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六十六章 不同的品质就会有不同的计划和打算 (2)
石伯年从设计院出来心情很烦乱，援朝到底出不出国？在他出国以前怎样和他相认？这种相认，既能使援朝从情感上接受，又不伤害他养父的感情。可是怎么才能创造这样的机会和场合？没有答案。忽然他想到了好朋友常新，于是打车来到了开滦医院。当石伯年推开副院长办公室的门时，常新即惊讶又高兴，但看到石兄一脸的愁苦，就知道一定有事情，急切地问：“石兄？你怎么突然闯到我这儿来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不就行了吗？”
“有件事是很急，你知道吗？援朝要出国了。”
常新给石兄倒了杯水，说道：“是吗？你先喝口水，坐下慢慢说。”
石伯年坐下喝了口水，说道：“是的，他好像为了他养父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如果他真的出国，我想在他出国以前就去认儿子。”
“可以啊，你是他父亲，他是你的儿子，这有什么难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非常爱他的养父。这也是他最让我疼爱的地方。可是他知道他的身世吗？如果知道，我们相认就很容易，如果不知道的话，那可就困难了。我不能上去就告诉他我才是你的亲爸爸吧？那样孩子会反感的。”
“要不通过组织领导相认？”
石伯年赶忙摇头说：“不行，不行，那样做孩子会更反感。”
“可是无论怎样相认，开始都会感到尴尬。把你们的真实故事讲给他听，他会理解的。”
“可是怎么才能创造这个机会、场合和时间呢？”
“要不然，我约他出来，去我家，或者去你家，只有我们三个人，怎么样？”
“不行，这样太正式了，我怕孩子不喜欢。”
“石兄，你这是怎么了？这本来就是非常正式的事情吗？”
“不是，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创造一种非常自然相认的机会和场合。也就是说，这种相认是一种巧遇，而不是有意的安排。只有这样孩子才不反感，才能从情感上接受。”
“那可就难了。上哪儿去创造这种机会和场合？”
石伯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跟常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如果没有这个机会，我宁肯不急着认他。尽管我认儿子的心情很急切。但如果急切的相认让孩子反感，或者给孩子带来心理上的负担和压力，我宁肯放弃。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父子俩有这个缘分的话，老天都会给我们创造这个机会；如果我们父子俩没有这个缘分，说明我没有这个福分，那么我就不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说完他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援朝来到莫逆之交的朋友蔡东风承包的施工工地。
蔡东风见援朝来了，从齐腰身的围墙里出来问：“援朝哥，这么早，你有事吧？”
“东风，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帮我拿拿主意。”
东风把援朝带到一个临时盖的工人们休息、吃饭的屋里。
“什么事？这么急。”一进屋东风便问。
两人坐在一张破旧的单人床上。
“我被选派到中东一带国家进行防震建筑设计的重要工程。”
“噢，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东风语气里有些意外和嫉妒。
“是国家设计院提名，市委和院领导在会议上决定的。前天才通知我，我们领导给我三天的考虑时间。可是我……”
“你是不是不放心家里？”
“主要是我爸爸。他那么大年纪了，而且腿又……小难一个人能自立已经不容易了。这一去就是三年，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嫂子她……”
“嫂子是什么意见呢？”
“她不支持，也不反对。其实我知道她心里不愿意我去。因为我这一走，家里老老少少就得全部交给她了，可她不吐话口说让我去，我……我怎么能放心这个家？我真是……”援朝愁苦地叹了口气说不下去了。
“要我说，各有利弊。去三年可以带回便宜的大件电器，可以顶你几年的工资。工资待遇也比在国内高得多。可你去了嫂子一个人伺候老又伺候小的，也够难为她的。”
“我倒不是为了什么工资待遇和几个大件电器。这项工程建筑设计，不仅关系到国际关系和我国在世界上的建筑设计地位，同时也是我学习的大好机会。因为除了我国三位著名的建筑设计专家外，还有国外著名的设计大师也参加这项工程设计。”
