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芙蓉帐暖
“你拿着……”紫菱强硬地塞到他手里。
她来自那个遥远的时空，原本就跟母亲没有什么情感，但她知道，这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礼物。
“答应我，带着它回来见我……”她冰冷的手掌覆在他的手上，像是一种魔咒，更像是一种强硬的胁迫。
带着她体温的小巧玉石，在他宽阔的大掌中渐渐握紧。
云展收回目光，扯住战马的缰绳，翻身而上。
接过副将手中的酒碗，那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昂起脸，郑重地看着大殿前尊贵的身影。
“臣，慕容云展，今日领兵五万，至北塞琼门关，讨伐胡族！定不负圣恩，驱逐外侵，还我燕国安宁！”冲破云霄的豪言壮语，在他内力的支撑下，响遍了整个旋荆门，回荡在这恢宏宽阔的皇城之上！
众万将士，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喊出了大燕将士的豪言壮语：“驱逐外侵！还我安宁！”
“驱逐外侵！还我安宁！”
紫菱站在万千将士中间，感受着这巨大的阵仗，脚下那方土地，都跟着热血沸腾的心，在剧烈颤抖。
灌下一碗烈酒，镶着白边的瓷碗，在地上砸开，粉身碎骨！
老皇帝剧烈地咳了两声，脸色就这样白了白，旁边的皇后赶忙上前扶了一下，担心道：“皇上……您……”
苍凉地摆了摆手，老皇帝制止了她的话，只是满目浑浊地看着眼前整齐的大军。
从袖中掏出金光闪闪的虎符令牌，如同一个旗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军，启程！”
瞬间，雨滴般下坠的鼓槌，在鼓面上击打出了震撼人心的闷响！号角声，嗡然吹响！
大军调转头尾，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重重地踏在每个人的心上。
恢宏的大殿前，慕容靖德看着自己最骄傲的儿子骑在马上，器宇轩昂地带领着大军出征，平淡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隐痛，手指的关节，都被自己握得泛白……
他，终究是这样走了……
不可能忘记，这一日。
他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地走过她的面前，俯视那一抹动人的娇娆，他浅笑，揉碎了她的心；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那未知的战场，发丝飞舞，撩乱了他早已坚定的心智；大军的脚步铿锵踏过，震撼了脚下的土地！
他们都不会知道，这一别，会天人永隔；他们更不会知道，这一别，会让整个燕国的未来，万劫不复……
燕国史记：“燕，承天二十六年，少将慕容云展领大军出征，至北塞琼门关，大破胡人军队，迫使其退至关外，三月后，于归至卫菱城途中遭遇不测，后引发燕国史上最大政变，“卫菱之乱’……”
北风，萧瑟，肃杀。
轻吐一口气，都能化成白雾的寒冬。
银霜搓了搓手，抱起了怀里微烫的暖炉，提起裙摆，沿着亭台长廊，向着湖中心那个小小的楼阁走去。
脚步有些匆忙，差一点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一个趔趄，又重新站稳了身子。猛然就感觉到一股视线，向前望过去，只看到青瑶正站在亭台的芙蓉棉帐外，捂着嘴轻笑。
心下有些恼怒，正要回嘴过去，却见青瑶猛地收住了笑，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青瑶指了指帐子里面，迎上向她走过来的银霜，接过了她手中的暖炉。
银霜望了望里面，低声道：“还在睡着？”
青瑶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嗯。”
“这怎么行？”银霜低呼一声，疾步走了上去。
厚厚的暖帐，紧紧地包裹着小小的亭台，里面还生着炉子，她跟青瑶拿了小簸箕，都没有停止过往里面添煤块。可是尽管这样，也不可以一大早地就过来这里睡觉，到现在都不醒吧？！
毕竟是湖中心的亭台，石块冰凉，湖水也隐隐透着寒气，这样下去，身子不冻垮才怪。
放轻了脚步走过去，银霜生怕惊动她，却还是忍不住，趴在她耳边，轻轻叫道：“小姐，小姐……”
紫菱半个上身都轻俯在铺了厚厚绒被的石桌上，细长的手臂向下垂着，雪白的柔荑露在空中。
在睡梦中被惊醒，忽觉得一股寒气从身体四处侵袭过来，紫菱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慢慢张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致慢慢清晰，银霜那张焦急的脸在她面前放大。
原本以为小姐就这么醒了，银霜正要露出个笑脸，结果紫菱只是朦胧地看了看她，长长的睫毛又重新覆盖住了清澈见底的眼睛。
“诶？！”银霜就奇了怪了，难不成，小姐还当她自己在梦游？！
又要伸手摇醒她，青瑶却覆上她的手掌轻声制止了。
“银霜，算了。”深深地看了紫菱一眼，青瑶淡淡说道。
她知道，她已经醒了，只是，不愿睁开眼睛而已。
这冬天，比以往的冬天来得冷，来得萧瑟。燕国地域偏南，不像擎国、夏国那样可以常年见雪，今年有些意外得严寒，二夫人吩咐了下人，叫给整个相府的人添棉被和炉子，相爷每天下朝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忘忘天空，整个燕国都觉得，今年这雪，是非下不可了。
是瑞雪，还是灾难？
已经几日了，如若还没到北塞，只怕慕容云展会被突如其来的降雪而困在半路。
叹一口气，银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跑过去添煤。
桌上的紫菱动了动，感觉全身的筋骨都僵硬了似的，不听使唤。
青瑶见她终于肯起来了，赶忙拿了暖炉过去。
“小姐，有些冷吧？抱着这个，会暖一点。”
身子微蜷，她下意识地动了动筋骨，纤手缓慢地揉着自己的肩膀。
刚刚醒来的女子，两眼带着朦胧，意识却异常清醒。看着青瑶捧过来的小小炉子，愣怔了一下。
几日了？
距离他的离开，几日了？
她有时会觉得天色变化地很快，她明明在廊上看月，结果一个愣神，天色就开始发亮。她四处去寻那橙黄色的月牙，却蓦然发现，空中只剩下一个浅灰色的影子了。
那一天的事情，却还映在脑子里，怎么都忘不掉。
那日的朝阳殿，她一个人站在风里许久。
而她，却早已无心再争。
他说，菱儿，我会让你成为燕国最风光的太子妃。
没出口的下半句，是，我会让你成为燕国，最风光的皇后吧。
呵……
她的哥哥，那样威武地骑在马上，像是维护着整个天下的骑士，一个转身，却丢给她这样一个不可收拾的摊子，他想，她一定撑得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