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灾发展成这个样子,庄稼生不出,饿死的人都能堆成尸山!”
“如果朝廷今时今日不能救万民于水火,那么将来,何以谈保一国之昌盛!?”
“那就推翻庸王,再立新朝!”
“推翻庸王!再立新朝!推翻庸王!再立新朝!”
......
百余年前。
赵氏先祖,赵隆兴,借“朝廷治灾无能”之名,领万民起义,直逼皇城。
此时的朝廷,是姓郁的。
苦战数日,赵家军攻破城门,直取皇宫,屠尽郁氏众人。
血染金殿,横尸千百,皇宫内无一先朝之人逃脱。
然当时民间有传言,赵隆兴带军屠宫前,郁王曾将一初生幼子送至宫外寺庙受沐。
后赵隆兴派军队寻遍城外古寺,均未见此幼子行踪,故此事不了了之。
郁朝既灭,赵隆兴自立为王,改国号为“赵”。
其身死后,嫡子赵隆升,称王至今,主修新政,厉行改革之法,已得成效,河清海晏。
......
话说啊,这赵国皇城郊野,有一山,因其中草木繁茂,特取名“葆山”。
这葆山可是国宝。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走卒贩夫,得闲的时候都喜欢到山上一游。
为什么?
就因着这山是一千年灵山!
民间流传这是整个人界最接近天境的地方。
单单在这山走上一回,强身健体不说,还能延年益寿。
不过,就算是这赵国上下乃至皇帝,都恨不得每天来这葆山蹭蹭灵气,单有一人,对这事情是一点都不稀罕。
......
李徽。
因生于大雨之日,故及笄后,取字沐雨。还有个小名,叫吉吉。
她不像常人那般稀罕这葆山。为啥?
——因着,她就住在这葆山镜湖的湖心岛中。
此湖日有粼粼波光,夜可水中捞月,澄澈通明之极,无鱼,故称”镜湖“。
李徽出生那日,父母皆弃了世。
所以她自小,是随着身为通神巫师的奶奶李筝生活。
......
如今这天下三分,分的不是国界,而是天、人、魔之间的域界。
这苍穹之上的天境,按照等级次序分有二十七位天神;这无尽深渊中,魔域一主统领无数鬼民;而这人界之内,则分有人和巫。
自远古时期的一场三界混战中,为人界守住地域后,“巫”的身份便受到万人尊崇。
李徽的奶奶,便是这巫中的通神巫师。
不过,这些暂且还是后话,先来说说李徽五岁那年的事情。
......
这葆山确是幽静宜人。
但这份“静”,对一五岁的小毛孩子来说,简直就是灭绝人性的禁锢。
这些年,因着李筝怕自己无暇顾及,所以下山采买生活用品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带着李徽的。
闷在山上这么久,李徽觉得自己头上都快长出蘑菇了。
所以,这一天,她决定了——
当自家奶奶要下山置办采买的时候,使出浑身解数,撒泼打滚哭闹撒娇,总之怎么闹腾怎么来。
终是缠得自家奶奶难忍其扰,万分勉强地,同意带她下山。
......
这葆山之下便是赵国皇城。
不论晨昏,这都是座不夜城。
城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李徽非得将奶奶的衣角紧紧抓在小手里,再转着圈圈缠上好几轮,才不至于被人潮给冲走了。
只是......
虽说李徽入城后一路随着自家奶奶,小手抓得牢牢的,看着是乖巧。
可这终归是个毛孩子,还是个第一次进城见世面的毛孩子——
所有东西对李徽来说都是新鲜的。
沿街沿巷小贩摊上琳琅满目摆着的那些小玩意儿,看得她那叫一个眼花缭乱。
“奶奶!”
李徽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
随即,她蹦蹦跳跳地拉着李筝,小手朝前面一指。
“奶奶,那木杆子上插着好多红灯笼!”
“傻孩子,那是糖葫芦。”
“糖葫芦?”李徽瞪大着眼睛往前看,“糖葫芦是什么?”
