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和约翰签完合同回到宾馆，在走廊遇到了兴冲冲的石磊。
“王兰，我们的货已经有三分之一都订出去了。你算算转眼咱们就营利了多少钱？真是一个漂亮仗。”石磊高兴得像个孩子。
王兰看着他，心里又油然升起一种复杂的情感，几天来尽管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可她却常常感到他们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王兰。”石磊轻轻叫了一声走神的王兰，王兰惊觉自己的失态。
这时，程一平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石磊和王兰用特别的眼神看着对方，而且她亲耳听到石磊称王兰，而不是王经理。她忙缩回身子，在门口观望、窃听着。
“是的。我们这次来真的是收获不小。石磊，这一年来你这么努力工作，我很想当面对你说声谢谢。可是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无论是从公家的角度，还是从个人的角度，我都该说声谢谢的。我看得出来，你把你的智慧和精力全都用在了工作上。”
“为什么要谢呢？你没感到我这一年来是多么充实和愉快吗？”
“对了，我始终没有时间问你，你的设计有结果了吗？董工程师怎么说？”王兰突然问。
“董工对我的设计非常赞赏。无论是设计方案，还是方案中那些精确、严密的数字，他都非常满意。而且在我们来广州之前他又第二次打电话找我，想让我设计并承包一个难度很大的工程。我……我还没有答应。”
王兰吃惊地：“为什么？建筑设计不是你一生的事业追求吗？为什么还不快答应？”
石磊低下头，然后眼睛看着别处说道：“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王兰完全明白了，责怪道：“石磊，你知道你的这种做法很蠢吗？你的这种做法会失去苦苦追求了大半生你挚爱的事业，你知道吗？”
“现在对我来说事业与爱情相比，后者更重要。我不乞求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和你工作在一起，我很知足。”
“石磊，你……”王兰气得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说道：“石磊，别傻了。男人是以事业为重的，你不要在没有结果的儿女情长中做这种无畏的牺牲，好不好？”
“除非你开除我，否则我不会走的。”石磊坚决地说。
“你为什么要采取这种自虐的方法？石磊，你自己最清楚设计这项工作在你生命中是多么重要，石磊……”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已经拿定主意了。”石磊固执果断地扭过头来说。
王兰气愤又果断地：“那好，石磊，是不是我辞职你才……”
石磊哀求地吼道：“王兰，你别这样残忍好不好？我现在除了想每天看到你，再没有别的奢望。我对她很好，我们生活得很平静。我和你一起工作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如果你把我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剥夺了，那我……”
“石磊，我是在为你的前途和命运着想。你苦苦追求了十几年的梦想，现在终于有了希望，你却为了我……”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我们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好不好？”
“石磊，我不逼你。你再冷静地好好考虑考虑，行吗？答应我，好不好？”王兰用乞求的眼光看着石磊，石磊痛苦无奈地只好说：“好吧。我答应你考虑。”
王兰稍稍松了口气，问：“对了，赵科长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上街给他儿子和妻子买礼物去了。”
“对了，明天我们就要走了，我也想给姣姣和唤唤买点礼物。你和我一起去吗？”
石磊笑了，高兴地说：“这还用问吗？”
程一平听了石磊和王兰的对话，阴冷地哼了一声，骂道：“呸！一脸的假正经。”
“唤唤，想妈妈了吗？”王兰回到唐山先去学校接女儿。
唤唤高兴地扑到妈妈的怀里，喊着：“妈妈，妈妈，我想死你了，天天都梦见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妈妈一下车就来接你了。这几天在小姨家听话吗？学习用功吗？”
“听话。爷爷和小姨都夸我听话了。学习也挺知道用功的，今天的数学我得了99分呢。”
