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红毛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坑之中。厚厚的蒿草救了他一命,虽然蒿草划破了他的衣服,扎破了他的肌肤,但骨头并没有摔坏。抬眼向上望去,上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隐隐约约地记得有个小姑娘叫海音,好像与她有关,便高声呼喊起来。
“海音救我!海音救我!”他大声地呼喊着。只有坑内的回声,没有海音的应答。
“没人救我,我不就死了?”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恐惧油然而生。他才五岁,真的不想死。其实他也不明白什么叫死,死和活有什么区别?但他听父亲讲过,活着是人生最大的问题。
没有海音的应答,他也不想站起来。因为坑壁陡滑,根本爬不上去;何况上面黑黢黢的,洞口在哪里也看不到。既然做不到的事,何苦白费力气呢?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条黄黄的大河,宛如一条躬起脊背的黄龙,鼓动着,腾跃着,喧嚣着,奔向大海;蔚蓝的海水汹涌澎湃,恰似一条脱困的青龙,两翼浪花激扬,拉出两条白练,气势汹汹而来。河水源源不断地奔向大海,似乎要把大海填平;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向黄河,似乎要把河水赶回。黄色的河水,蓝色的海水,尽管犬牙交错,但截然分明;互进互退,互急互缓,就像两队人马在拼命厮杀……
……四个孩童乘着一块绿色滑板,饶有兴致地玩着冲浪。一会乘着海浪冲向黄河,一会又随着河水奔向大海……
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来,整个入海口顿时银光闪闪。
“红毛,快看,月亮在海里呢!”其中一个孩童惊奇地说。
红毛放眼张望,果见月亮在海中。
“红毛,我看月亮离咱们也不远啊!”个子最高的孩童说。
“苍穹多流星,尘世多过客。来去皆匆匆,恰似海上月。
生死无所谓,劫难当酒喝。仰天一声笑,天地奈我何?……”
未等红毛回答,一阵豪迈的歌声从远处传来。红毛望去,只见在月亮上,出现了一张大席。有三个人坐在席上,前面是一长条酒几;三个侍女跪在旁边伺候。三人边饮酒,边唱歌。
“他们是月亮上的人吗?”个子最矮的孩童低声问红毛。
“走,看看去!”
说着,绿色滑板载着四人急速向月亮冲去。走出不远,红毛就看清了:苇席不是在月亮上,而是在大海上。苇席呈长方形;南边坐着的老头穿一件黄色的长袍,腰束一条镶有红蓝宝石的黄腰巾。黄色的头发在头顶盘一髻,扎着一支长长地、雕刻着龙头的黄玉簪。黄黄的眉毛飘过眼角,一双眼睛宛如寒星。面如冠玉,相貌堂堂。西边坐着的老头穿一件白色的长袍,腰束一条镶有红蓝宝石的白腰巾。白色的头发在头顶盘一髻,扎着一支长长地、雕刻着龙头的白玉簪。白白的眉毛飘过眼角,二目如潭似湖,深邃中透着宽和。北边坐着的老头身穿紫色长袍,腰束镶有红蓝宝石的紫腰巾。奇怪的是头发亦成紫色,也在头顶盘一髻,扎着一支长长地、雕刻着龙头的紫玉簪。紫色的眉毛也飘过眼角,两只眼睛平和中透着一股霸气。三人见红毛过来,起身相迎。
“是后羿神人吗?”远远地,白衣老头高声喊。
“不是厚衣什人,是红毛兄弟!”红毛大声说。
其他三人咯咯大笑。
来到席上落下,四人走下滑板。红毛四下打量一下:这张席远看很小,上来才知道比五间房子还大。席子由芦苇编织而成,但水却浸不上来。红毛抱拳向白衣老头、黄衣老头、紫衣老头行礼。
“我叫红毛,这是我的兄弟橙毛、黄毛、绿毛。”
“久仰久仰!我叫若水。”白衣老头说。
“我叫若木。”黄衣老头说。
“我叫若桑。”紫衣老头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后羿神人,我们边喝酒边赏月,如何?”若水恭敬地对红毛说。
“我最喜欢喝酒。只要有酒,你们说什么都行。”说罢,咯咯大笑起来。
橙毛等人也随之咯咯大笑起来。
笑声中,红毛坐在若水旁边;橙毛三人分别坐在若木、若桑的旁边。四人刚坐定,面前的酒几随即变长,每人面前各置一酒杯、一盘菜肴、一双乌黑的木筷。橙毛一看菜肴,状似粉条,颜色青绿。夹了一口放在嘴里,不咸不淡,不甜不辣。明明感觉爽口,可又说不出什么滋味。只一眨眼的功夫,盘中的菜肴又恢复原状。
“刚才你们唱的什么歌?真是好听!”红毛说。
“这首歌叫《逍遥行》。当年在南海不死岛,我们初遇后羿神人。酒酣之际,后羿神人即兴所唱,好不威风。后羿神人忘记了吗?”
若水一边说着,一边向红毛敬酒,然后一饮而进。侍女忙把酒斟满。红毛见状,也一饮而尽。想了半天,还是无奈地摇摇头。
“我虽然喜欢喝酒,但不死岛没有去过。”红毛说。
“话说起来也是六千五百年前的事了。后羿神人几经投胎转世,一时忘记也是可能的。但这副豪爽洒脱、蔑视天下的性情,没人能学得来。”若水笑着说。
“在过去,我也喜欢喝酒?”红毛不由地问。
“想当年,后羿神人不仅豪饮,而且善弈,就是擅长下棋。在不死岛,我们兄弟三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杀的我们片甲不留。难道后羿神人也忘了?”若木向红毛敬酒,说。
“杀的你们片甲不留?忘记了。”红毛一边喝酒,一边说。
橙毛三人听说红毛当年如此厉害,不由咯咯大笑起来。
“今日明月当空,咱们再对弈一局如何?”若木说。
“怎么对?”红毛问。
红毛话音刚落,他的酒几突然变宽,几面上出现了一副棋盘:楚河汉界两边,各置红绿棋子。若木离开自己的酒几,来到红毛面前坐下。
“这就是象棋。后羿神人还记得吗?”若木说。
红毛想了想,似乎记得,说:“马走斜,象走方。炮是隔人大,車是一杆枪,小卒一去不还乡。是这样吗?”
