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四点了跟烟,看了看烟盒,“万宝路,来一根儿?”樊江北接过烟来,自己点好。我也拿了一根,叼在嘴里,没点。
谭四说:“然后就来这儿了呗。”
樊江北继续道:“从那儿出来以后,站在便利店门口抽烟,那个店员隔着窗户看着我,夜里风硬,吹得我浑身发紧,我就突然开始馋酒。心里琢磨,也该喝点儿了,反正也没人虚情假意地给我来电话催我回家。我就想啊,我再虚伪里快乐地生活了那么久。
我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走着走着就来这儿了。瞅了一眼里边没几个人还算挺安静,我就来了。”
谭四把烟屁股摁熄在烟灰缸里:“然后就是你上来就要了瓶杰克丹尼,自己跟那儿喝,动不动自言自语。没一会儿进来一姑娘,你把人送走了,再后来又来一个姑娘,你跟人走了。”
樊江北说:“可是我记忆里不是这样的。我进来的时候,那边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俩男的,一个梳一大背头,一个扎一马尾,俩人跟那儿喝酒。我跟你要完了酒,自己坐在那里抽烟,一根接一根。
过了一会儿,内两个人彻底喝多了,钻桌子底下了。我记得你打了个电话吧,然后一会儿就进来一姑娘,长得挺漂亮的,把他俩都接走了。”
我看了看谭四,问他谁啊?
谭四看我我一眼,只是说:“没谁,我也不认识,我就想叫个代驾啥的,别赖咱这儿啊。”他的表情里明显在隐瞒什么,算然这家伙是著名老骗子,不过我们相处多年,他不脱裤子我都知道丫放的什么屁。
我不清楚他瞒我什么,他也没啥可瞒我的啊,于是我心想算了,懒得理他,就让樊江北接着说。
樊江北也把烟摁灭,嘬了口酒,接着说:“昨天,我就看着那个把那两个男的接走的姑娘,真的挺羡慕的。
想到那里,好多事情浮在心里,想来想去,失魂落魄,感觉时间过得好慢。还很累,我明白我这个时候没有醉,但是视野开始渐渐变得恍惚,可能是烟抽多了。烟气一层一层地浮在空气里,气氛稍微有点儿迷幻了。脑子里好像有个慵懒疲惫的女声,在浅唱低吟。渐渐我觉得我的人生,最好没有过去,也无所谓有没有未来。
然后我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一看,是个男的,笑嘻嘻的看着我。好像那张笑脸生来就为了让人感到舒适。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致感,他的笑容让我受宠若惊。那个眼神,让我莫名觉得很熟悉,好像我们是相识已久的好朋友。尽管我根本不认识他。
他穿着一身精致的深红色的西装,金色的精致袖扣,优雅活泼的领带,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钱眼儿里的香味。
这人很灵活的坐在我身边,还跟你要了一杯马丁尼。然后放下杯子,和我搭话。
‘一个人啊?这么晚?’
我有点儿不耐烦,又觉得一打扮成这样的人,跟我搭话,八成要戏弄我,就说:‘你觉得我身边还有谁啊?’
‘看来是一个人。’
我没接茬。他就又自顾自地说:‘这么晚,不回家,上这么一不起眼的小酒馆,不是失恋了,就是失业了。’
我就回他:‘都是没人要,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了,失恋了,没的是感情,失业了没的是钱。’
‘得,那我都没有。’
然后内人冲我举起内半杯马丁尼:‘我姓梅,幸会幸会?海内存知己,都是落汤鸡。都是借酒浇愁,搭个伙不至于愁更愁啊,您说呢?’
他说的每个字都那样清晰分明,好像都能穿过耳膜,直刺脑海。还有他那张脸。无比分明。
我举杯跟他碰了一下杯,说了下我的名字,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然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冲他亮了一下干干净净的杯底,意思哥们喝完了。他根本没在意,只是把自己的杯子轻轻搁在桌子上。
然后他说‘喝酒就是喝酒嘛,又不是比赛。’
我有点儿尴尬,他呵呵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后背。继续说:‘活着这事儿啊,纯粹点儿好,少琢磨没必要的事儿。不用计较太多过程里边繁复得不得了的事情。表达太多,修饰太多,过于深邃,就是浮躁了。’
他的话好像我们认识了好久,他说的,都是我想不明白的事情。我当时想,我估计是喝多了。这人我应该是认识的,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我盯着内双眼睛,那眼睛笑眯眯的,但是一点儿都不肤浅,没有巧言令色的感觉,而是带着看透一切的深邃,为了不造成距离感,在那眼神周围做出亲昵温和的表情。
我想开口问,是不是以前认识。却又欲言又止。那种气质,举止,与其,都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总的来说,他既分外真实,却又若有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