“是吗？太好了。冲我女儿得了这么好的成绩，妈妈也要奖励你一身新衣服。”
“真的？妈妈新衣服在哪儿？”
“在家里。回家你就能看到了。而且石磊叔叔还给你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布娃娃。”
“太好了。今天我有了新衣服、新布娃娃，数学还得了99分，今天是我最富有的一天。”
王兰被女儿的话逗乐了。
“这件连衣裙是兰姐送给你的。这身套裙是我给你买的。穿上试试。”石磊对李姣说。
李姣手摸着连衣裙心疼地说：“面料这么好这么漂亮的连衣裙一定很贵吧？”
“是的。”
“那你怎么还让兰姐买？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自己都舍不得买这么好的衣服。”
“本来是我想花钱买的，可她却死活不肯，你也知道她的为人。她说：‘要是你花钱能算我送给姣姣的礼物吗？‘她还说……”
“说什么？”
“她说一有事就让你带唤唤，她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兰姐也真是的。她从小把我带大，我没什么报答她的。现在替她带带孩子她却这么挂在心上。”
“哎呀，护士长，你也太漂亮了？是不是你老公从广州给你买的？”
李姣到医院小护士们便围上来，羡慕地赞叹着。
“从广州买的不假，但不是老公买的，是我兰姐送给我的。”李姣骄傲地说。
“护士长，你有这么好的姐姐太幸福了。”
这时，冯大夫也凑过来说：“李姣，听说振兴商厦来了不少国际品牌的服装，下了班你带我们去看看，你兰姐是商厦的总经理，你老公是科长，说说给我们打打折，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
李姣这么一说，小护士们呼喊起来：“护士长万岁。”
“别闹了。今天谁要是为买衣服的事而工作不认真，我谁也不带去了。”
“护士长，你放心。我们公私分明的。”小护士们说着去病房了。
李姣带着冯大夫、小护士们来到振兴商厦。石磊和程一平正在帮服装组陈列服装。
程一平看到李姣高兴地老远就喊：“李姣，你今天怎么有时间逛商厦来了？”
“程一平？怎么？硕士毕业了？还考博吗？”
“考。不过我想到美国去留学。”
“行，你那么聪明，没问题的。”
“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对了，听说你当上护士长了，干的挺好吗？”
“就那么回事吧。我哪能跟你比呀！”
“快算了吧，我现在还不是临时在商厦这儿打工？”
“是吗？”
这时，石磊走过来，微笑着朝李姣的同事点着头：“李姣，你们来了？”
“石磊，这位是冯大夫，这是护士小李、小张，这是小高。”
“你们好。”石磊热情地同她们打招呼。
护士们亲昵地喊着：“姐夫好。”
冯大夫开玩笑地说：“不用李姣介绍，他从那一走过来，我就知道一定是石磊。因为在人群里他太扎眼了。不亏有人排队说石磊是我们开滦医院姑爷当中最潇洒、最帅的一位。今天见了面才知道他们真的没有说错。”
李姣不好意思地悄悄推了推冯大夫：“别瞎闹了。你们不是想买衣服吗？”
程一平在一旁吃惊地：“原来……你们……你们是……”
李姣见程一平惊奇的样子，不解地忙问：“怎么了？”
“真没想到，他……他竟是你的……”
这时，王兰来到服装部检查工作，边走边问一位售货员：“怎么样？新进的商品都陈列好了吗？”
“差不多了。王经理，你看模特穿的这几套新衣服行吗？”售货员问。
“行，不过这两套衣服再配上条不同颜色的丝巾，效果是不是更好一些？”
“王经理，你说得对。我马上就来搭配试试哪种颜色的丝巾更好看。”
“行，我看……”
李姣听到兰姐的声音，高兴地喊道：“兰姐。”
王兰顺着声音转过身来，看到李姣和石磊都在，忙朝他们走过来，拉着李姣的手亲切地问：“姣姣，你很少来我们商厦的，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想买什么？”
“是冯大夫她们听说你们这儿进来了很多新款式的服装，非让我陪她们来。兰姐，这是我们医院的冯大夫，这是护士小李、小张、小桑。”
“你们好，欢迎你们来我们商厦，希望你们能看上我们新购进的衣服。如果你们几位漂亮的护士小姐穿上我们的服装，就是我们商厦不花钱的活模特。所以，我会给你们特批打八折。”王兰亲切地和冯大夫她们一一握着手说。
冯大夫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李姣整天说兰姐怎么怎么优秀，从小到大对她怎么怎么好。现在我对上号了，护士长说的没错。”
“我妹妹就知道到外面吹她姐，其实……”
