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灵境学堂后院。
迷迷糊糊中,躺在床上的君不见耳边似乎听到院内传来异响。
大柳树无风自动,浓密的柳枝急速摇摆,柳树下黝黑的水井内,“咕咚咕咚”的声音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随着水井内的水泡和水花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欲从里面钻出来。
忽然,悬挂在老柳树枝上的那把桃木剑散发出阵阵剑吟,剧烈的水井内波动的水泡水花一下子归于寂静。
片刻后,似乎不甘心,更加猛烈的水花从水井内迸发,仿佛下定决心,向桃木剑发出挑战。
黄色的三尺桃木剑受到挑衅,瞬间爆发,一道无形剑意喷射而出,一往无前直落水井。
“噗嗤……”
“咕咚咕咚……”
隐约一声惨叫,至水井深处传来,随即,归于平静。
东厢房,阿谪在床上翻了个身,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是在说梦话还是在打呼噜。
次日,天亮。
君珝一大早起来,便做好了早饭,正蹲在大柳树下喂食小鸡崽。
君不见耍了一套“一字剑”,额头微微出汗,令他神清气爽。
每日坚持不懈的努力修行,超负荷的体力做工,加上觉醒了那三个字的神通,每一天,君不见都觉得很充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最近这段日子,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君不见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有他自己,仍然蒙在鼓里。
阿谪蹲在柳树下的水井旁边,盯着黑黝黝深不见底的水井发呆,好像在凝视着什么。
凌鸣从西厢房出来,目光扫视院内的三人,随后,将目光停留在大柳树上的那把桃木剑。
良久,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蹲在井边发呆的阿谪,而后转身离去,走出学堂,去小酒馆蹭早饭去了。
用君不见的一句话,能省一顿是一顿。
日上三竿,灵境胡同。
热闹喧嚣的巷子里人来人往,跟往日没什么两样。
近日凶名大震的巷子里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穿着破旧的街坊四邻纷纷避开道路,望着那两位衣着华丽气质出尘的神秘来客,窃窃私语。
这两位的穿着打扮,行走在破落的旧巷子里,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白衣飘飘的绝色佳人,如那降临凡尘的仙子,冰冷气息笼罩自身。
身后那位,丰神俊朗放荡不羁,腰间挂着一只金黄色的酒葫芦,双臂抱怀打量四周,星辰一般的眸子透着好奇,每路过一家铺子,便会驻足停留半天。
不顾路人的指指点点,二人来到灵境学堂门外,便停下脚步。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学堂内传来阵阵学童齐声诵读的声音,稚嫩的童声给破落的巷子里带来几分希望。
“他就是君不见?”
木舟远远看着学堂里,一位身穿破旧儒杉背着长剑的怪异青年,此刻正踱步于学堂之内,带领学生诵读。
林雪衣轻轻点头,冰冷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波动。
这个让她无比熟悉的男子,对她魂牵梦绕分男人,竟然令她陌生的看不懂了,处处透着几分神秘和怪异。
至于雨夜的那场大战,她并没有阻止自己的师兄,而是选择了沉默。
“这条巷子不简单啊,血腥气那么重”
木舟嗅了嗅鼻子,左顾右盼,煞有介事自言自语道。
“这一连串的凶案似乎都和你那个夫君脱不了干系”
“他看上去,也没那么草包嘛!”
木舟一屁股坐在学堂门口的石阶上,盯着对面酒馆,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林雪衣静静站在胡同里,沉默不语。
良久,学堂散学,学童们陆陆续续走出学堂。
花间木和云上酒二人勾肩搭背走出门外,望着一袭白衣的宛若仙子的林雪衣,两眼放光愣在当场。
兰博紧随其后,给了他们二人一人一脚。
“哎吆……”
“兰兄,踢我作甚?”
二人一个踉跄,怒不可歇。
兰博盯着坐在门外的木舟,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同样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托腮沉思。
木舟微愣,随即指着兰博哈哈大笑:
“小兄弟何故学我?”
“又不是你家,本公子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兰博挠了挠鼻子淡淡道。
“有意思”
木舟嘿嘿一笑,正待继续调侃之时,云上酒与花间木却仿佛看到了新大陆。
“咦,这不是皇上御封的大唐娇子吗?”
“啧啧啧,大唐第一美人,来此作甚?”
“花兄,这你就不懂了吧,林仙子以前的夫君,不就是咱们大哥嘛!”
