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灵境胡同风起云涌,官差挨家挨户搜查,并将百姓们集中在胡同里面站成一排。
长安县令杜子腾与大理寺少卿殷厉站在两旁躬身行礼:
“见过秦王殿下”
杜子腾面目白净,年过四十却长了一张秀气娃娃脸,书生气十足。
殷厉身材挺拔五官端正,眉宇之间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令其不怒自威。
“免礼,死因可曾查明?”
一位身材高挑面如冠玉的青年英气逼人,身穿紫龙鎏金袍,头戴遮天黄金冠,龙行虎步气宇轩昂,一股肃杀的煞气扑面而来,一看便知这位是长年征战沙场之人。
来人正是太祖皇帝第二子,为大唐帝国立下汗马功劳的秦王李御,亲王爵位,如今兼任长安城雍州牧,负责整个长安城的管理和治安。
君不见拉着君珝站在人群中仔细打量,他想看看,传说中的大唐李二究竟长啥样。
世界变了,历史会不会因此改变?如果这个李二当不了皇帝,会是怎样的情景?
君不见远远打量着李御,腹黑的幻想着。
“禀殿下,经过察验,并无打斗痕迹,尸体伤口也非人为,下官亲自提问了附近几十户人家,口供基本一致”
“因此,下官认为,三位大理寺捕快皆属于意外身亡”
杜子腾犹豫片刻,瞬间做出决断,老实回答。
李御剑眉微挑,狭长的凤目看向殷厉,淡淡道:
“殷大人以为此案如何?”
殷厉面无表情,漠然行礼道:
“下官已遣数名不良人将周围探查,并无天地灵气的波动,也无妖物痕迹,排除修道者和妖灵鬼怪作案的嫌疑”。
大理寺不良人,刑部清道夫,两个神秘的组织,专门处理一些掺杂着妖魔鬼怪的离奇案件,当然,也包括那些为非作恶的修行者。
李御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来回踱步道:
“既然如此,那就由大理寺主办,雍州府和长安县衙协助,将此案了结,盖棺定论后将案卷移交刑部复审,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下官遵命”
殷厉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虽是意外死亡,也属因公殉职,三位死者的家人和抚恤银两一定要妥善安置”
“谢殿下关怀,后事安排属大理寺份内事,责无旁贷,请殿下放心”
“那就好,本王留下一名长史协助你们处理善后事宜”
李御望着眼前态度截然不同的二人,淡淡一笑。
正欲转身离开的李御突然问道:
“咦,本王差点忘了,这意外死去的三人因何故出现在此处?”
李御看向杜子腾,后者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于是将目光转向殷厉。
“回殿下,此三人奉命调查一起盗窃谋杀案,所以来此”
殷厉似乎不愿多说,简单一句话便欲揭过。
“哦,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李御打蛇随棍上,淡淡语气充满不容置疑,偏偏让他避无可避。
殷厉的耳朵不自觉的跳动一下,片刻后,依然低着头平静道:
“回殿下,昨夜西城张员外家失窃,张家小姐裸死闺房,打更的更夫撞见凶手的人影,疑是落入君家老宅”
“什么?君家老宅?”
“正是,前御史大夫君子正的祖宅”
殷厉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李御双眼微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
“可有证据”
“更夫赵六可以作证”
“另外,君子正的儿子君不见被遣返回祖宅后,足足两年闭门不出,吃穿用度一应开销如何解决?下官以为,他的嫌疑最大”。
“君家莫非一点积蓄都没有?”
李御皱了皱眉,反问道。
“君家被抄家,恐怕没什么积蓄余粮吧!”
“本王记得,君家还有一个女娃娃,说不定是这女娃娃操持家务维持生活”
“殷大人,你说呢?”
李御居高临下,目光灼灼的盯着殷厉。
此刻,周围的人终于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整个灵境胡同异常安静。
杜子腾偷偷瞅了瞅气势逐渐凌厉的秦王李御,以及虽谦逊却又丝毫不退让的大理寺少卿,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下官以为,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不足以支撑一个家两年的周转”
殷厉沉默半响,直言不讳道。
“你们大理寺这是要决意插手此案喽?”
李御星辰般的眼眸迸发出一道火花。
一件普通命案,虽说人命关天,也不至于惊动大理寺,李御身为皇子,自然心知肚明。
殷厉神情漠然,心中却也忐忑不安压力倍增,毕竟,他面对的,可是大唐的二皇子,亲王爵位的秦王殿下,那个为大唐建邦立国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的男人。
那个民间威望甚至高过太子的男人,账下天策十二神将纵横天下,如今个个身居要职大权在握。
殷厉感受着对面越发凌厉的气息,心中震惊,以自己的境界修为,竟看不透那个男人的深浅。
“回殿下,此乃大理寺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好,很好”
“去,把君不见传来问话”
李御大手一挥,雍州府长史冯莫提亲自出马,站在胡同里,大声喝道:
“哪位是君府公子君不见,速速前来,听秦王殿下问话”
正躲在人群偷偷打量的君不见闻言被吓了一跳,这个李二葫芦里卖的啥药?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包括胡同两旁刀枪林立的城卫军和衙卫,连同那些身着金丝黑袍头戴面具的大理寺的不良人。
君不见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君珝更是吓得如受惊的兔子,紧紧躲在父亲身后,死死抓住衣衫。
“草民拜见秦王殿下”
脑海想起前世那位千古一帝,总觉得怪怪的。
“你就是那个写下反诗的纨绔子弟君不见?”
