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在课堂上,课讲到一半,突然感到一种难以支撑的乏力,而且一阵一阵的恶心,头上溢出豆大的汗珠,学生们看到老师痛苦的样子,纷纷涌上讲台,搀扶住老师问:
“老师,你怎么了?”
“老师,赶快去医院吧。”
“老师走不了了吧?”
“老师,我来背你。”
王红痛苦地摇摇头,喘息着说:“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你们上自习吧,让叶东送我去医院就行了。”
叶东把王红送到工人医院,经过大夫检查,王红得的是急性肝炎,必须住院治疗。
“大夫,我能不能不住院,回家治疗?”
“为什么?”大夫不解地问。
“我们老师除了每天给我们讲课,还要抓时间抄书、练书法,时间抓得特别紧,你让她住院休息她会心疼时间的。”叶东替王红老师回答说。
“那可不行,你的病必须住院治疗,而且必须卧床休息增加营养。正是因为你过度劳累和缺乏营养,降低了你的抵抗能力,所以才得了急性肝炎。你是她的学生?”大夫问叶东。
“是的。”
“那你赶紧通知她的家人,她住院得有人陪床照顾她。”
“不,不用了,我吃你们医院的病号饭就行了。”
“老师,我给你送饭吧。我妈做的饭特别好吃。”
“谢谢,不用了。对了,你回学校去吧。下节课是英语,你的英语基础不好,不能丢课。”
“没事,反正我的英语也不好,落一节二节的也没关系。”
“不行,你马上回学校去,再说老师的病会传染,以后你就不用再来了。”
看到老师严肃的面孔,叶东低着头答应道:“好吧,老师,你养好身体。我走了。”
“叶东,你回去后让汪玲老师把我办公桌上的书给我拿来。”
“我知道了。老师,我走了。”
“是不是你没有亲人了?”大夫问。
“不是,我姐姐在外地上学。”
“那你住院也不能没人照顾哇!”
王红开朗地笑笑说:“又不是动不了的病,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王红躺在病床上,怔怔地看着液滴出神,她想:如果现在有本书看该多好啊。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太难受了。想到这里闭上眼睛,逼迫自己睡觉。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又得小心翼翼地注意别压着输液管。就这样,她费力地熬过了一个上午,汪玲和语文教研室的老师们全都来了。
“李老师,陈老师,高老师,你们都来了?”
“听说你病了,大家非要亲自来看看你不可,要不他们不放心。给,这是大伙儿给你买的营养品。”汪玲把两大兜儿营养品放在王红的床头柜上。
“你们花这么多钱干什么?你们快走吧,以后不用来看我了。这是传染科,会传染的。”
“哪有那么严重?没事的。你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李老师,你们不用惦记我。这点小病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躺几天就会好的。汪玲,你把书给我拿来了吗?”
“拿来了,办公桌上你考研的书,书法方面的书,整整九本。大伙儿来的时候还说呢,要是王红躺在床上不让她看书,会闷死她的。”汪玲说着把一摞书放在王红的枕边。
王红开心地笑着拉着长音说道:“真是知——我——者——,语——文——教——研——室的人也。”
王红开朗的性格把在场的人全逗乐了。
“没办法,开朗的人到什么时候都这么开朗。都病成这样了,还之乎者也哪。”年轻的张老师说。
“这是大智大慧的人才有的心胸和恬静。别看你的年龄跟她差不多,够你学一辈子的。”陈老师说。
“是啊,可惜我们教研室失去了这位快乐的天使,没人逗我们开心了。”张老师说。
王红笑着说:“你们快走吧,别在这儿奚落我了,你们再说下去,就快把我说死了。”
高老师笑着说:“嫌我们烦也没办法,大伙儿都商量好了,我们轮换着每天中午给你做饭、送饭。我们教研室十个人,不对,不算你九个人,每人送两次,估计十八天你也该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你要是吃我们做的饭吃上了瘾,赖着不出院我们可就不管了。”
高老师的话又引起大家一阵笑声。
“没想到一向严肃的高老师在关键时候也能幽上一默,我们还以为……”
王红打断宋老师:“说是说,笑是笑,你们千万可别为我做饭送饭,大伙儿上班都挺累的,再说医院有病号饭。”
“医院的饭怎么吃啊?”汪玲说。
“就是。再说,这可由不得你了,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高老师说。
“就是,等你养好了病,我们还想罚你给我们做饭呢。”张老师说。
王红被这帮善良的人感动得泪花盈盈,她含着泪微笑着说:“你们要是合着伙儿把我喂胖了,嫁不出去,我可要找你们算账。”
听了王红的话,大家又笑了起来。
“怎么会呢?这么个多才多艺、勤奋好学、善良、可爱、清秀、阳光、善解人意,又很理性的十全十美的女孩,谁不爱呀。要是报话口儿,咱们教研室的门外恐怕得排成长龙不可,我们可就没办法办公了。”刘老师说。
听了刘老师的话大伙儿又是一阵笑声。
“好了,我们走吧,今天你就先糊弄一顿吧,里面有一只万里香的扒鸡,今天中午一定吃了,晚上开始我们就轮流给你送饭了。”
“好了,我们走了,你好好养病。”
“别太想我们啊?”