“你出国不为挣大钱去干什么？什么学习不学习机会？你总是知识分子那套。你再学不也是高级工程师的职称吗？你一个月拿多少钱？你二年的工资还顶不上我承包一个工程挣的钱多呢。嫂子那么漂亮，你看你把她打扮的跟个农村妇女似的。真是委屈嫂子了。”
“你看你说哪儿去了？我是让你帮我拿主意的，你看你……”
“拿什么主意？这不明摆着吗？不为了多挣点钱和带回几个大件电器就不去。”
援朝苦笑一下失望地走了，他没想到东风会这样看待这件事，他以为东风很了解和理解他，可是他错了。
援朝下班回到家，帮倩茹把饭做好，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饭。援朝发现爸爸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吃得很少。
“爸，您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援朝问。
“啊，今天中午吃得太多了，还不饿。”董师傅温和地说。
吃完饭，倩茹去洗碗，援朝收拾桌子。董小难拿起拖布擦地，凡凡抢过老叔手里的拖布说：“老叔，我来擦。”
“不用，凡凡，你写作业去吧。”董小难说。
“我已经写完作业了。”
“让凡凡擦吧，她这么大了学着干点活儿是好事。”援朝说。
“就是，老爸说的对。”凡凡笑着跟爸爸扮了个鬼脸。
“援朝，你到我房间来，我有话要问你。”董师傅终于开口了。
援朝推着爸爸来到爸爸的房间，董小难也摇着轮椅跟了进来。
“爸，什么事？您说吧。”援朝说。
“我听小难说，领导选派你代表国家去外国搞建筑设计？”
“爸爸要出国了？”凡凡高兴地从客厅跑进来喊。
董小难跟凡凡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打扰他们的谈话。凡凡听话地点点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的眼珠在爷爷和爸爸之间来回转着，从他们表情上可以看出这次谈话很重要。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从未见爷爷这么严肃过。
“是的，不过我已经决定不去了。”援朝诚实地说。
“为什么？”
“爸，我走了您怎么办？”
“援朝，如果你想让爸爸活的安生，你就一定要去。”董师傅的口气尽管很温和，但透着命令。
“爸，这一去不是一天两天，一去就是三年。我怎么能……”
“援朝，我不能拖累你一辈子呀！再说，你出国是为外国人搞建筑设计，代表的不只是你个人，是代表我们整个唐山人。唐山地震后，有的国家想把咱们唐山从地球上抹掉，没想到十三年后咱们不仅把自己的唐山建设得这么好，而且还能帮别的国家去搞设计。爸为有你这么个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还不想去？”董师傅越说越激动起来，“援朝，如果你为了我而放弃这次机会，爸宁愿去死。”
援朝激动地喊了一声：“爸！您不该这么想，您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在您晚年需要我照顾的时候，我怎么能忍心……”
“援朝，爸知道你孝心。可你不会让爸在不安和自责的心情下活着吧？”
“哥，爸说的对。你就放心去吧，你走后我每天晚点走，早点关书亭回来。我会照顾好爸爸的，况且还有嫂子在家。”董小难劝说着哥哥。
“我也会照顾爷爷的。我每天放学早点回来，不在半路上玩儿了。回家后边做作业边照顾爷爷。”凡凡懂事地说。
“小难，说实话，你能自立就已经很不简单了，哥怎么能让你……”
董小难忙给哥哥使了个眼色，说道：“哥，别再说了，你就答应爸爸吧。”
援朝看出刚才他的话使爸爸非常不安。
董师傅叹了口气说道：“唉！我活着真是你们的累赘呀！真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爸，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说心里话，您活着就是我们小辈的福气。”援朝动情地说。
“爷爷，以后我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凡凡流泪了，“我愿意爷爷活一百岁，看到我考上大学。”
凡凡天真的话把含泪的父子仨都逗乐了。倩茹收拾完厨房进来，一脸不高兴地说：“凡凡，快去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
“不，妈，我再待一会儿。”凡凡撒娇地说。
“凡凡，快去，听妈妈的话，早睡早起。”董师傅喜爱地对凡凡说。
“唉，爷爷再见。”凡凡听话地跟妈妈回隔壁自己家去了。
“援朝，你还没有答应我！”
援朝看着苍老的父亲近乎哀求的目光，终于下决心说：“好吧，爸，我答应您。明天我就去跟我们领导说。”
听了这话，董师傅的脸笑得像盛开的菊花，说道：“那还有几天走？不得准备准备？那个国家比咱们这儿是冷还是热？”
