子似的爽朗地笑着说:“哎呀,这大雨真痛快,这种雨一阵就会过去的,你冷吗?背包里有衣服。”
李姣再也顾不了别人的眼光,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我……”
石磊拿出衣服怜爱地披在李姣的身上,说道:“看你,淋雨会使烦闷的心爽朗一些的,更何况在雨中奔跑也是一种难得的情致。”故意俏皮地说:“因为巧遇在雨中奔跑的人是一种福气,故意到雨中寻求浪漫的是傻瓜,你说是不是?”
石磊乐观、滑稽、天真、潇洒样子使李姣破涕而笑,撒娇地说了声:“去你的。”
果然不一会儿,雨就停了下来。他们两个来到旅馆,石磊的情绪又萧索、落寞起来,和刚才的石磊简直判若两人,一进门石磊便像兄长命令妹妹一般:“你赶快洗个热水澡。”
“你先洗吧,你淋这么湿会感冒的。”
石磊迟疑了一下说:“好吧。”
石磊洗完澡出来,李姣在看电视。石磊边擦着湿漉漉的头边说:“你快去洗热水澡。”
李姣去洗澡,石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感觉浑身发冷,头剧烈地痛起来,他蹙着眉躺在床上,为自己盖上被子。李姣洗完澡来到卧室,发现石磊没看电视,躺在床上,一脸的痛苦状,脸色很不好。
“石磊,你怎么了?”李姣走到石磊身边问,“你的脸色不好,哪儿不舒服?”
“没事,只是有些头痛。”石磊故意轻松地说。
李姣用手摸了摸石磊的额头:“石磊,你发烧了?”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发烧怎么会睡一觉就好了呢?附近有一家医院,我去买药。”李姣说着迅速换好衣服。
“你不用去了,你的头发还湿着,再说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石磊强打精神抬起半个身子说。
“没事,外面有路灯,再说我又不是孩子。”李姣用毛巾又擦了擦头,然后放下毛巾就要往外走。石磊咬着牙坐起来,下床跟在李姣后面,李姣刚要关门,见石磊跟在后面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我跟你去,”
“你呀,真是的,快去到床上躺下,”李姣推着石磊,把他按在床上,并给他盖好被子,“我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就回来。”
李姣急速跑下楼,跑到附近一家医院,买了治感冒发烧的药和一次性药针,便匆匆忙忙地跑回旅馆,喘着粗气说:“石磊,来,先把药吃了,然后给你打一针。”
“不,我不打针,”石磊无力地说。
“不打针?为什么?打针好的快些。”
“我从小就怕打针。”
李姣一听不禁“咯咯”地笑起来:“你真有意思,我说你什么好?一会儿像一个永远让人猜不透、满肚子心事、极有个性的男人。一会儿又像一个稚气未消的孩子。放心吧,我打针是最棒的,一点儿也不会让你感觉痛的,只是像被蚊子叮一下的感觉。”边说边倒水把药给石磊吃了,然后兑好药拿着针走到床边:“来,打完针睡一觉就会好的。”石磊听话地翻过身来,李姣给石磊打上针,问:“痛吗?”
“真的不痛。”
李姣拔出针,给石磊盖好被子,“好了,睡觉吧,明天早晨就会好的。”
李姣没有睡,一直坐在石磊的身边,看着昏昏欲睡的石磊,感到自己通过几天的相处,越来越爱石磊。他对她点滴、细心周到的疼爱,复杂的性格,在她心目中石磊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男人。忽然,石磊含糊不清的大声喊叫,打断了李姣的思路。“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你为什么不答应我……你别走……别走,好吗……你别……别走……”
“石磊,你醒醒,我没走,我在这儿,你醒醒啊?”
李姣终于把石磊唤醒,石磊睁了睁酸痛的眼睛,又昏睡过去。
直到天大亮了,石磊才醒过来,见李姣正坐在沙发上疲惫地看着他,见他醒了,刚才的疲惫和困意一扫而光,她高兴地来到石磊的床边问:“你醒了?烧全退了,头还疼吗?”