“你呀,休息是主要的,看书学习是次要的。别本末倒置啊。”
“就是,我们还想让你早点回教研室呢。没有你,我们会寂寞的。还有,新年我们还想听你的扬琴独奏呢。”
王红含泪微笑着目送这些善良的人们。他们刚走到病房门口,王红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说道:“对了,我姐姐要是往咱们教研室打电话,你们千万别把我有病的事告诉我姐。替我撒个谎就行了。”
“知道了。这事儿让张老师办就行了,他是专家。”
老师们笑着走出了病房。
王兰上着课感到隐隐约约地心慌,她以为是自己又犯毛病了,没太往心里去。可到下午自习,那种莫名其妙的慌乱一阵比一阵严重,胸口堵得难受,这种感觉使她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什么书也看不下去。自从她的精神恢复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她跑到校外公共电话亭给妹妹打电话。
“喂,你好,我是王红的姐姐,麻烦你问一下,王红在吗……什么?她不在,她干什么去了?”
“噢,她……她没事,等一会儿我给你问一下别的老师啊。”张老师捂住话筒,紧张地压低了声音喊道:“喂,哪位老师救救驾,王红的姐姐来的电话,她问王红干什么去了,我答不上来,快,你们谁来?”
这时,教研室一阵紧张。
高老师放下手中判卷子的笔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你平时油腔滑调的本事都哪儿去了?”说着接过话筒,声音平静地说:“喂,你是王红的姐姐吗……你好,我是高老师。今天校长派你妹妹和另外两位老师到省里开会去了……什么会?可能是关于教育改革的会吧,因为这三位老师都是我们学校选出来的优秀代表……估计得开一个来月吧……这次会议时间安排非常紧张。王红临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她可能在这一个月不能给你写信、打电话了……对,而且她临走还去了一趟幼儿园看你女儿,她让我们转告你不用惦记孩子,她非常健康、非常好……不谢、不谢,再见。”
高老师一放下电话,教研室一阵哗然和掌声。
“高老师,你这么老实的人也会撒谎啊?”
“难怪你找了一个那么漂亮的夫人,骗来的吧?”
“你们听他撒谎跟真的似的,一点破绽都听不出来。”
“就是,高老师这才是真人不露相啊,不仅古文讲得好,谎撒的也是一流的。”
“这不叫撒谎也不叫骗,这叫善意的隐瞒。只要你的动机和结果是好的,你就大胆地去做,否则会弄巧成拙。”高老师不紧不慢地笑着说。
“你们看,他还隐瞒出经验来了。当初你对嫂子都隐瞒什么了?怎么隐瞒的?跟我传授传授。”张老师凑到高老师面前说。
“这属于我的个人隐私,绝不外传。” 高老师神秘地挑着长音说完,教研室又是一阵大笑。
王红白天边输液边看书,中午老师们轮换着给她送饭,当然都是鸡鸭鱼肉等营养饭菜。所以到第五天的时候,她感到体质恢复了很多,晚上躺在病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穿好衣服,来到值班护士室,见小韩护士正在值班,讨好地笑着说:
“小韩护士,你值班呢?”
“是啊,你有事吗?”小韩护士站起来关切地问。
“今天晚上我想回家去睡,明天早晨再回来,行吗?”