李御坐在府卫搬来的软椅上,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个惹下滔天大祸害自己老爹入狱的败家子。
五官清秀脸色苍白,仿佛多年未见天日一般的病态白,身材消瘦步履轻浮,一看便是没有开窍的普通人,一点修为气息都没有,且还被酒掏空了身子。
“正是草民”
君不见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回道。
“殿下,看看他心安理得的样子,冥顽不灵不思悔改,简直不知羞耻,张员外家的命案,十有八九定是他做的”
大理寺正王文山指着君不见怒斥道。
君不见看向那个“义愤填膺”的家伙,心头一万个神兽呼啸而过。
“这位大人,咱俩素昧平生初次见面,为何如此血口喷人呢?”
“莫非,在下与你有杀父之仇?仰或是夺妻之恨?”
君不见彬彬有礼十分谦逊的质问道。
“大胆,混账东西”
王文山正待发作,碰上殷厉冷冽的眼神,急忙低下头闭嘴不言。
“本王听闻,你酒后做了一首大逆不道的反诗,导致家破人散穷困潦倒,是吗?”
李御昂着头,悠然自得的吃着葡萄,若无其事的问道。
“谢王爷缪赞”
真是听不懂好赖话呢,莫不是在家闭门两年,呆傻了?
周围一些官员忍不住窃窃私语笑出声来。
李御把葡萄皮吐在地上,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有点意思。
“什么反诗?说来听听”
长安县令杜子腾眉头微皱,忍不住小声道:
“大庭广众之下念反诗,恐不太好,望殿下三思”
“无妨,本王也想听听,什么样的反诗,能令一个堂堂御史大夫家破人亡”
李御不假思索,一副无关紧要的神情。
“咳咳……”
君不见清了清嗓子,脑海里想起那个倒霉蛋写下的反诗,内心思量着,念诗嘛,一定要有气势,尤其是唐诗。
反正是李二让他念的,怕个甚。
“我本凡尘一浊仙”
“醉酒当歌夜寻欢”
“举杯邀得美人归”
“拔剑冲冠破长安”
君不见摆好架势,一副气吞万里如虎的状态,慷慨激昂,颇有几分文学大家的神采。
望着“不知羞耻反以为荣”装腔作势的君不见,在场之人神色怪异,真正见识了何为“无耻之徒”。
尤其大理寺正王文山,气的山羊胡子动来动去,这个斯文败类,简直是有辱斯文。
“噗……”
“哈哈哈……”
李御端着白玉茶碗正喝的兴起,被一口茶水呛的满脸通红。
“好诗!哈哈哈”
李御忍不住站起身来转了两圈,指着目瞪口呆的君不见,笑得前俯后仰。
君不见望着疯狂大笑的李御,寻思着,这就是日后惊艳绝世的太宗皇帝?千古一帝?
刚出场时还有几分威压的气势和帝王威仪,怎么一转眼,笑的像个二傻子一样?
身为一个皇子,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去称赞一首反诗。
众目睽睽,就不怕传到他老子太祖皇帝的耳朵里?
难道是自恃功高震主大权在握,所以肆无忌惮?
还是故意演戏别有用心?
大理寺少卿殷厉一脸平静,看不出一丝波动。
杜子腾频频向李御周围的下属官员及护卫们暗送秋波,示意他们规劝一下自家主子。
这些个雍州府的官员和秦王府的护卫们倒好,无一人理睬他,个顶个的眼高于顶,一副我家主子就这样,爱咋滴咋滴的神情。
周围之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唯恐惹祸上身。
片刻后,李御好似察觉到不妥,整理仪容,咳嗽两声道:
“此案既发生在西城,那就是长安县衙的管辖范围,如此,就交给杜县令审理吧!”
杜子腾闻言微愣,偷偷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殷厉,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的李御,小心翼翼的躬身行礼道:
“下官遵命,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李御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走,边走边道:
“如此甚好,那本王就告辞了”
愣是把大理寺少卿及其下属们晾在一旁,仿佛空气一般。
“王爷请留步”
殷厉迈步而出,漠然的眼神出现些许情绪波动。
大理寺的金字招牌,可不是想砸就能砸的,不管是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