石磊坐起来说:“不疼了,已经全好了,怎么?你一夜没睡?”
“你夜里一直在说梦话,我怕你病重了。”
石磊感激地理了理李姣的头发,就像兄长对小妹妹一样痛爱地说:“谢谢你,李姣,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李姣泪水流了下来,扑到石磊的怀里。石磊搂着李姣肩膀,想在这感激的情绪下吻她,李姣也仰着脸等待石磊的亲吻,可他无论怎么努力却没有吻的激情,他叹了口气,感慨地轻声说:“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该多好。”
“石磊,我不是你的妹妹,我是你的妻子。”石磊没有说话,李姣看了看石磊复杂的表情,“石磊,我们回家吧?”
石磊转过脸来看着李姣:“你不想玩了吗?”
“不想了,我想回家。”
“好吧,今天天气很好,再带你到海上玩一天,明天就回去,行吗?”
李姣听话地点点头。
为了尽快换好房子,孙凯在《唐山晚报》、《电视报》上登了换房广告,很快房子就换好了,孙凯两室一厅的房子仍在唐钢家属楼,王兰一室一厅的房子在建设楼,换好房子,他们来到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
办好离婚手续,回到家,王兰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被褥和书。看着王兰收拾东西,孙凯的心乱了,那种急切想离婚的心情变成了深深的愧疚和无限的留恋。是啊,毕竟是将近五年的夫妻,他含着泪真诚地说:“王兰,是我对不起你,你跟我这几年没享过一天的福,我……”
“我们已经这样了,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王兰说完看着床上的两个床垫说:“这两个床垫是我们结婚时我做的,我拿走一个,给你留一个吧。”
“行,你拿吧。”
王兰掀开一层床垫,一个存折平平展展地躺在第二层床垫上面。王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低头抽烟的孙凯,拿起存折,一看整整两千元。看看日期刚存没几天。王兰强压着怒火:“孙凯,这个存折是怎么回事?”
孙凯看见王兰手里的存折脸色立刻变了,慌忙站起来抢存折。王兰把存折藏在身后,怒吼道:“你抢什么?”
孙凯低声下气地:“王兰,这……这是我借……”
王兰鄙视、气愤地喊道:“你还想撒谎?”孙凯愧疚地低下头,王兰伤心欲绝地说道:“孙凯,我们从相识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我承认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人的感情也会变,我理解,我不怪你。但我们的关系变了,人和人之间的真诚不应该变。我跟你这么多年一心一意为这个家,我可以不吃好的、不穿好的,省下钱来买我们最需要的东西。我们的钱都是放在抽屉里,谁用谁拿,我从未像别的女人那样把钱藏起来。因为我信任你,可你却这样欺骗我?我说近一年来家里的钱怎么那么不出息,原来是你……你真的不配做唤唤的父亲……”
“王兰,我……对不起你,是她让我长点心眼儿,我……我也觉得人家一个大闺女跟我一个带孩子的,我怕……我怕委屈了她……”
“好……好……太好了,”王兰一脸凄惨的苦笑,“我什么都明白了,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可以拒绝我心中爱了十几年的人的求爱,而且在他面前为我们的感情做了最好的诠释。可你却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失去了你身上唯一可取的仁义、厚道。难道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吗?还是道德品质所至?还是文化修养、家庭教育的结果?我……我实在不明白……”
孙凯一听脸色变了,激动、嫉妒地喊道:“爱了十几年?你爱上谁了?原来你一直都没爱过我?”