王兰话还没说完，程一平阴阳怪气地插嘴道：“哎呀，李姣，你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你的兰姐不只是关心你，其实她更关心的是你的丈夫，你不知道她是多么重用和关怀你们家石磊。小心点，别让你最亲近的人把你的丈夫抢走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程一平阴阳怪气的话惊呆了。冯大夫和护士们紧张地看着李姣，售货员们紧张地看着王兰和石磊。王兰和石磊气愤、尴尬地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李姣倒是出乎意料地镇静，不慌不忙地用严厉的声音斥责道：“程一平，请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没错，兰姐对我的丈夫是很重用，但不瞒你说，那是我请求兰姐多关心、重用、挖掘他的才能的。可我丈夫没有给兰姐丢脸，干得非常出色。我倒是替你感到遗憾和悲哀，受了七年的高等教育，也没改掉你搬弄是非的恶劣品质。”
“你……”程一平气得脸都变了形。
石磊情不自禁地、感激地拥住李姣的肩……
回到家，石磊看到爸爸放在桌上的纸条对李姣说：“李姣，今天爸不回家吃饭了，咱们到外面吃去吧。”
李姣看到石磊郁闷不乐的样子，关切地问：“石磊，是不是还在为程一平的话烦心？”
石磊微笑着摇摇头，扳着李姣的肩说：“难道请我老婆到外面吃顿饭不行吗？”
他们来到一家格调清雅的中型饭店，要了一个单间，在李姣去洗手间的时候石磊点了四个李姣爱吃的菜和一瓶啤酒。李姣从洗手间回来，石磊在李姣面前故作轻松地微笑着。但李姣看得出来，石磊的笑是苦涩的。李姣情不自禁地握住石磊的手说道：“石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别为了我强作笑脸，告诉我是不是为了程一平的事？如果真的是她的那几句恶语就中伤了你，你也太脆弱了。她是我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她的本性我们同学当中没有不了解她的。她真可以说是个有才无德的人。难道……”
“李姣，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石磊握着李姣的手郑重地说。
“什么事？”
“我想辞去商厦的工作。”
“为什么？”李姣吃惊地瞪大眼睛，“难道只为程……”
“不全是。我的设计被设计院院长看中了，他想让我设计并承包一项工程。我当时没有给他答复，现在我想去找他。”石磊很平静地说。
李姣松了一口气：“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可以理解。你苦苦追求了一生的事业，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不过这么大的事，你跟兰姐商量了吗？”
“没有，明天把辞职报告交给她，她会理解的。”
“石磊，看得出来，你跟兰姐一起工作的这一年中，是你最充实、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如果你是为了闲言碎语而辞职，我觉得没有必要。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相信你和兰姐就行了。”
“李姣，正是你的善良、理解和信任才使我下决心辞职离开商厦的。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王兰的事业正在走向辉煌，不能因为我而毁了她的前程。”
菜上齐了，石磊打开啤酒给李姣和自己每人倒了一杯说：“来，我们俩喝一杯。”
李姣担心地说：“石磊，你是从来不喝酒的，行吗？”
“没事儿，来，为了我最后的决定干一杯。”
石磊努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听到李姣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熟睡了便轻轻起身来到书房，从书厨里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看了两页，却不知道书的内容是什么。把书扔在一旁，从抽屉里翻找出一盒烟，点上一支，用力吸了二口，却因不会吸烟呛得咳嗽出泪来。他烦躁地把烟掐灭，拿出笔和纸，开始写辞职报告。当写“辞职”两个字时，他感到这支笔是那么沉重，使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辞掉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舍去了和一生中唯一爱的人在一起的机会呀！他对这份爱是那样专注而痴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