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朱雀大街灵境胡同,泥泞的道路被大雨冲刷,露出青色的石面。
苍穹的雷霆银色般乱舞,狂暴天威令人窒息,胆战心惊。
道路两旁的民舍一片漆黑,偶尔闪烁着微弱的烛光,以及婴孩的啼哭和犬吠声。
看似平凡的雨夜,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灵境胡同内有一间私塾,叫“灵境学堂”。
穿过学堂,里面三间瓦房,一个天井小院,一颗老柳树沐浴在雨中摇摆,仿佛迟暮之年的老人。
此等规模的宅子,在长安城里算不上好,甚至有点破旧简陋。
和周围贫民窟般的房子比起来,也算是小富人家了。
一道惊雷划过夜空,苍穹似乎被劈成两半,狂风骤雨愈演愈烈。
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魂悄悄来临,瞬入灵境学堂。
次日,天亮了,雨过天晴,屋内的主人也醒了。
君不见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嗡嗡嗡的吵个不停,他捂住耳朵翻身而睡,今个儿礼拜天,神经病吧!
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捏自己的鼻子,还挠痒痒,他瞬间怒了。
昨天夜里,为了庆祝他失恋成功,狐朋狗友喝酒唱歌折腾半夜,这大早上的,触动了他的起床气。
他呼啦一下,如炸毛的兔子,从床上一跃而起,睁开眼正欲狂骂,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脸映入眼帘。
“爹爹,起床吃饭啦!”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炸的他外焦里嫩。
君不见一脸呆滞,指着那个六岁左右的女童,憋的脸色发青愣是说不出话来。
整蛊我是吧,哼,老子才不吃这一套。
君不见跪在床上,开始找他的手机,咦?道具还挺全,连被褥和床都换掉了,这帮人真是下血本了。
忽然,一阵剧痛袭来,脑海内天翻地覆仿佛炸裂,他捂着脑袋倒在了床上。
女娃娃吓的直哭,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半响,疼痛消失,君不见缓缓起身,怔怔的望着小女童,吓得女娃娃停止了哭泣,大眼瞪小眼。
融合了记忆,嗯,确信自己穿越了,爽是爽,只是太俗了。
这具躯体的主人姓君,名:不见。
祖上世代居住在长安城,父亲君子正,官至御史大夫,从三品,执掌御史台,朝中树敌颇多。
君不见自幼聪慧却不务正业,喜爱结交江湖术士及狐朋狗友,在长安城,勉强算是个二流的纨绔子弟。
自幼与户部侍郎家的千金定下娃娃亲,婚后仍不自省我行我素,酒后写下狂妄诗词,被人告发,污蔑为反诗,东窗事发。
君子正被罢官革职打入天牢,君府被抄家,朝廷收回其在白虎大街的府邸。
树倒猢狲散,君不见侥幸躲过一劫,君子正为了儿子,拼尽了最后一丝能量,落了个终身监禁。
户部侍郎林海为了撇清与君家关系,将女儿林雪衣带回林家,与君家解除婚姻关系。
君不见带着四岁的女儿独自回到君家老宅,也就是现在的灵境学堂,父女相依为命生活了两年。
终日借酒浇愁穷困潦倒,终于一命呜呼驾鹤西去。
“爹爹,你没事吧?”
清脆悦耳的童声将他的思绪打断。
“啊……”
“哦,没……事,没事”
君不见心跳的厉害,初来乍到便当爹,凭空多了个女儿,令他受宠若惊。
“珝儿做好早饭啦,爹爹快来吃吧!”
君不见被一双布满厚茧的小手拉着,坐在了八仙桌旁。
君不见呆呆注视着君珝被柴火熏黑的小脸蛋,以及沧桑的小手和身上布满布丁的破旧衣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透着一股英气。
这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娃?
春季的清晨微寒,女童身着单薄的破衣裳,忙活半天,竟热的满头大汗。
八仙桌上,两碗稀薄如水的米粥,几颗米粒若隐若现,一碟萝卜白菜腌制的咸菜。
望着女童忽闪的大眼中那期待的眼神,君不见浑身不自在,失措的拿起碗筷,结巴道:
“吃……吃吧!”
“嗯”
小女娃端起大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口咸菜未吃,意犹未尽的可爱神色,看的君不见目瞪口呆。
小家伙捧着碗跑到灶房,一路小跑摇摇晃晃回来坐下,在君不见注视下,宛如长鲸吸水一般,“咕咚咕咚”,一大碗米粥下肚。
如此这般折腾了三趟,小女娃这才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皮,心满意足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君不见喝了一口米粥,甘甜入口汤汁润滑,暗叹古代的东西就是好,纯天然无污染。
等等,古代,按照脑海记忆,这个世界非同一般啊!