王兰嘲笑地:“其实你我心里早就明白这一点。当初之所以决定嫁给你,并不是因为爱上了你,是因为你的仁爱、厚道。如果你身上唯一可取的品质都不具备了,对你……就没有丝毫留恋的了。尽管我不爱你,我对我们的家、对我们的感情是忠诚的,我心中的爱是高尚的,而你对我的爱是经不住诱惑的,这种经不住诱惑的爱一文不值。你和她的爱,则是自私自利的低级产物。”说着把存折放在写字台上,“拿去吧,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不是为了我的女儿,那怕一根针我也会和你平分的,因为它凝聚了我五年来的血汗。”王兰收拾好一切,环视着用心血浇灌了五年来的家,她对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件家具都充满了感情。在她的心中,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要比这屋里的人更值得她留恋。最后她把目光落到录音机上,狠了狠心说道:“我把录音机拿走,你知道我喜欢听音乐。”
“这……”孙凯舍不得地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王兰用眼角瞥他一眼。他只好勉强说:“行,你拿吧。”
王兰租一辆双排汽车,孙凯帮王兰把东西装上车,又帮忙把东西搬到一室一厅的房子,孙凯问:“还用我帮你收拾吗?”
“谢谢,不用,我自己收拾。对了,今天孩子由我来接,明天你再接。”
“行。”孙凯走出王兰的家,急忙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麻烦你找一下周黄英。”
对方传来浓重的滦南口音:“周黄英?我们这儿没有周黄英这个人。”
孙凯赶忙说:“她是你们单位新分配去的,在车间里,麻烦你帮我找一下,我是长途。”
“那你等一会。”
孙凯焦急地等侍着,过了很长时间,电话另一端传来了周黄英的声音:“喂?是孙凯吗?”
孙凯喜悦地:“是的,是我。我和王兰办好了离婚手续,她搬出去了,你什么时候来?咱们也得搬家,两屋一厅的,挺宽敞的,离我现在的家不远。”
“太好了,我马上就去,在这儿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等着我,两个小时以后就到。”
“好,我等你。”
周黄英放下电话,欢喜地跑到宿舍,猛地推开门,把门后的盆架撞倒,脸盆和盆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把同宿看书的漂亮女孩吓了的一跳。漂亮女孩不满地说:“你们家着火了?这么推门?”
“不是着火,是有喜事。我对象来电话了,让我马上到市里去,他们单位分给我们房子了,两屋一厅的。”周黄英炫耀地边说边收拾东西。
“你对象是市里的?是干什么工作的?还有两室一厅的房子?”长脸女孩羡慕地问。
“那当然,他是钢厂的工人,他不仅有房子,而且冰箱、彩电、洗衣机、电风扇、录音机,所有的家用电器都有了,就差给我往市里调工作了。”
“你看人家周黄英命多好,刚毕业分配就找一个市里的对象。而且有这么好的条件。”长脸女孩无不羡慕地说。
“这个男的是不是眼瞎腿瘸的?或者有什么前科?要不他怎么会看上你?”漂亮女孩看不惯地讽刺道。
周黄英得意地:“那你可说错了。我对象要多帅有多帅,咱们整个滦南县都找不出一个那么帅的小伙子。而且对我要多好有多好,什么都听我的。”
“今天我才真正理解了‘得意忘形’这句成语的含义。就像那句话,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如果这个人真像你说的那样,什么都听你的,一定是一个品位很低、不学无术的男人。”漂亮女孩不屑地说。
“你这是嫉妒,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
“那你可就错了。咱们县委书记的儿子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市工人医院,他追求平姐都半年多了,平姐却没答应,而且只要平姐一点头,立刻就可以把她调市里去,平姐就是不去。没办法,为了追求平姐,这位先生只好调回咱们县医院了。无论是相貌、家庭条件,还是人品,咱们县都挑不出第二个来。”始终没有说话的圆脸女孩抱不平地说。
“真的?会有这种事儿?”周黄英不相信地问。
“当然是真的了。平姐虽然人长得漂亮,可她非常要强。她并不满足大学毕业后在咱们厂当技术员,现在正在准备考研呢。我就羡慕平姐这种自尊、自爱、追求上进、有志气的女孩。”圆脸女孩说。
周黄英听了这话,收拾完东西没趣地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