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爸,我女儿让我妹妹照看着。我就在这陪您一晚上吧!”
“真的不用了,你要是白天、黑夜都在这儿照顾我,会撑不住的。你明天早晨再来吧,我不是跟你客气。”
这时,一位二十多岁的护士来到病房,热情地说:“兰姐,你回去吧,我们护士长都嘱咐我们了,让我们多照顾老大爷点儿。今天我值夜班儿,我会经常过来看护大爷的,你放心走吧。”
王兰感激地说:“那好吧,你们就多费心了。”
第二天早晨王兰五点就起来洗漱,洗漱中忽然想起老人在医院没有刷牙用具,便找出家里备用的牙刷、牙膏、塑料杯、一把小梳子和一瓶擦脸油来到医院,老人还没有醒。王兰轻手轻脚地把暧壶打上开水,把便盆从厕所拿来放在床下面,把毛巾和手绢洗了洗,打半盆温水准备给老人擦脸,把刷牙杯子兑上温水,往牙刷上挤着牙膏,忽听老人问:“他兰姐,你来了?”
王兰亲切地微笑着问:“干爸,您醒了?干爸,您是先刷牙洗脸,还是先解手?”
“先刷牙洗脸吧。”
“行。”王兰把毛巾拧干,给老人擦脸、擦脖子、擦手,擦完把毛巾用水摆了摆,打上香皂给老人擦了一遍,把香皂摆干净用毛巾又擦了两遍,擦完了给老人脸上抹上乳液,之后用梳子给老人梳了梳头发。梳完了笑着问:“爸,刷牙坐起来刷吧?”
“行,坐起来。”
王兰把枕头竖在墙上,抚着老人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把脸盆放在凳子上,把牙刷在杯子里沾了沾水,递给老人:“干爸,给您。就往脸盆里漱吧。”
董师傅见牙具全都是新的,不落忍地说:“你还花钱现买了这些洗漱用具?”
“不是,是家里备用的。您用吧。”
老人刷完牙,王兰扶着老人躺下。王兰把便盆递给老人,老人习惯地把便盆放在屁股下面。王兰怕老人在她面前解手紧张,把手纸放在老人的手边,出去倒脸盆里的水去了。估计老人该解完了,脸盆接了点温水回到病房。老人正在擦屁股。擦完屁股把便盆递给王兰,王兰先把便盆倒厕所,然后冲洗干净。回到病房又把老人擦屁股的手用香皂洗了一遍。然后轻声问:“干爸,您吃什么?我去给您买。”
“什么都行,医院有什么饭就吃什么饭,我不挑食的。”
病房的大姐端着刚打来的饭插嘴道:“医院就是稀饭,没有别的。医院的饭实在太难吃了,就是稀饭也没家里做的好吃。”
“干爸,要不我回家给您做去吧?早晨来得太早了,我想等洗漱完了会凉的,所以没做来。”
“不用,我吃不了多少,就……”
这时,李姣穿着白大褂端着饭盒进来:“姐,我给你们拿饭来了。是大米稀饭,还有小菜儿。”
“太好了,我正发愁早饭怎么办呢。”王兰高兴地接过饭盒。
“姐,以后每天的饭你就别管了,我从家里带来。”李姣微笑着问老人:“大爷,昨天晚上您休息得好吗?”
“好,挺好的。哎,我这一病麻烦你们多少人呢,我这心里真不落忍啊。”董师傅憨厚地说。
“麻烦什么,我们就是这个工作。谁不生病啊?别说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我们年轻人不也经常得病吗?您的病没大事儿,只要您心情好,精神愉快,配合治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好的。”李姣真诚地微笑着说。
“来,干爸,我来喂您。”
“不用,我坐起来自己能吃。”
王兰和李姣把老人抚起来,让老人自己吃。王兰问李姣:“昨天唤唤乖吗?”
“挺乖的。就是问了两次,‘我妈妈出门还回来吗?’”李姣学着唤唤说话的声调说。姐妹俩都笑了起来。“姐,你们吃吧,我去看看,待会让大夫再给大爷看看,让护士输上液。”
“行,你去忙吧。”
老人吃完饭,做完检查、输上液。王兰感觉老人身边少了点什么似的,忽然想起是收音机。
“干爸,您的收音机没带来吗?”