四大洲浩瀚无边,大唐帝国独占南瞻部洲三分之一面积,世界上面积最大最富饶的帝国,万国来朝雄踞东方。
什么?大唐刚刚立国九年,太祖皇帝君临天下,四个儿子如日中天。
君不见摇了摇头,太混乱了,太祖皇帝竟然不叫李渊,叫李玄?
李老二不叫李世民?叫李御?
这个世界有没有神仙无人记载,妖魔鬼怪倒是不少,还有飞天遁地的术士和异能者?
佛家道家和儒家竟然也存在?天啊,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爹爹,家中没米了,晌午和晚上的饭还没着落”
小女娃吃饱喝足,双手托腮盯着君不见,一脸幽怨之色。
“啊……”
君不见正寻思着金手指怎么还没来,女儿一句话把他打回现实。
“放心吧,我有办法”
君不见喝完米粥,内心想着,身为过来人,还能活活饿死不成?
虽然自己的毛笔字很差,李白杜甫这时应该还未出生吧?也不知以后有没有这两个人,嘿嘿,唐诗在手,天下我有!
大不了,重开自家的私塾学堂,忽悠周围的街坊邻居把孩子送来,随便教教读书写字,温饱度日足矣!
君不见昂首阔步信心满满的走出院子,穿过学堂推开临街的大门,一股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小女娃君珝瞅着自家的亲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两年来醉生梦死消沉颓废,把值钱的东西全部卖光,今日里突然就生龙活虎气宇轩昂,爹爹的脑子染到风寒了?
她不放心,紧紧跟在老爹身后,生怕他出门惹出什么乱子。
灵境胡同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巷子,居住在此的,均是平民百姓。
说是长安城的贫民窟,也不为过。
胡同里,一些商铺陆续开门,
有酒馆、医馆、当铺、肉铺、铁匠铺、裁缝店、客栈等等。
胡同宽不到三丈,来往行人逐渐增多,拉车贩履出城耕田,一年之计在于春,穷苦百姓的日子不过一年四季早出晚归。
当君不见踏上灵境胡同的青石路,喧闹的巷子突然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唰唰唰全部凝聚在他身上,令君不见摸不着头脑。
君家宅子对面,一家叫杏花村的酒馆,掌柜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只见他提着酒葫芦,走到君不见跟前,抡起手掌,一巴掌扇的他眼冒金星。
“啪……”
君不见大怒,老匹夫欺人太甚,撸起袖子便欲开打。
“两年酒钱共计一百九十两,一文不能少”
一句话把君不见怼的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却又自知理亏。
他娘的,刚来就挨打,前任这个王八蛋造的孽。
“傅爷爷,不要打我爹,珝儿会还钱的”
君珝一步挡在君不见前方,伸开小小的手臂。
酒馆掌柜叹了一口气,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头,转身对着胡同里的众人喊道:
“有债的要债,有冤的报冤,不能便宜了这个废物”
说完回到酒馆,大马金刀的坐在门口,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
此话一出,胡同里的街坊们蠢蠢欲动。
君不见闻言一楞,什么债?什么怨?什么鬼?
莫非前任还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我先来”
从肉铺里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书生,手提砍肉刀,身上血迹斑斑,径直来到君不见面前。
“啪”“啪”
左右开弓,抽的君不见五荤八素,早饭都差点吐出来。
君不见吐出一口血水,俊秀的脸庞有些凄惨。
“两年的肉钱,共计一百二十两银子,一文不能少”
“王叔叔,我爹会还你钱的”
君珝伸开双臂,如发怒的小雌虎,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君不见呆呆望着挡在前面的小丫头,内心深处一阵抽搐,仿佛触动了什么。
他握住小丫头的嫩手,将其拉到身后。
“还有什么债?我君不见接着便是”
君不见话音刚落,铁匠铺里出来一位风韵妖娆的妇人,肩上扛着一柄铁锤,大摇大摆的走来。
“停,大嫂,在下应该不欠你铁匠铺什么钱吧?”
君不见大喝一声,喊住了凶神恶煞般的妇人,如此美貌的女子,竟然是个铁匠,真是暴殄天物。
女铁匠闻言柳眉倒竖,怒吼一声:
“老娘看你不顺眼,可否?”
说完一脚踹过去,将君不见踢了个四脚朝天。
“铁婶婶,不准踢我爹”
小君珝惊呼一声,君不见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裁缝店里的少年裁缝,粮米店的彪形大汉,杂货铺的老妪,当铺的少女掌柜,药铺的郎中,纷纷前来要债。
共计欠银:一千三百一十四两。
共计挨了:七脚十九巴掌。
不包括那些偷袭的乞丐和小孩。
君珝望着鼻青脸肿如猪头一般的亲爹,嚎啕大哭。
君不见抬头仰天目光呆滞,陷入了沉思。
良久,恢复喧嚣的灵境胡同传来一阵马蹄声疾驰。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