“糖葫芦就是糖葫芦啊。”
自家奶奶看了眼,发现那卖糖葫芦的小摊还离得远,便又道:“待会儿咱们走过去了,奶奶再买给你。你现在得乖乖跟好。”
“噢。”
李徽点着头,只是眼睛就一直不离那处了。
......
跟着自家奶奶左拐右弯地,很快,李徽就看不见那糖葫芦贩子的影子了。
她焦急地四处看,看着看着,抓着衣角的手就松开了。
自家奶奶现在正跟人理价,一时没注意,就把李徽彻底放飞了。
随着人潮,李徽毫无知觉地往前走着,全副心思都还在那糖葫芦那呢。
待到走到了一个巷子口,李徽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跟奶奶走散了。
“奶奶!”
“奶奶!奶奶!”
李徽叫着,只是声音还没传远就被淹没在嘈杂喧闹之中。
她顿时就慌了,眼眶里充泪,立马就都成了豆子大颗大颗地往外掉。
“哎哟哎哟,这小姑娘是怎么了?”
见李徽小小个站在路边哭着,有位老伯便走了过来。
老伯身上还扛着一根竹竿,竹竿两头都挂着一个木箱子。
他见着李徽哭得厉害,便问:“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哭什么?跟家里人走丢啦?”
李徽擦了把眼睛,点着头。
“还有......”她抽噎着道。
“糖葫芦不见了。”
“糖葫芦?”
那老伯听着,随即笑了起来。
他摸了摸李徽的小脑袋,安慰道:“糖葫芦没了没关系,伯伯这糖人比糖葫芦更好吃!”
李徽顶着小花脸,大概也是听不懂面前人在说什么。
就见那老伯放下身上的东西,将两个木箱都打开,箱子里一个是装着糖浆的锅,一个是石板。
他从锅里舀起了一勺糖浆,随即转着手腕在石板上快速来回浇铸,浇得恰好便是那一个糖葫芦的模样。
“来嘞!”
他用铲刀将糖人铲起,黏上竹签之后便蹲身递给了李徽。
“小姑娘,你尝尝,这可比糖葫芦好吃!”
李徽看着面前那金灿灿亮晶晶的糖人,看都看傻了,忍不住就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好吃......
“这个糖葫芦形的糖人,比那单糖葫芦厉害多了——”
“小姑娘别哭了啊,在这好好等。我去别处看看,顺便帮你找找家里人。”
那老伯说着,搬着身上的东西便帮李徽寻人去了。
......
李徽得了糖人,心里高兴也就顾不得奶奶什么时候来找她。
自顾便拿着糖人在巷口坐下,呆呆地看了好一阵,还是舍不得吃。
“真好看啊......”
她笑着自言自语。
然而,突然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睛余光里闪过。
她转头往巷子里看去,这才发现巷子里的人家都是高门大院,府上的牌匾鎏着光灿灿的金色。
李徽站起身,手里抓紧了糖人的竹签,探头探脑就往巷子里走了几步。
走到一个岔口时,身旁忽然挂起一阵风,有什么东西蹭着她的糖人就过去了。
李徽下意识顺手一抓——
抓住了一片衣料子。
深红色的,像血。
她沿着那衣料子慢慢抬头往上看,就见面前站了一个人。
那人全身都裹在这红斗篷里,就连面容也隐在衣帽下,只见得一片暗影。
“放手。”
那人看着李徽抓着他衣袍的手。
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沉得有些沙哑,就像感冒一样。
李徽见过穿粗麻布的,见过穿亮丝绸的,但就没见过像这人一样穿大红袍的。
一时间都忘了松手,就这么呆呆地抓着。
见她不应,那人便朝李徽走近——
但忽然,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东西,脚步生生顿住。
这时,李徽反应过来,以为这人要过来抢她的糖人。
忙松开拉着衣角的手,顺道把糖人往身前一护。
“这是老伯伯送我的,不能给你。”
说着,她转身就飞跑开了,急得跟逃命似的。
留下那人还在原地站着,一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