“那可不行,你的病刚刚好转,需要绝对休息,你白天看书,这已经是破例了。”
“我回去住就是想绝对的休息,因为在医院住我老是失眠,休息不好。”
“这……”
“你放心吧,明天早晨在你们查房以前我保证躺在病床上。”
“那好吧。”
“谢谢,明天见。”
王红做了个鬼脸,快活地跑出了医院,步行回到家里。看到写字台上的笔、墨、宣纸和已抄了八十三回的《金瓶梅》,说不出的亲切和创作欲望,脱口说了句:“久违了朋友们,想死我了,你们想我了吗?”说完便铺好宣纸并用镇纸压好,拿起大毫笔来,边蘸墨汁边思索着,然后提笔写了“爱在人间”四人大字。写完后,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说:“嗯,太棒了。”她把对老师们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激和感动用于笔端,创作出了迄今为止最好的一张作品。她把作品放在一旁,又用中毫写了几首李白和苏轼的诗和词。然后静下心来,继续抄写《金瓶梅》,一直抄得身体乏力、眼睛疲倦。她抬头看了看表,指针已经指到凌晨一点二十,她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膀,赶忙上好闹钟,躺在床上,甜甜地睡了五个小时。早晨醒来,感到心情无比的畅快……
就这样,王红白天在医院边看书边打点滴,晚上回家抄书,练书法,创作作品。转眼二十天过去了,经最后的复查已经完全恢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她想,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姐姐写信,不要姐姐挂念她。
李姣自从和石磊回家后,石磊对她的感情虽然没有她期望的那种爱,但感觉出石磊对她比过去更加关心、疼爱。在家待小产假的这些日子,他什么也不让她做,都是等他下班回来再做饭,洗衣服。所以从情感和生活上李姣感到很满足。明天李姣就可以上班了,可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什么红姐这么长时间没有来看我?是工作太忙了?可就是再忙,没有极特殊情况也会来的。难道是红姐的身体?是的,在我住院的十几天里,红姐累瘦了很多,可我却丝毫没有关心过她的身体。只知道自己需要被人照顾、需要被人理解和关爱。李姣想到这里,一种深深地内疚和自责在折磨着她。她拿起电话,给红姐的办公室打电话。
“喂,你好,我是王红的妹妹,麻烦你问一下,王红上班吗?”
“这……你等一下,”李老师握住话筒,对教研室的人低声说:“是王红的妹妹,告不告诉她王红住院了?”
“王红没说不告诉她妹妹,再说她就在本市,告诉她也没什么。”高老师说。
李老师拿掉握话筒的手说道:“你姐她有病住院了。”
“什么?她得的什么病?住哪家医院?”李姣急得冷汗冒出来。
“她得的是急性肝炎,住在工人医院。”
“谢谢,谢谢你。”
“不谢。”
李姣放下电话,脱掉白大褂换上风衣,来不及骑自行车,跑出家门拦住一辆出租车,来到工人医院。跑到传染科住院部,气喘吁吁地问:“孙护士长,有个叫王红的病人住在那间病房?”
“李姣?她在304病房。”
李姣来不及和孙护士长说声谢谢,急忙奔304病房走去。孙护士长跟在后面问:“她是你什么人?”
“是我姐。”
“你姐?是表姐吧?你这个表姐可真用功,每天输着液也非看书学习不可。”
李姣没心思听护士长的介绍,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病房,看到红姐一只手输液,另一只手举着书,目不转睛地看着,脸色比照顾自己时要红润一些。她抑制不住激动和自责,泪流满面地扑到床边,喊道:“红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一点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李姣的举动把正在聚精会神看书的王红吓了一跳,忙扶李姣起来问:“姣姣,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病了我一点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李姣又自责又埋怨地说。
王红一听长吁了一口气,笑着说:“哎呀,我的好妹妹,你可别这么吓我,我现在的感情可是很脆弱,已经经不起惊吓了。我的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告诉你干什么?让你惦记?再说,我已经好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信你问问护士长?”
“是的,她恢复得很好。除了二十天的药物治疗外,她没有一点精神压力,总是保持一种平和、愉快的心情,所以治疗效果非常好。明天她就可以出院了。”护士长说。
“姣姣,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哭了,都这么大了,还改不了。”王红嗔怨地笑着说。李姣擦了擦泪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1)第六十六章 不同的品质就会有不同的计划和打算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