“爸，如果我决定去一周以后就走。爸，他们那儿比咱们这儿热多了，什么也不用带。爸，给您洗洗睡觉吧？”援朝像哄孩子似的对爸爸说。
“好吧。”
“小难，你也去睡吧。”援朝说。
“知道了。”董小难答应一声摇着轮椅去了自己的房间。
援朝打来一盆温水，用毛巾给爸爸擦脸、擦脖子、擦手。
“我自己来吧。”
“我给您擦吧。爸，该给您洗澡了吧？”
“不用，整天在家躺着，还不脏。”
“在我出国以前带您去洗回澡。”
援朝给爸爸擦完脸、脖子和手。倒掉水，换了一盆比较热一点的水给爸爸洗脚。给爸爸脱掉袜子，又试了试水温，边给爸爸洗脚边说：“爸，用热一点的水洗，是不是睡觉舒服？”
“是挺好。行了，别一个劲儿地洗了，你也快睡去吧，累了一天了。”
“没事儿，用热水多泡一会儿脚不仅舒服，对身体有好处。能促进血液循环。”
“那也行了，我也困了。”
“爸，您泡着。我先把床给您放下来。”
“好吧。”
援朝去给爸爸放床。
董师傅满意地说：“自从你给爸设计这个既可以当床，又可以当靠椅，角度任意掌握的床，真是又方便又舒服。楼上的孙师傅来看到了直羡慕，夸你巧呢。”
援朝把床放好，边给父亲擦脚边说：“我记得又是设计又是做这个床，用了小半年的时间。”
“那时候正是唐山震后建设最忙的时候，爸看着你下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还要每天挤出时间来给我做床，一天才睡三四个小时的觉，唉！爸真是心疼啊！”
“嗨！我这么年轻少睡会儿觉不算什么。这十几年过来，您儿子不还是挺健康的吗？”援朝说着从轮椅上把父亲抱上床，帮父亲把衣服脱掉，盖好被子。
“行了，你快去睡吧。”
“爸，我走了，您睡吧。”
“去吧。你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
援朝来到弟弟的房间。董小难正伏在写字台上写东西，见哥哥进来，放下笔问：“哥，你有事吗？”
援朝把房门关上，压低声音问：“小难，你怎么知道让哥出国的事儿？”
“是东风哥跟我说的。哥，你去吧，家里有我呢。”
“小难，哥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走了，你白天要到书亭卖书，每天要做饭、洗衣服，给爸爸洗脸、洗脚，这些活儿一个健康的人都够累的，你怎么能吃得消？说心里话，小难，让你嫂子做这些我真有些不放心。因为到现在她也没有同意我去。”
“哥，尽管我的腿不好，可我毕竟还年轻，我的体力是没有问题的。哥，你就放心走吧。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施展才华，跟设计大师们学习的好机会。你不能为了家而放弃这个机会。哥，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哥不是这个意思。要是你有一个健全的身体，不用你劝我也会去了。哥是怕你的身体吃不消，这不是你要强就能办到的。如果你累病了怎么办？”
“哥，你就别说了，我会量力而行的。身体吃不消，顶多我不去书亭卖书了，这比你放弃出国的代价要小得多吧？再说我这么年轻还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哥，你就别再说了。你尽管放心地去吧。”
“要不找一个保姆吧？”
董小难笑笑说：“哥，咱们也不是没找过。不是人家不愿意干了，就是咱们看不上人家。你知道这种特殊的保姆是需要有爱心的。本来李嫂倒是挺好的，可人家随丈夫去南方了。哥，你就放心去吧，家里真不用你惦记。”
援朝看着弟弟信心十足的样子，只好说：“好吧，你也休息吧，别再写了。”
“知道了。”
援朝来到隔壁自己的家。这是一套一室一厅五十来平米的房子。爸爸和小难住的是两屋一厅八十多平米的大房子。当时分房子的时候按照他们的人口和人员的特殊情况，分给他们这一层楼两门三室两厅的房子。援朝没跟倩茹商量就让爸爸和小难搬进了两屋一厅的大房子。为此倩茹和他怄了很长时间的气。她的理由是爸爸和小难可以住一个房间，可凡凡越来越大了，孩子需要一个房间。尽管她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援朝却说爸爸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年？我们毕竟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住宽敞的房子。再说小难每天晚上要学习，爸爸休息的早。倩茹说难道凡凡就不需要学习了吗？援朝没有跟她吵，他在门厅给凡凡打了个单人床和一个写字台，矛盾就这样解决了。
援朝轻轻打开门，见凡凡已经睡了，他轻轻来到里屋，把门关上。倩茹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援朝轻声问：“你还没睡？”
(1)第六十六章 不同的品质就会有不同的计划和打算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