“没有,昨天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来。”
“干爸,我去单位一趟,过一会儿我再来。”
“你去忙你的吧,输上液就没事了。”
“行,大姐,倩茹待一会儿就该来了,麻烦先照顾一下老人,我再去告诉护士……”
“不用了,我一个人看着两个人输液挺好的,你就安心上班去吧。”大姐爽快地说。
倩茹把屋子收拾干净,背着包出来正在锁门,东风突然在后面低喊一声:“先别锁门。”
倩茹一惊:“你吓我一跳,你有事吗?”
“进屋再说。”
东风先推门进来,等倩茹一进来,他迅速关上门,猛地抱住倩茹便亲。倩茹挣脱着说:“别,别这样,我还要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过两天援朝就要回来了,我们哪还有时间在一起亲热?只好等你们离婚以后了。”
“可是我跟王兰说好了,今天该我照顾。”
“哪个王兰?”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就是那个振兴商厦的经理。照顾小难那个女的。”
东风邪恶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个残废还挺有本事,能把女经理给勾搭上,而且还这么为他出力。不过,这个女的一定是个奇丑无比的、没人要的女人。”
“你胡说什么呀?人家已经三十多岁了,是一个很正派的女人。她只当小难是小弟弟。”
“现在这个社会还有正派女人?不定贪图啥呢,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心甘情愿地侍候小的、又侍候老的?说不定老爷子把存款都给了她了。”
“别胡说了。他爷爷的存款都告诉我了,让我支出一部分给他交住院费了。”
“那就是贪图个奉献爱心的好名声呗。现在那些有钱、有身份、名星大腕儿们不都是用这种方法获取名利吗?他们做了好事,媒介一宣传,签约、合同就会雪片似的飞来。这种名利双收的好事儿谁不愿意干?给我我也愿意干。只是我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其实他们奉献爱心是假,想获取名利才是真呢。”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昨天晚上我还在想,那个王兰真的很了不起,我这个当儿媳妇都不愿意干的事,她却那么热心。”
“你呀,就是太天真。”东风说完疯狂地把倩茹抱上床……
王兰回到单位先买了一台功能质量最好的收音机,回到办公室,然后打电话找石磊:
“喂,你好。”
“你好,我是王兰。石磊在吗?”
“在,石磊,王经理电话。”
石磊接过电话:“你好,王经理,有事吗?”
“石磊,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石磊放下电话,来到总经理室。
“石磊,又麻烦你和姣姣,还有你父亲替我照顾唤唤,我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照顾唤唤对于我们一家人来说真的说不上是麻烦,而是唤唤给我们全家带来了快乐。王兰,只要你有事,或者工作太累了,尽管让唤唤由我们来照顾。姣姣疼爱唤唤就像疼爱自己的女儿一样。我看到她那么爱孩子,说心里话,我心里很为她难过。而且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
王兰有些伤感地说:“是啊。其中我也有一定的责任的。”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快到年底了,我们的业务、管理、行政工作越来越忙了,说心里话我真没时间去照顾病人,可我又不忍心看着老人没有亲人照顾不管。唉!昨天一晚上嘴里全都烂了,早晨喝稀饭都疼。”
“你这是急火。”
“我知道。可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工作、照顾病人两兼顾了。商经理、陈经理、赵科长他们都出差了,业务上、管理上你要多操心。千万别有什么疏漏,有事就往手机上给我打电话。这几天只好用手机办公了。”
“你就放心吧。没有别的事了吧?”
“没了,谢谢你啊。”
石磊笑笑说:“注意身体,到医院开点儿口含片。”
“知道了。”王兰感激地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对走到门口的石磊说:“对了,我照顾老人和小难这些事除了姣姣你们俩知道不要跟外人讲。”
石磊笑着摇了摇头,问:“我是那种性格的人吗?”
王兰的脸“刷”一下红了,轻声说:“对不起,我……我真是累糊涂了。”
倩茹和东风亲热了一上午,感觉凡凡要放学回来了东风才肯走。刚一出门,倩茹又轻声叫住他:“东风,你回来。”
“干什么?还没亲热够吗?”
“别胡说了。你把小难的轮椅顺便给他送到医院去吧,我哪儿有时间给他送去?”
“那个残废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我还自找没趣儿给他送轮椅?”
“你就算帮我的忙行不行?你有车顺便就送去了,我还得打车去。”
“好吧,就算帮我未来老婆的忙吧。”
“贫嘴。”
送走东风,倩茹急急忙忙用电饭锅做上米饭,两个菜还没炒好凡凡就放学回来了。
“妈,你不是照顾爷爷去了吗?你怎么在家?”凡凡一进屋便问。
“啊……啊……我……我是回来给你和你爷爷做饭来的。”
“噢!爷爷今天好吗?问我了吗?”
