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下班把唤唤接回家，一路上她感到心里很乱，搪塞着女儿给她讲的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之间的故事。她感到石磊的突然到来，预示着他们之间将会发生某种无法言传的情感。这当然不在石磊一方，而是在自己，因为石磊毕竟使她单恋了那么多年。所以自己必须调整好心态，把石磊只当一位新来的职工，一位曾救过母亲和弟弟的恩人。是的，只有摆正关系才能在一起干好工作。因为任何一点超出同事关系的想法都会波及到自己的婚姻和家庭，一个用四年汗水和情感筑起的家。尽管她不爱孙凯，但孙凯毕竟给过她最诚挚的爱和关怀，这是她无法忘记的。更重要的一点他是唤唤的父亲，无论什么原因，家庭不幸福，最受伤害的是孩子。她这样想着，意识到自己从未想过和孙凯的婚姻会发生什么变化。尽管她对孙凯有太多的不满，她只是用不同的生活方法尽量把学习和家庭安排好。至于和孙凯思想上的沟通她已不想再费力气，再有任何奢望。因为沟通结果总是以失败告终的。她并不想改变孙凯什么，只是为没有丝毫进取心和危机感的丈夫着急生气，她怕自己的丈夫有一天会被急速发展的社会淘汰啊。
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就让我们的感情越来越疏远吗？不要去想他的不是，难道自己没有一点问题吗？她努力反省着自己，是不是从骨子里瞧不起他。她这样一想不禁使自己吓了一跳，这也是自己从未想到却在潜意识里已经有的东西。尽管自已过去想心平气和地沟通，可最后讲不通，激怒她后都是以无情的讽刺和挖苦而告终。王兰边收拾零乱的房间和衣柜边想，趁孙凯今晚上夜班，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和心态，怎样安排和摆正学习、家庭、工作的关系，以及和石磊的相处。她总结着他们夫妻感情不如以前的原因，首先是随着唤唤的降生，家务的繁重，他们夫妻矛盾也从此越来越多。尤其是妈妈去世以后，妈妈分担的家务落到他们两人身上后，彼此都对对方积怨了太多的不满。再加上他们俩思想观念上的差异，促使他们的交谈越来越少。要想改变这一切，只有先解决家务问题。对，请一个保姆，尽管这样生活费用会紧张一些，对于感情的融合是最有用的投资。
想到这儿，王兰觉得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好方法，这就预示着会有一个好的开端。
第二天上班，王兰和甄珍到库房去取货，李娜、石磊各自认真地擦着柜台、货架。乔珊凑到石磊跟前，边干活儿边问石磊：“昨天站了一天柜台习惯吗？”
“还行。”石磊头也不抬地回答。
“一般男同志都不喜欢站柜台，总觉得男同志站柜台没出息，商业就适合女同志，又干净又没压力。你想长期在这儿干下去吗？”
“不知道。”
“石磊、乔珊，把你们俩的抹布给我，我去洗抹布。”李娜拿着石磊、乔珊递给她的抹布去了水房。
王兰和甄珍抱着货来到部组。石磊忙接过王兰怀里的衣服，按着款式和货号往货架挂着衣服。乔珊过来帮石磊挂着衣服，全然不顾怀里还有很多衣服的甄珍。王兰忙帮甄珍摆放着衣服。
开业后顾客陆续进来。石磊见一位年轻小伙子欣赏着新进来的服装，他主动跟顾客介绍：“这种休闲装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很适合年轻人穿，这种面料轻而不起绉……”
“你别说不起绉，他们听不懂，说不打褶儿。”乔珊在一旁纠正说。
顾客不满意地说：“不起绉我们怎么听不懂？”
石磊无奈地看了一眼乔珊。
顾客对石磊说：“同志，你看我穿多大号的？给我拿一件试试。”
“你穿175、96Ｂ的差不多，你的体型比较标准。喜欢青色的还是灰绿色的？”
顾客看了看潇洒的石磊，信任地问：“你说我穿什么颜色的好？”
“你的年龄也就是二十多岁吧，我觉得这种青颜色的比较适合你，你说呢？”
“我听你的。”
石磊给顾客拿了一件青颜色的休闲装，让顾客到试衣间去试。顾客穿着换好的衣服出来，照着镜子。
石磊问：“怎么样？”
“真是挺合身，就要它了，多少钱？”
“三十五块钱。”石磊说完接过顾客的钱，说了声：“你这是四十，找你五块钱。”把钱递给顾客，然后问：“你是穿着走，还是给你再包装上？”
“就穿着走吧。”
“好吧，我把你原来穿的这件装好。”石磊说着叠好衣服放进包装袋递给顾客：“你拿好。”
“谢谢，我走了。”
“再见。”
石磊不卑不亢、专业到位的服务令本组和周围部组的人投来了佩服的目光。只有王兰除外，因为这是她早已想到的。