“哦,对对对,云兄不说,我倒忘了”
“小弟花间木,见过大嫂”
“小弟云上酒,见过大嫂”
长安双煞阴阳怪气一本正经的对着林雪衣行礼。
林雪衣自然认识这两个长安城有名的纨绔子弟,冷若冰霜的白皙脸庞愈发冰冷,美眸闪过一丝杀气。
尤其“大嫂”那两个字,仿佛刺痛了她敏感的神经,脸色一阵潮红。
“两位贤弟”
不知何时,君不见已经走出学堂,来到二人身后。
二人听到背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内心深处冒出一股寒意。
头也不回,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就像两只逃窜的红公鸡和绿鹦鹉,消失在胡同里。
君不见提着大铁剑,望着两人的背影,咬牙切齿。
“我要走了”
君不见望着眼前的绝色佳人,分外头疼。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前途似锦”
君不见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我想带珝儿一起走”
林雪衣压下内心波动,面无表情道。
“林雪衣,你有完没完?”
君不见一蹦三尺高,气的面目狰狞愤怒异常。
胡同里早就聚集了不少街坊邻居,远远望着窃窃私语。
“你就是君不见?”
木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你是?”
君不见闻声望去,一位放荡不羁的英俊青年正笑呵呵的盯着他,没来由的升起几分警惕,直觉告诉他,此人极度危险。
“我是她的大师兄”
木舟围着君不见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
敏锐的感官传来微微颤抖,就像是即将被一只凶兽吞没。
兰博悄悄来到君不见身旁,目光不善的盯着那个家伙。
君不见抽出背后大铁剑,抚摸着剑身,淡淡笑道:
“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和我没关系,有屁就放”
“不用紧张,放松,今天不杀你,哈哈哈……”
木舟指着君不见和兰博,肆意狂笑着。
“这里是长安城,你倒是动一下试试”
兰博冷笑一声,不屑一顾。
“不知天高地厚,你们可知得罪了普陀山,什么后果吗?”
木舟也不在意,毕竟,他确实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长安城杀人。
“这里是大唐,不是普陀山”
君不见盯着林雪衣,目不转睛。
“你运气很好”
“不然,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木舟叹了一口气,仿佛无限遗憾。
“想我死的人很多,你算老几?”
君不见拍了拍兰博的肩膀,示意其离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别人。
“先生,我兰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兰博撇了撇嘴,大摇大摆的走了。
木舟顿觉格外荒谬,这些世俗的大唐人,哪来的底气和自信。
莫非大唐之人都是这般模样?坐井观天目光短浅?
在普陀山这座庞然大物面前,俗世王朝又算得了什么?
“林雪衣,珝儿是不可能跟你走的,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君不见失去了最后耐心,说完转身便走。
“你守不住她的”
林雪衣眼神凝聚,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木舟见状,满意至极,走到君不见身旁,贴在其耳旁悄悄道:
“你的命,我要定了,神仙来了也没用,我说的”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一笑,目光真诚至极。
君不见转过身,笑着点点头,格外认真道:
“我很期待”
就在此时,一声稚嫩的童声响起:
“爹爹,该吃饭啦!”
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从学堂跑出来,扑进君不见怀里。
不知何时,阿谪也懒洋洋的从酒馆走出,脚步踉跄,摇摇晃晃来到木舟跟前。
“小子,再不走,那个疯子一会又来了”
阿谪搂着木舟的脖子,疯疯癫癫大笑道。
潇洒的木舟闻言,想起那夜的大战,脸色阴睛不定,皱着眉头望着眼前醉汉。
“珝儿,娘来了,带你去一个美丽的地方,永远不分开,好吗?”
林雪衣望着君不见怀里的小丫头,脸上被柴火熏的黑乎乎,此刻正歪着脑袋,布满童真的大眼珠子盯着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君珝抬起头,看着爹爹严肃的可怕神情,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不会离开爹爹的,你走吧!”
说完牵着自家老爹的手,走进学堂里。
阿谪对着周围人群挥了挥手,大声道:
“散了吧,大伙都回家吃饭吧!”
说完笑着对木舟道:
“年轻人,好自为之吧!”
“他最好一辈子别出长安城”
木舟洒脱一笑,拉着神情木讷的小师妹,向城门走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灵境胡同刚刚消停几日,附近的锣鼓巷又传来命案。
死者三人,同为女子。
正是那日在肉铺里,君不见发现三人头顶黑雾,风韵犹存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