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看去。
无涯子在信中讲述了他转修丹道后的故事。
由于在九品巅峰时遇到了瓶颈,无法突破,无涯子只好专修丹道,希望用丹道的成果来辅助自己突破宗师。可是,在九华修炼多年后,丹道也遇到了瓶颈,十年间不得寸进。
他有点儿心灰意冷。某天晚上,他登上九华山主峰,仰望星空,心中对长生充满了迷茫。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划破夜空,直奔九华山而来。随着一声巨响,消失在九华山脉的山谷间。
他急急赶去,终于在一处山岩旁发现了那道亮光,原来是柄宝剑,一柄从天外飞来的宝剑。他大喜过望,认为这是自己的机缘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伸手握住剑柄。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奇异的真气突然由剑柄冲入他的手太阳经脉,经大椎穴归于督脉,然后沿玉枕上行,达头顶百会穴,再下至上丹田、抵重楼,经中丹田而与气海中自己的真气融合。
认定了这是自己的机缘,他甚至来不及另觅他处行功,反正这九华山常年不见人迹,索性就地盘膝而坐,任由这股外来真气融合了自身真气后,冲击阻挡了自己数十年之久的九品巅峰瓶颈。
他没有失望,甚至是喜出望外。这天晚上,神秘的外来真气帮助他连破两个大境界,直达宗师之上的先天。
他睁开眼睛时,天色已明,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呈现在眼前。草间虫儿的低吟,树梢鸟儿的清唱,甚至连那山谷间轻拂而过的晨风,小山涧中叮咚奔流的小溪,都仿如掌中观纹一般,清晰无比,他觉得自己和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他即是天地,天地即是他。先天的感悟让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随后的一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为逍遥的时光。他背负长剑,离开九华,遨游天下。或御剑而行,朝发东海而夕宿缥缈,或乘风而上,于太华之巅卧雪观星,或直下勾吾,悟弱水炎火生克之无穷,或深入不毛,观罡风惊雷变幻之奇妙。因那柄剑剑身上刻有七星,于是他便自号为七星真人。
读到此处,李昱心中恍然。难怪后人再也难觅无涯子的身影,原来他老人家已经改头换面了。
他接着往下看。
逍遥的日子如飞而逝,慢慢地,他开始发现这个世界有点儿不大不对劲儿。
跟着那道外来真气传过来的还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讯息,那个讯息告诉他,晋升到了先天境界后,要想继续提升境界,必须要有灵气,金木水火土风雷,皆是灵气。
可是,这个世界上找不到灵气。
哪怕他跑到勾吾秘境,几乎零距离接触地火和弱水,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的火灵气和水灵气。哪怕他甘冒奇险,将自己置身于罡风和惊雷中,也一样感受不到风灵气和雷灵气。至于土灵气、木灵气、金灵气,同样也是芳踪渺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困惑且惶恐。
没有灵气补充,他的修为将止步不前甚至后退。已经领略到先天境界美好感觉的他,又怎么可能忍受这种结果?
他苦苦寻找。
某天,他路过某处。七星剑突然轻鸣,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他以为遇到了传说中的剑逢故友的故事,可是放眼望去,四野茫茫,只有几处树木,渺无人迹,哪有什么故友?
他拔出七星剑,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剑身上的一颗星在幽幽闪动。一丝微弱然而熟悉的气流从掌心传入。灵气!此处有灵气!他大喜。
他再次观察四周,想发现灵气的来处,可是这个地方与他去过的其它地方相比,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最终一无所获。
他并不气馁。这儿的灵气虽然微弱,却也聊胜于无,而且似乎绵绵不绝。在经历了那么多的失望后,这儿的灵气尤为难得可贵。
他索性就在那儿潜居下来,每天依靠从七星剑得到灵气进行修炼,修为终于抵达了先天初期巅峰。
他明白,想要突破,这点儿灵气已经不够用了。这段时间修炼下来,他心里清楚,这附近肯定有个灵气源,他需要这个灵气源。
他停止了修炼,将自己隐藏起来,在暗中观察周围的变化,企图找到线索。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
他很有耐心。九华山的隐居岁月不是白过的。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一天,他看到一个高冠博带的中年人从旷野走来,在他眼前百余丈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他大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牢牢地记住了中年人消失的位置。一炷香后,他疾步上前,也试图从那个位置进去时,却发现自己只是穿过了空气,什么也没有碰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虽然失望,但是却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地方,一定是有一个入口通往那个向往已久的灵气之源的。
他继续等待。他有的是耐心。
那是一个美丽的黄昏,太阳刚刚靠近远处的山头,天空中的飞鸟仍在自由自在地觅食,还不着急归巢。
斜斜的阳光旷野上的树木拉出长长的光影,他就藏在其中的一个光影当中,离那个入口不远不近。
一个高冠博带的青衣年轻人从远处走来,带着游子返家般的笑容。他屏住了呼吸,掩起了气息。