“石磊，没想到你售货这么专业，比我们站这么多年柜台的女同志都强。”甄珍说。
“就是，我也没想到。石磊的气质和风度又潇洒又文静。天生一副模特架子。
所以顾客对你的眼光就会很信任。”李娜说。
“这下好了，咱们组这个月的销售准超。”乔珊兴奋地说，“对了，石磊，你中午值班儿吗？我今天中午值班儿。”
“还是咱们俩值班儿吧，石磊对商品还不太熟悉，先别让他值班了。”王兰说。
“王兰，要不我和你一起值班，中午你可以帮我熟悉一下商品。”石磊说。
“王兰姐，你们三个值班吧，反正五点半以后也没什么事了。”李娜说。
“好吧。你值班到哪儿去吃饭？是回家还是去食堂？”王兰问石磊。
“单位有食堂吗？”石磊问王兰。
王兰微笑着点点头。
“那就在食堂吃，你们去哪儿？”
乔珊喜形于色地说：“王兰姐中午都是在食堂吃，我带你去。对了，你没有饭盒吧？我借给你。”
石磊无奈地说：“饭盒哪有借的？我自己去买一套。”
王兰到食堂买完饭坐在桌子前边看书边吃饭。乔珊在食堂门口等着石磊。一见石磊过来忙问：“有红烧肉、青椒为炒肉、白菜豆腐。你吃什么？如果不喜欢吃这几样菜，还可以单炒。”
石磊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他和乔珊进来后招来很多人异样的目光。石磊买了两样菜四两米饭坐到王兰对面的另一张桌子。不时地抬头看看边吃饭边聚精会神看书的王兰。乔珊端着饭菜来到石磊的旁边坐下问：“怎么样？这里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石磊面无表情地：“无所谓合不合口味，能充饥就行。”
乔珊见石磊不时地往王兰那边望着，说道：“王兰姐就这样，只要不出去进货一般情况都值班，为的是学习和接孩子。”
石磊听到接孩子，不禁一惊，表面却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她有孩子了吗？”
“可不是，她总想考大学，丈夫又不支持，为这个他们两口子总吵架。”
乔珊看着石磊漫不经心的样子，以为他不爱听，就不再往下说了。石磊抬起头来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乔珊又饶有兴趣地说：“地震后这十几年王兰姐可不容易了，她一个人不仅把四个弟弟、妹妹抚养大，供养他们上大学，还要照顾精神失常的母亲。她是为了照顾母亲才跟现在这个丈夫结婚的。不过她丈夫长的倒是挺好的，比王兰姐强。”
石磊不屑地看了一眼乔珊，乔珊认真地：“不信你以后看到她丈夫就知道了，人长的真挺帅的。”
石磊对乔珊的评论感到不耐烦：“她妈妈的病现在好了吗？”
“好是好了，可病好了以后上班才两年多，就被她弟弟用车撞死了。”
“噢？”石磊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是真的，王兰姐亲自到法院告的她弟弟。说根据线索是她弟弟故意撞的。可最后还是没告成。”
“那她弟弟现在……”
“进监狱了。不过不是为了撞死她妈妈才进去的。是因为他在建筑新华中学的时候用了不合格的材料建筑，建筑质量有问题。她妈妈把自己的儿子这一罪行揭发了出来，所以她弟弟才故意撞死了她妈妈。这件事惊动了市委书记，书记亲自下令重新审理案子，并下令把这所学校全部拆毁。”
这时王兰已经吃完饭，没有立刻去刷盆儿，而是看了看表，然后仍然继续聚精会神、旁若无人地看着书，记着笔记。
石磊吃完饭站起来去刷饭盒。
乔珊急忙站起来说：“我帮你刷。”
“谢谢，不用。”
石磊冰冷的态度使乔珊感到很窘。为了给自己解围，乔珊来到王兰的旁边问：“王兰姐，还有十五分钟到点了。”
王兰头也没抬地：“噢，你先去吧，我再看十分钟。”
“这么多人，你也看得下去？”乔珊自言自语地边走边说。
石磊刷完饭盆，一个人来到柜台里。
“你吃完了？”李娜问。
“吃完了，你俩走吧。”石磊说。
“不行，还差十分钟哪。”甄珍说。
乔珊跟在石磊后面进了柜台，拿起暧壶往自己杯子里倒满了水，见暧壶里没水了，到锅炉房去打水。回来时老远就看见石磊微笑着跟王兰说着什么，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她已经感觉到了石磊对王兰的尊重和敬佩，在她面前却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傲慢。但值得安慰的是王兰已经是结婚的人了，不会成为她的竞争对手。
乔珊边往柜台里走边问：“石磊，你喝水吗？你还没有水杯吧？”
“谢谢，我不喝。”石磊刚才还微笑的脸，立刻变得冰冷。
“王兰姐，我给你倒上水了。”乔珊说。
