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清儿……你……”喘息中都带着颤抖，手上的银镯带着寒光微颤着，皇后眼眸中透出些许畏惧和哀痛，头顶的一方天，仿佛就这样轰然塌陷了。
萧远清收回目光，仿佛一瞬间，那个带着些许人情味的男子已然消失，戾气回归，他一身明黄色的衮服在晨光的照射下令人炫目。
“近日尚有许多政事要处理，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先行告退。”
绣着金边的黑靴跨出一步，便听得身后一声急急的呼唤：“清儿！”
这一声，似是饱含了哀求，又掺杂了几分不甘，皇后急急叫住他，仿佛下个瞬间整个世界就天翻地覆，她无论怎样折腾，也无力回天了！
“不必多言了，”止住脚步，踌躇片刻却没有回头，萧远清侧首，带着几分决然沉声应道，“母后，儿臣……要定了她，更要定了这江山！懂么？”
宫门乍然推开，在沉重的吱呀声中，刺目的曙光照射进来，映在了殿内静立的男子身上，宫女们俱是一愣，直看得他身后的贵妇一脸的颓然，而面前的这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竟炫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殿外，天高云疏，江山娇娆……
一晃，便是两月。
清晨的时候，青瑶端了装水的铜盆，拈着裙摆走下了景阳宫的台阶。
暖意浓浓，将两月前的寒气驱散得一点不剩，如今只穿薄衫，便可以在宫里面走动了，这南国的天气，总是这样耐不住冷寒，还是这阳光四溢的时日呆的更加久远。将水倒入一旁的花丛中，青瑶定睛一瞧，看到几个似是枯了的枝头上又冒出了几个小小的花苞，嫩得发青的枝叶包裹着粉嘟嘟的花瓣，煞是惹人怜爱。
带着些欣喜抬头，正要迈上台阶，却见殿旁的假山后，隐约藏着一个身影，神神秘秘地说着些什么，青瑶心下诧然，一个慌神之间，那个身影便正了正衣冠，巧笑嫣然地走出了假山。
低眉，抬首，那纤细的身影，竟是幽兰。
青瑶收回了目光，状似没有看到，疾步走上了台阶。
关上宫门时忍不住偷偷瞧了瞧，从假山另一边走出的，俨然是一个青色宫装的小太监，看模样，面生得紧。
心里的小鼓，在门关上的刹那间，响成了一片。
也许是天气的缘故，额头上，竟沁出了细小的汗。青瑶长长地出了口气，不是自己多心，而是这两个月以后，委实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细数起来，竟叫她也暗暗慌神。
距离江南四省巡抚惨遭暗杀，已然大半月过去了。
这事，来得突然，来得惊险。她只是这深宫里的一个小丫鬟，虽说距离太子最近，却也是听其他宫里的宫女们嚼舌根才得知，似乎是一夜之间，江南四省的巡抚皆被暗杀，毫无预兆，更无迹可寻，皆是在喉管处一刀致命。当时为了稳定民心，太子命人暗查，那沈君寒本在调查的栖佛山一案，也在这样的混乱中不了了之。
青瑶本不懂得朝堂之争，却也是在无意中听说，那四省的巡抚，皆与老爷关系甚密，来往颇多。
此事是真是假，她不得而知，只是每每太子回到宫中之时，开始越来越多地与她家小姐争执不休，而小姐得来的结果，便是愈加地行动不便，这景阳宫，几乎变成了一座囚牢。
叹了口气，青瑶放下了铜盆，正要进房里去，一个小太监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青瑶停下，听了几句耳语，那小太监报的小心翼翼，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却仿佛在青瑶心里点燃了一把滔天的大火，青瑶抬眸，汹涌的情愫几欲冲得她眼眶湿润。
“你……你是说……”
小太监脸上便堆起了善意的笑：“是殿下许了的，青瑶姑娘，快去通知太子妃吧。”
“嗯！好！”七手八脚地擦了湿漉漉的眼，青瑶点点头，快步向偏殿的阁楼上跑了去。
一抹纤影，盈盈而坐，独倚斜栏。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宫中景色尽览，远处层峦叠嶂，山雾迷蒙，整座皇城仿佛笼罩在如诗如画的梦里，华丽的宫殿此起彼伏。紫菱垂眸，唇边浮上一丝淡然的苦笑，世事纷争，暗波汹涌，竟隐藏在了这安然柔美的景色中。初春的寒气已然褪尽，只是这宫中的丝毫微动，都开始让她心惊不已。
“小姐！小姐……”青瑶有些踉跄地跑来，跪在了一边。
螓首微侧，望见了她一脸的焦急，只是那薄汗沁身之间，透出了几分狼狈的欢欣。
“什么事？”纤眉微皱，紫菱轻问。
“小姐……”一声带着哽咽的轻呼，青瑶努力稳了稳呼吸，“二夫人和小少爷今日进了宫，在偏殿等着看望小姐呢！”
晕开在薄雾之中的话，带着三分心酸，字字敲打在了她心上！
鲜有的愣怔，就这样显现在了那倾城的脸孔上，紫菱握紧了那木质的栏杆，惑人心弦的眉眼之间，满是冰雪消融之后的清丽与恻然……
蓦然起身，将那满城的景色都抛掷脑后，她拂袖走下阁楼，凌乱的步子，满是心焦！
“小姐，慢一点！小姐……”匆忙起身，青瑶慌乱地提起裙摆，疾步跟上。
幽静如无人之境的殿堂，光线有些昏暗，她走得急切。到门口时，守卫尚且没有跪拜，只觉得一抹噬魂的暗香已经飘过，只留下翩然而过的袖管，叫人恍然。
喘息未定，疾步跨入房中，只见小小的偏殿中央，清丽的贵妇坐在榻上，轻笑着揽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在听到脚步声的一刹那间抬头，四目相触，那脸如陶瓷般的孩童，发出了惊喜的一声叫喊。
“姐姐！”伴着脆生生的叫喊，紫菱慌忙俯身，一抹带着稚气的身躯便扑进了她的怀中！
这一声呼唤，太过久违，那小小的孩童将脸埋在她馨香的怀中再也不愿起身，恋恋地将她紧紧抱住，声音从原本的欣喜变成了委屈的哽咽，“呜……姐姐，毅儿好想你……”
心头猛地一酸，紫菱下意识地拥紧怀中较小的身躯，晶莹的泪滴仓皇滑落，瞬间，沾湿了衣襟。
多久了，没有回过相府，甚至，没有机会踏出过宫门一步。多少次梦那棵参天松树下，拈子对弈，梦里那小小的人儿俏脸吐舌，扯着她的衣袖叫着“姐姐”，梦中惊醒，皆是泪满枕边。
“毅儿乖，不哭……”忍住泪，紫菱伸手拍着天毅小小的背，那小手紧攥着她的衣衫，丝毫不放松。
站在一旁的贵妇缓步走近，眼里也是泪光盈盈。
紫菱抬首，对上二夫人那慈爱而关切的目光。
“二娘……”笑着唤了一声，柔柔的，带着些淡淡的撒娇。眼泪尚且挂在脸上，显得如此凄哀。
二夫人只觉得心头酸痛，缓步走来，淡淡一笑，竟也是满心的涩意。“菱丫头，过得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