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艽,奉唐太宗李世民之命来到宋朝寻找甘遂一行人。
听说甘遂他们是来协助校订医书的,而据书肆老板介绍,今年是元符二年(1099年),校正医书局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校完全部医书,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我翻阅着大宋新校正的医书,最终在《伤寒论》的扉页看到了甘遂他们的名字。
“老板,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当初参与校书的那群人,现在在哪里能见到他们?”
“这位客官,你可真是问对人了,当初的校书官们而今每五年便会在京召开一次医学大会,届时天下的医生都能来参加。”
“那下次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正巧,今年已到了五年之期,又恰逢平下城战役胜利,西夏臣服于我大宋,举国欢庆。且大战过后必有大疫,正是大宋最需要医生的时候。至于什么时候开会,目前尚未公开,你可去那边的院内询问。”
“敢问那边的宅院是?”
“哦,那是之前的参会人员组成的结社,好像是叫‘天枢医学结社’。”
“天枢???”我想这应该是甘遂给我的信号。
“没错。祝客官好运。”
天枢医学结社的院内分布着很多房间,据里面的一个社员介绍,结社内部又细分为十三个分会:大方脉、风科、小方脉、针科、灸科、口齿科、咽喉科、眼科、耳科、疮肿科、折伤科、书禁科。(这个书禁科并不是整天看禁书的科,而是运用心理疗法治病的一个科,后世改名为“祝由科”。)
其中大方脉,即内科,无疑是社员最多的一个分会,而这个分会的负责人正是甘遂,听说他现在已经是翰林医官院医官使。
我刚要敲门,突然从我右边传来一个声音。
“秦艽!你果然找到这里来了!”
“甘遂,辛苦你了!”
“这是一句辛苦就能完事儿的吗?我在大唐等了五年,又在大宋等了三十年,你小子是不是穿越的时候卡bug了?怎么总比我慢好几拍?!”
“大哥,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啊……不过这次好在大宋的皇帝没让你再往后穿越……”
“关于此事我也很奇怪,不同朝代之间的时间流速究竟是怎样一个换算关系,至今我也没整明白,总之曹冲目前还没召我们回去,唐朝那边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也不敢轻易回去,要是正好撞上武则天统治的时期,光是她手下那几个酷吏就够我们受的。”
“说的也是哦,还是大魏好。”
“不过大宋这边虽然暂时很太平,今年甚至还以几万人的兵力打败西夏四十万大军,但是据我推算,离北宋灭亡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也就是二三十年之后的事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大宋那些抗金名将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年纪还小,也没办法干涉。”
“那就先不管了,我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召回去了,不一定能待到那会儿。”
“那就寄希望于未来的人吧。对了,今天你来的正是时候,要是来晚一天,你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
“什么好戏?”
甘遂推开大方脉分会的门,说:“进去就知道了。”
我跟着甘遂进入大方脉分会的房间,里面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位年长者约莫五十岁,另外两位大概只有三十岁。
经甘遂一一介绍,我方才得知这三位的来头都不小。
那位年长者名为庞安时,被后人尊称为“北宋医王”,他曾经在蕲水给苏轼看过病,后与苏轼同游蕲水清泉寺,这才有了后来的传世名句:“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其中一位年轻人名为朱肱,著名的《南阳活人书》便是其代表作,该书被誉为“后学之津梁”。
而最后一位年轻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成无己,他是历史上注解《伤寒论》的第一家,被称为“伤寒亚圣”。
三人与我们相互行礼过后,王叔和跟董奉才姗姗来迟,他们刚见到我时也是很震惊,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便立刻表现出对甘遂的钦佩之情。
甘遂清清嗓子:“感谢三位不远万里来到京城参加此次伤寒研讨会,距第七届天枢医学论坛的开幕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大方脉分会作为群科之冠,必然不能让其他分会看笑话,不知诸位近年来可有新的研究成果?”