“谢谢，我喜欢下午两点以后喝水。”王兰核算着账单说。
这时，一对夫妇来到柜台前看服装，石磊忙过去问：“你们想看这套衣服吗？”顾客摇摇头走了。
乔珊跟在石磊的后面说：“中午的顾客要真想买的一般直奔柜台来，像这样溜达的一般只是看看。”
“谢谢你的指点，不过我想自己摸索和总结。”
“你……人家好心告诉你，你怎么……”
石磊忍耐地说：“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真的想自己积累经验。还有，你最好跟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王兰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偷偷一笑。
“王兰，有笔和纸吗？我想记一下服装的货号、价格及各种款式服装的特点。”石磊来到王兰旁边说。
王兰递给石磊笔和纸说：“给，有不明白的尽管问。还有，你看看有没有即将过时、淘汰的服装，与你们那里的服装相比有什么差别和不同，有什么好的建议告诉我。”
石磊会意地点点头。王兰见顾客多起来忙收起账单和乔珊接待顾客。过了一会儿，石磊见没有顾客了，来到王兰身边问：“王兰，这种西服是什么面料？”
王兰：“是缎被，毛料儿的一种。”
“好像北方比较时兴这种厚的面料西服，我们那里已经开始淘汰这种厚面料衣服，比较时兴稍薄的面料了。”
“这与气候差异有关，这种面料的服装价钱不算太贵，穿起来比较挺括、耐磨。我想在北方两三年之内还不至于淘汰。尤其是农村人比较喜欢买这种面料的衣服，这种面料的西服在农村既够档次又非常实用。”
石磊听了王兰的介绍和分析不停地点着头。
“王兰，明天到天津去进货。”主任过来通知说。
“好的，几点？”
“五点半。”
“知道了。”
“这么早？去一天是不是很累？”石磊问王兰。
王兰笑笑：“习惯了。”
第二天，王兰坐在进货的车上看着书。
“王兰姐，咱们进货整天这么累，你还有心思看书，我真服你了。”
“咱们除了工作，就是孩子和丈夫，我上学的那点知识全都就饭吃了。”
“那天一名客户跟我聊什么国际经济发展趋势，什么著名企业家，我什么都听不懂，跟傻子一样咧着嘴听人家说，要不是王兰替我解围，我那天可真现大眼了。”
“是吗？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王兰，你知道后来那个客户跟我说什么？”
王兰专注地看着书，没听见。
“咱们这么说话，王兰一句也听不见。”
挨着王兰的组长捅了捅王兰，王兰激灵一下抬起头来，愣怔地：“怎么了？到了？”全车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王兰，我们是不是骂你，你都不知道哇？”
王兰微笑着骂道：“你们真讨厌。”
“我在说我们组的那个客户******。后来你说他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
“说你将来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管理人才，他说令他佩服的女人不多，但他很佩服你。”
王兰笑笑：“别听他瞎说。”
“瞎说什么呀？那天我看出来他见我啥都不懂故意在我面前显摆，结果你比他懂得还多，比他还有见解，他才不再那么嚣张了。”
王兰：“其实跟这些人聊聊天确实挺长知识的，尽管咱们的管理模式还不能与国际接轨，但会使我们在管理更科学先进一些。”
“王兰，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你当组长挺屈才的，以你的能力和才干当总经理不敢说，但当个副总经理绰绰有余。”
“快别这么说，管理工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王兰微笑着说。
“石磊，你今天还值班吗？”乔珊问。
“不值。”
“李娜、甄珍姐，你们俩值班吗？”乔珊问。
她俩互相看了看笑笑，李娜说：“值不值都行，你值吗？”
“我不想值。”乔珊说。
“今天中午我值班吧。”石磊说。
“行，那就李娜你们俩值班，王兰姐回来我还得跟她验货。”甄珍说。
乔珊气得瞪了石磊一眼，石磊看也不看她。
这时，李春旺过来问：“乔珊，你中午值班吗？”
“我值不值管你什么事儿？”乔珊没好气地冲李春旺发火。
“你……你这两天犯什么病了？”李春旺生气地说。
“我啥病也没犯，以后你少找我。”乔珊说完走出了柜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