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A—EX2 断矛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的藏身之地，你会怎么办？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你朝思夜想的家时，你该怎么办？

如果你拼命挣扎，只为谋求那一点生存的权利时，世界没有给予你希望的果实，你能怎么办？

这些问题是那些难民每天都在思考的吗？

当然不是，他们连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谁还会管那些莫名其妙的白痴问题？

在他们心中，只有当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以上的问题只有那些不是难民的人才有资格思考。

断矛就是思考的那一批人，他不是难民，他甚至不是平民，但却没有一天不在思考如何帮助难民。

他曾经试图让父亲帮助那些难民，他以为那些惨状能让父亲动哪怕一点恻隐之心。

但是他错了。

父亲不但没有一点想要帮助那些人的意思，还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在这个世界上，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父亲没能力管，也没想管。

断矛当时站在原地，他看不见，他摸不着，但他能感受到，他和父亲间，已经升起一道无法逾越的隔阂。

就在他们之间，断矛意识到，自己再也无法站在父亲的位置思考了，他是一个部队的统领，是莱茵军方的热谈对象。

而自己只是个想帮助苦难之人的普通人，从小吃喝不愁的他居然开始同情起那些人，连一点世面都没见过的稚嫩的自己，却有一种大到不讲道理的理想。

是的，自己希望未来这个世界能善待那些难民，至少能给他们一个家，所以自己行动了，以自己的力量。

断矛知道父亲不会给予他任何实质上的帮助，于是他选择另一个办法，增强自己的能力。

于是断矛选择了从医，成为了一名生命术士，他艰苦学习，只为让自己能救到任何一个人。

断矛去过龙息帝国，他在那留学了大约三年，等到他返回莱茵布鲁克时，他已经二十一岁了，而实力也增加了。

他能熟练的使用科尔切斯的生命法术，和龙息帝国的古老方法，药草术。

断矛将东西方的医治方法融会贯通，最终造就自身那坚固的信念，他能救那些人！

不久因为莱茵布鲁克的内战，难民开始四处逃窜，断矛都看在眼里，起初他天真的以为政府能多少重视一下。

但是这次他又错了，就像多年前那样。

政府不仅没有管那些人，甚至动用更多的兵力和内战势力对抗，以此而来的，是更多的绝望和欲望。

断矛见证了他们的逃亡，见证了他们的离去，见证了他们的悲伤，他不能再见证自己的冷漠。

父亲因为是政府这边的阵营，于是选择了强硬的方阵，坚决镇压在他地盘上的所有运动。

断矛跟随父亲的部队在莱茵布鲁克的领地内四处游走，他作为军医待在父亲身边，但他从没认可过父亲。

他只遵循自己的意志，尽力救助每一个受伤的士兵，他也不忘每次劝说士兵，让他们善待那些难民。

但是士兵都是无奈的拒绝，他们也要活下去，实际上他们如果不当士兵，那也只能去当难民。

那一刻，断矛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继续待在这里没有任何希望，父亲他们和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不同的。

他看到的是一个不再产生苦痛的世界，他愿意为之奋斗，不惜一切！

既然自己的力量不够，那么………就寻找拥有同样意志的同伴！

断矛的机遇来了，父亲的部队为了追击暴徒，来到了纳城，而他也跟着过来了。

当他看到那座象征着希望的建筑，赛因治疗中心，时，他明白，自己找到一直以来期盼的东西了。

他不是神明，他不是战士，他不是圣人，他需要动力，他需要一起走下去的同伴。

所以……

所以……

所以断矛在亲眼目睹那些暴徒的死亡后，选择走自己的路。

他不再是那个畏手畏脚的少年了，他是一个合格的生命术士，他要为莱茵正名，莱茵不只有杀戮。

断矛选择了匿名加入，他不希望再以自己的真名行动，自那一刻起，他便发誓，从此自己的命运便与同伴紧紧捆绑。

断矛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因为他自己本来就是个高阶级后代，但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他的身份究竟能带给自己什么呢？

是希望吗？

还是欺骗自己的迷药？

也许世界的本质从未变过，但他依然想走下去，至于对不对，谁在乎？

………………

…………

……

“可以啦，你动一动试试？”断矛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正在为一个孩子包扎伤口，之前孩子因为人群拥挤而被撞伤了。

“可以动了！谢谢大哥哥！”孩子露出笑容，他的脸因为灰尘已经灰了大片。

抱起孩子，断矛问道：“你的父母呢？在那片人群中吗？”

“他们不在这，他们不喜欢离开故乡。”孩子指了指远方，“他们说要永远留在故乡，于是我就跟随了我叔叔。”

断矛没有说话，孩子可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明白，他一直都明白的。

这种话他听多了，听烦了，听厌了，他不想再听到了，真的。

不想再听到了……………

“大哥哥去给你找点吃的好不好？”断矛把孩子放在地上。

孩子很乖，点头表示自己会等着他。

断矛摸了摸他的头，便孤身一人走进眼前那片废墟。

这处废墟原来是个小城镇，地处莱茵布鲁克和诺斯威赤的边境，断矛离开军队后，希望从边境的缓冲地带一路进入诺斯威赤内地。

然后最终到达纳城的郊外。

……………

一路上断矛见到很多逃难的平民，他们有着各种身份，有的带着家人，有的带着财产，有的什么也没有。

但他们都在逃离莱茵布鲁克，他们背井离乡，他们无能为力。

断矛边走边顺道救助那些在半路上的难民，每个人都喜欢断矛，但也有些人充满了偏见。

只因为断矛看起来像是富人子弟，断矛并不怪他们。

毕竟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保持理智是多么奢侈呢。

………………

走进废墟，断矛观察到很多店铺都被洗劫一空，还有很多机车被打爆，现场什么都能看到，唯独生机。

看起来荒凉了很长时间，断矛看到远处有一家发电站，但也是破败不堪，于是断矛便走在废墟之中，周围的一切与他格格不入。

虽然断矛已经习惯了艰难的环境，但他的伤口不在外表，在心中。

好不容易找到个完好度可以的商铺，断矛走进去，才看见砖块下埋着好几个人。

他们来自各地，有莱茵人，有列克萨斯人，有谱洛尔人，有拉维亚人。

断矛身为生命术士，使用了法术探知便明白，他们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断矛一拳捶在墙壁上，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可以哭，但他不想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过去经历的一切像是丝线一样，环绕交缠在自己的脑海中。

它们混合，它们交错，它们发酵，它们变质，它们无感。

断矛不动声色的，拿了最后的食物，便离开了商铺。

他要回去，因为这时，他就是那个孩子的希望。

希望不是凭空出现的，它倚仗那些相信它的人，因为相信，所以存在。

返回原地，断矛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孩子，就在他濒临崩溃时，终于发现了一小段刻在石板上的字。

上面写着感谢断矛的帮助，孩子的叔叔写的，他已经带走了孩子，他祝福断矛有光明的未来。

断矛这时哭了，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中流出，他本应该高兴才对啊？

断矛重新振作起来，这一次，是双向救赎。

他拯救了孩子，孩子也拯救了他，他要继续走下去。

直到生命的尽头。

…………………

……………

………

“你好，我叫断矛，来自莱茵布鲁克，我想加入赛因之蛇。”断矛站在中心的招待所前。

“我是一名生命术士，我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