“正是。棋分两种:象棋与围棋。象棋讲究布局,围棋重在造势。你看,这是卒,代表着陆兵,他们驻防在交战的最前沿,肩负着侦查敌情和占领地方阵地的任务;这是炮,代表着炮兵,战争的先行者;这是马,代表着骑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快速冲入敌阵,打乱敌方的部署;这是車,代表着飞弹兵,它们威力巨大,是破局取胜之本。所以就有三步不出車、此局必定输的谚语……”若水耐心地跟红毛讲解着。
红毛似乎想起来了,自己会下这种棋,便不住地点头。
“后羿神人想起来了吗?”若木问。
“想起来了。咱们开始吧。”红毛说。
“且慢!你们这样干巴巴的下没意思,来点彩头如何?”若桑突然说。
“什么是彩头?”红毛不解地问。
“彩头就是身上的一件物品。比如我的簪子。”说着,若木将头上的黄玉簪拔下来,放到桌上,“谁赢了,物品就归谁。后羿神人,你敢不敢押?”
“一个手下败将,红毛你怕他什么?押!把我押给他们。”几杯酒下肚,橙毛已经有了醉意,高声说。
若水等人哈哈大笑。
“我押滑板如何?”红毛说。
“这是最好。后羿神人千万不要反悔。”若木说。
“愿赌服输,这有什么好反悔的?”红毛不屑地说。
“就是。难道我们怕了你不成?”橙毛说。
“得罪,得罪。后羿神人怎么会输呢?六千年前我们就是你的手下败将。”说着,若木起手当头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望着红毛。
红毛起手跳马相迎。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若木一步支士,红毛一步出車……两人你来我往,越走越激烈。一会,红毛的马被吃了,車也被吃了,炮也被吃了……很快就败下阵来。红毛输了。
若水兄弟三人哈哈大笑。侍女拿起红毛的滑板,就要送给若木。
“你要干什么?”黄毛见侍女真拿红毛的滑板,顿时急了。过去一把抢了过来,怒声问。
“愿赌服输,这可是后羿神人说的。”若桑望着黄毛,说。
“后羿神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哪有说话不作数之理?”若水望着红毛,笑吟吟地说。
红毛刚想反悔,谁知被若水看破心思,将了自己一军,随即改口说:“愿赌服输。把滑板给人家。再来一局赢回来不就是了。”
“不愧是后羿神人,是真正的说话作数的大英雄!”若桑忙说。
黄毛无奈,只得把滑板送给侍女。侍女接过来,嫣然一笑。
“后羿神人,咱们再来一局,你把滑板赢回去,如何?”若木说。
“象棋的招数我都忘了,咱们再来围棋如何?”红毛见若木有恃无恐,心里犹豫了:莫非他还能赢我?不能上他的当,我要换一种棋和他来。于是说。
“后羿神人,围棋看似简单,实则极繁。纵横十九条线,形成三百六十一个点,暗合周天之数;黑白棋子,象征阴阳两仪;立四角以按四象;棋盘上九个圆点,代表太阳九星;中央的星又称天元,就是我们的星球。各路棋子或冲、或干,或飞、或粘,千变万化,神鬼莫测。我看还是再来一盘象棋吧。”若水说。
“上一盘是我们输了,这一盘就该听我们的。你们要是不听,就把滑板还给我们!”黄毛说。
“对,我们就来围棋!不来,就把滑板还给我们!”绿毛也高声喊。
“后羿神人,围棋的棋谱,你能记得起来吗?”若水关切地问。
“是不是金角银边草肚皮,三线拆二有根基。小目飞挂应尖飞,见机夹攻更有味。……”红毛脑子里涌出了一首口诀,不由轻轻念了出来。
“对,对,这就是围棋口诀。后羿神人想起来了?”若水高兴地说。
“要是这样,那我想起来了。”红毛欣喜地说。
“后羿神人,这次我押滑板。你押什么?”若木问。
“我押……”红毛一时语塞,摸摸身上,再找不出别的物件,只得茫然地望着橙毛。
“我说过的,把我押上。可以吧?”橙毛依然在喝酒,说。
“把我也押上。”黄毛见若木不语,忙说。
“把我也押上。这总够了吧?”绿毛说。
“三位小兄弟别急。后羿神人,当年在双鱼酒肆,你给我们看过的无极弩,不在了吗?”若水问。
“无极弩?没有印象。”红毛说。
“后羿神人,你再好好想想,是送给什么人了,还是遗忘在什么地方了?”若水依然耐心地问。
红毛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若是这样,后羿神人,这棋,还是不下了吧!”若木说。
“我兄弟不是说了吗,把他三人押上?”红毛一听若木说不下了,顿时有些着急,说。
“对,要是你们不敢来,就把滑板还给我们。”黄毛大声说。
“若是后羿神人输了呢?”若桑问。
“愿赌服输,任你处置!”橙毛说。
“对,任凭你们处置。”黄毛、绿毛也同声说。
“这样可以吗?”若木问红毛。
“这有什么不可以?难道我还能再输?”红毛见若木用鄙视的目光望着自己,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