年轻人跨过那个入口,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空气中。
就在那个年轻人即将全部消失时,他扑了上去,一闪而至,左爪右剑,抓向那个年轻人右肩。这是他入先天之后的第一次全力出手,威势非凡。
他制住了那个年轻人,逼他带路,终于进入了那个神秘之地。
好浓郁的灵气啊!他一下子就沉醉其中,全身每个窍穴都在欢呼,手中的七星剑也开始熠熠生辉。
灵气开始向他聚集,体内灵元也跃跃欲动,准备冲击下一个境界。
他有点胆怯,怕惊动秘境的主人,于是勉强压抑住欲望,偷偷汲取了一些灵气,就溜了出去。
以后的岁月中,他又数次进入这秘境,每次都偷一些灵气,一直安然无恙。
终于有一次,在又一个境界瓶颈前,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次晋阶,所需要的灵气数量实在太大,没有办法分成几次。他心一横,干脆,拼了。
他做了充分的准备,进入秘境,找了个地方,准备突破。
这一次,巨量灵气的变化,终于引起了对方的警觉。一队队黑衣人开始搜索他的踪迹。
他被发现了,解释无效,于是开始战斗。
他打退了一波黑衣人,又引来一波黑衣人,无穷无休。
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战斗,与他之前在江湖上的战斗绝不相同。
风刃裂空、地刺遍地、火球横飞、荆棘缚体,各种攻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所幸他毕竟是老江湖了,临危不乱,见招拆招,手中的七星剑星光大炽,劈风斩火,所向披靡。
终于,高手出现了。
那是一个紫衣老者,出手就是一片火雨。
他自知不敌,使尽了手段才得以摆脱紫衣老者的攻击,转身往来处逃之夭夭,直到“砰”地一声,撞上了虚空中的某个屏障,才明白敌人为何不着急追他。
眼前明明是一片蓝天,可是虚空中却有个无形的东西挡在了跟前,他出不去了。
眼见敌人不急不慢地迫近,他咬咬牙,死生在此一举。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举起了七星剑,灵元剧烈流转。
剑身开始散发出点点星辉。
他怒喝一声,长剑朝眼前的虚空直劈下去。就看你了,七星剑。
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光线,毫无阻滞地割开了虚空。
轰然巨响,一阵剧烈的晃动后,眼前的虚空仿佛被人撕开了一条裂缝,旷野上的风吹了进来,如此美好。
来不及多想,他从裂缝飞掠而出,身后是敌人的怒吼。
他展开身形,冲上长空,往九华山方向急急遁走。他在那儿隐居了十年,有很多应变手段,相信可以躲过这些可怕的敌人。
百忙之中,他回头看了看,敌人并没有追出来。他觉得有点儿奇怪,却也无暇多想,还先回到九华山,躲过这阵风头再说。灵气,肯定还是要的。只是下回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他御剑急急南飞,不知不觉间撞入一片云海,原本明朗的天空突然间阴暗了下来,云海间隐隐有电光闪动。
他急忙向上飞去,冲出了这片乌云。
几头在传说中才存在的巨龙在上空凝视着他。
一瞬间,他明白了。敌人并没有放弃对他的追杀,而是直接动用了大杀器,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行事向来果决,一旦判断出了形势,毫不犹豫地掉头就往云海中冲去。
巨龙紧追不舍。
罡风劲吹,冰雪狂舞,云海翻腾,电光闪耀。
他使尽浑身解数躲避着身后巨龙的攻击。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巨龙们围了上来,将他困在当中。
跑不了,就打吧。这是他一向的风格。投降,从来不是他的选择。何况,瞧着架势,似乎对方也没有招降的意愿。
剑光再现,他在风雨雷电中向巨龙发起了攻击。
巨龙们眼神中似乎流露出嘲风之色。
知道他无法继续逃遁,巨龙散开,风定雨收。
他朝一头巨龙冲了过去。巨龙抬了抬爪子,对着他轻轻地吹了口气。
他感觉周围的空气又湿润了起来,若有若无的雨丝缠绕在他身上,宛如致命的温柔,束缚住了他的身形。
前方传来尖啸声,一片弹幕也似的雨珠劈头盖脑地朝他砸了过来。
他长啸一声,灵元流转,挣开雨丝的束缚,剑光成网,迎向雨弹。
剑网虽密,雨弹更急。僵持之间,有几枚雨珠突破了剑网,砸在了他左胳膊上。他闷哼一声,灵元一滞,登时就从空中跌落。
巨龙轻嘶一声,身体一纵,跟着扑了下来,龙嘴一张,眼见又是一阵雨弹要泼将下来。
他一咬牙,强力运转灵元,在半空中勉强稳住身形,看了看扑下来的巨龙,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疯狂地将灵元输入七星剑中。
七星剑闪起了点点星辉。
他朝扑下来的巨龙挥起了长剑。
剑气射向巨龙。
巨龙漫不经心地举起爪子,弹向剑气。
眨眼之间,爪断。余势未歇的剑气顺势掠过龙首,头断。
没有长空血雨。在他惊愕的眼光中,巨龙化作点点辉光,然后归于虚无。
脚下的人间刹那间暴雨倾盆。
几头巨龙咆哮连连,俯冲而下。
他的灵元几近枯竭,再也无法支撑,从空中无力地摔落。
为首的那头巨龙咆哮着,朝他一爪拍落。
墨云翻滚,雷霆裂空。
他人在半空,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爪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吗?他苦笑。
突然,掌中的七星剑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他朝地面直冲而去。剑光撕裂了云层,在身下的山峰上破开了一处深坑。七星剑带着他,直奔深坑而去。
几乎就在同时,巨龙的爪子光临峰顶,由无数巨石垒成的峰顶,在刹那间便化成了齑粉。
巨大的冲击波袭来,重重地轰在他身上,他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任由七星剑带着冲向陌生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