庞安时:“甘大人,在下一生都致力于伤寒的病因学研究,本意虽是如此,而近年来却有了意外收获。”
甘遂:“哦?愿闻其详?”
庞安时:“仲景曾言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虽然名称各异,但究其病因,其实均为‘寒毒’!”
王叔和拍案而起:“庞先生何出此言?!”
庞安时:“王大人息怒,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王叔和:“在下洗耳恭听。”
庞安时:“《素问》云∶‘冬三月是谓闭藏,水冰地裂,无扰乎阳。’故善养生者,当此严寒之时,必会添衣保暖,宅家不出。而总有人迫于生计,在外奔波劳累,此举必然扰动阳气,令腠理开泄,汗液外溢,然后被周围的寒气所束缚,使得寒毒与荣卫气血相混合。”
王叔和:“既然如此,那便是伤寒,与其余四病何干?”
庞安时:“当此受寒之时,体格健壮者或许无事,而体格虚弱者则容易因此生病。如果感寒即病,头身疼痛,发热恶寒,这便是伤寒。而如果当时没有发病,则寒毒便藏于肌肤之间,到了春夏之时,寒毒与阳气相搏,则病症与冬日相同。只是因为表面上看,春季发病似乎是因为春日之温气,故名温病;而夏季发病,看上去好像是因为夏季的暑热之气,故名热病;推而广之,若是因八节虚风之气而发病,那便称之为中风;若是因暑湿之气发病,就叫它湿温;若是因风热之气发病,就叫它风温。”
众人叹服。
庞安时继续说:“正是因为这五种病的根本都在于冬日受寒,所以仲景才将它们统称为‘伤寒’!”
王叔和发问:“那若是患者素体寒热不同……”
庞安时抢答道:“每个人的体质有差异,当外邪侵袭之时,若此人素体有寒,则变为阴毒;若素体有热,则变为阳毒。不仅如此,地域的影响也不可忽略。”
甘遂:“先生高论!‘寒毒’一出,百惑尽解!先生方才已经指出伤寒之因在于寒毒,虽然这毒会因患者的体质差异发生变化,但总之离不开这个‘毒’字,只要抓住了这个字,就抓住了外感热病的治疗门径——解毒!”
庞安时:“甘大人举一反三,庞某佩服。”
甘遂:“对了,先生一开始提到的‘意外收获’是什么?”
庞安时:“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与不久之后可能降临的瘟疫有关。瘟疫的传染性极强,古时曹魏名医王叔和曾经对此有过论述……”
没等庞安时说完,王叔和便抢答道:“阳脉浮滑,阴脉濡弱,更遇于风热,变成风温;阳脉洪数,阴脉实大,更遇其热,变成温毒,温毒为病最重也;阳脉濡弱,阴脉弦紧,更遇湿气,变为湿温;脉阴阳俱盛,重感于寒,变成温疟,斯乃同病异名,同脉异经者也。”
看来王叔和来到宋朝之后应该是化名了。
庞安时赞叹道:“王大人的记忆力令在下佩服!方才大人所说的风温、温毒、湿温、温疟这四种疫病,在庞某看来,皆是同一个病因——异气。只不过是因为兼受的四时六气不同,而有了不同的病名罢了。”
看到这里,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伤寒五病和四种疫病都包含有湿温,而这造成两个湿温的病因是不同的,前者是寒毒,后者是异气。
甘遂边思考边说:“依庞先生之见,既然伤寒与疫病的病因各异,那治法想必也应当不同。”
庞安时:“甘大人所言极是,在下已将其治法写成《辟瘟疫论》一文,其中温毒一病最为凶险,不同时令各有不同的方药以供参考。”
甘遂:“如此甚好!”
我似乎见证了一个不得了的事件,庞安时提出的温病与伤寒分治,这在认识上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对后世温病学派的形成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甘遂:“庞先生的研究成果意义非凡,足以让我们大方脉分会在论坛上大放异彩!那么,接下来,朱先生,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