“挺好的。问你了。”
“问我什么了?”
“问你学习怎么样,让我告诉你好好学习,别惦记他。”
凡凡一听眼圈儿红了,眼泪汪汪地说:“我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呢?我想爷爷了。”
“快了。你爸爸也快回来了。”倩茹把饭菜端上饭桌:“来,快点吃,吃完了好上学。”
“妈妈,你是先吃,还是先给爷爷送饭去?”
倩茹看了看表:“我先吃点儿,然后再给你爷爷送去。”
“那妈妈你快点吃。”
倩茹吃完饭拎着饭菜匆匆来到医院,还没等她进病房就听到收音机的音乐伴着王兰和老人的说笑声。她一进来,老人微笑的嘴角儿突然僵住了,喜悦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起来。老人脸上的突然变化把王兰吓了一跳,顺着老人的目光望过去,倩茹正表情复杂地站在床尾,王兰忙站起身来:“倩茹,你来……”
倩茹没等王兰把话说完,转身便往外走。王兰不解地看了一眼老人,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倩茹,倩茹,你这是怎么了?”
倩茹气恼地喊道:“没怎么!不愿意看见我,以为我愿意来是怎么的?我侍候不好,让别人侍候去吧。我不想落个奉献爱心的好名声,谁想要好名声谁就侍候吧。”
王兰一听脑子“嗡”的一下,低喝道:“你给我站住。”
倩茹的脚跟立刻站定,有些慌乱地看着气得脸色发白的王兰,王兰正用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她。她没想到说话一向温柔的王兰,此时浑身上下透射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王兰手往身后一指气愤、激昂地说道:“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你孩子的爷爷,照顾老人是你当儿媳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而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倩茹,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儿女?谁没有个生老病死?病榻前最能体现亲情啊。现在老人的两个儿子都不在,唯你是老人身边的亲人,你竟忍心对这样善良、慈祥的老人说出这种话来?你不感到羞耻和惭愧吗?你太小看人了,我王兰从来不会为了什么名声去做任何事情。好了,你可以走了。最后我只想说,那么善良、可爱的凡凡可惜有你这样的母亲。”
“你……”倩茹气得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王兰,快,快点,大爷……大爷……”
王兰跑回病房,老人正痛苦、艰难地喘息着、脸憋得发紫。王兰用手猛按床头的急救按扭,同时惊呼道:“快,快,大姐,快去叫大夫……”
老人终于抢救过来,当护士把老人从急救室推出来,王兰已经焦虑得不成样子。王兰陪着护士把老人推到病房,坐在床边抚摸着老人的手,流着泪轻轻地说:“对不起,干爸,我不该和她吵。您别生我的气,幸亏您没事,要不然我怎么向小难和援朝交待呀!都是我不好,我……”
“他兰姐,你别自责,这不怪你。”
“干爸,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您的,直到援朝回来的那一天。”
“他兰姐,不用你说我也相信你。我不是不放心你不照顾我,而是觉得对不起你,我不但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你,还让你跟着受委屈。”
王兰一听笑了:“干爸,这对我实在算不了什么。我相信倩茹会有后悔的那一天的。因为我相信她的本性绝不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
“唉,倩茹确实是变了。她原来可不是这样。”
“干爸,别说这些了。您不是每天四点半听评书《杨家将》吗?到点了。”王兰说着拿起收音机拨台。董师傅高兴地听着评书《杨家将》。这时,王兰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忙来到病房外面:“喂?韩经理呀……是吗?这批货能这么快进来真是太及时了,听石磊说昨天就有十多个顾客打听到没到货……好,就这样,你回家好好休息休息,这几天一定累坏了。好,就这样,再见。”
“喂,陈经理,你好……怎么会呢……是吗?好吧,你再等两天,幸亏家里还有一点储货,对……对,好,就这样,无论想什么办法也要把货进到手。是的……好,就这样。”
王兰边照顾病人边摇控指挥着工作。尽管她感到身心疲惫透支得厉害,但最让她担心的还是老人的身体,在短短的六天里,老人吐的血一天比一天多,浑身疼痛得越来越厉害,脸上越来越憔悴、消瘦。尽管老人不说,而且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慈祥的笑脸,但她看出老人在默默地忍受着浑身疼痛的折磨。在忍受疼痛的同时,老人心中存着一种希望,正是这种希望顽强地支撑着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