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黄芪,我、李杲还有我师父钱乙一同被孙掌柜传送到了正德十四年(1519年)七月,在位的皇帝是朱厚照。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江西南昌,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举起反旗的好地方,我们刚到就碰上了宁王叛乱,而且已经乱了一个月了,我怀疑孙掌柜是想搞死我……
就在我们想着怎么逃命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说宁王朱宸濠已经在鄱阳湖被赣南巡抚王守仁的军队镇压。听说宁王完全是被吊打,其实也不能说他不行,只是因为王守仁强的太离谱了。
大战过后,王守仁的大军几乎没有伤亡,但仍然在南昌招募军医,可能是为了救治俘虏。我们三个就借此混了进去,说不定我们要找的人也在军中呢。
军中多是伤员,所以主要是外科大夫,而我们三个对于外科并不是很擅长,所以就问了问这里哪个大夫外科看的最好,结果众人的话语统统指向一人——薛立斋。
我们找到薛立斋,向他表明来意,他很乐意教我们一些常用的外科治疗方法。当然钱乙和李杲并未使用真名。
在交谈中我们得知,薛立斋今年刚被提拔为南京太医院院判,一个多月前来宁王府看诊,不料当日宁王已经决定起兵造反。为防消息走漏,当日府中所有外来人员都被扣留,直到王守仁今日擒获宁王,他才被放出来,为表感谢,特来军中帮忙救治伤员。
薛立斋为了让我们今后也能学习外科的医术,特意送给我们一本他撰写的《外科枢要》。
我:“薛先生如此慷慨,全无门户之见,令在下感佩!”
薛立斋:“黄先生不必客气,虽然如今天下安定,但在大明统一之前,华夏医学的传承也出现过一部分断层,我只是希望有更多人能了解外科之术。家父是儿科大夫,曾想过评注钱乙的《小儿药证直诀》,却也很难找到全本了。”
我:“此事不难,在下正好带有一本《小儿药证直诀》,而且是宋朝的版本,现在便作为回礼赠予薛先生,如此,令尊的心愿便可以实现了。”
薛立斋:“这这这!这真的是《小儿药证直诀》?!”
我:“是的,不信你可以翻开看看,作为医学世家,对于藏书的真伪想必一眼就能看出来。”
薛立斋:“那在下今日可真是以石换玉了!”
钱乙:“玉说到底也是一块石头,只有懂它的人才明白其中的价值。”
薛立斋:“薛某谢过各位,等救治完这批伤员,可否请各位赏光到寒舍一聚?正好我的一些同行的好友也回来,届时必得向各位好好请教一番!”
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日后,我们来到薛立斋的家中。
薛立斋:“恭迎三位先生!”说着转向他身后的人们,“这就是我先前提到的黄芪、钱仲、李明三位先生。”
好吧,钱仲、李明是钱乙、李杲的化名。
薛立斋接着向我们介绍他身后的人:“这些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儿科大夫万密斋,那位是武举人高武。”
这时一位长者也走了出来。薛立斋介绍道:“诸位,这位便是家父薛铠,曾任太医院院使,家父非常感谢黄先生的赠书,昨日已经开始为《小儿药证直诀》做注。”
薛铠拿出一本书走到我面前,说道:“《小儿药证直诀》乃儿科至宝,老夫无以为报,只有这本《保婴撮要》拿得出手,这是老夫的儿科经验,还请黄先生不要嫌弃。”
我:“薛老先生何出此言?您的儿科成就可谓当世之冠,天下医者莫不想拜您为师,您这本书也一定会成为儿科经典流传后世。”
众人互相行礼过后,我想着得说点什么打开话头,于是就随口问了薛立斋一个宽泛的问题:“依薛先生之见,何为治病之要?”
薛立斋:“依在下愚见,治病必求于本,故‘治本’当为治病之要。”
我:“那先生觉得怎样才算是治本?”
薛立斋:“我认为,治本首先要做到辨证论治,其次要注重调治脾肾。”
一听到“脾肾”这两个字,李杲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亮光,看来他要发问了。
李杲问道:“薛先生,不知你对脾胃有何见解?”
薛立斋:“关于脾胃之说,我大体上很认同先贤李杲的观点,他对于阴火上乘的内伤热中证论述甚详,但对于脾胃虚弱所致的寒中证却并未有过多的说明。”
李杲:“额,确实如此,那你对于寒中证可有心得?”
薛立斋:“自是不敢跟李杲相提并论。在下认为对于脾胃虚弱所致的寒中证,不仅要生发脾胃阳气,更重要的是补火生土,也就是补肾中命门之火,进而增强对脾胃的温煦。”
这一观点和李杲截然相反,因为在李杲认为元气和阴火是势不两立的,而薛立斋却要通过补命火来温脾胃,进而使元气充盈。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孙掌柜为何要把我送到这个年代,我们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给薛铠一本书就完了,更重要的任务在于薛立斋,他是整个温补学派的起点,我们必须让他的理论尽快完善并且传下去。
薛立斋说完之后,李杲陷入了沉思。
见众人不说话,薛立斋便转向我,问道:“黄先生熟读钱乙儿科,在下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我:“请讲。”
薛立斋:“我先前见到的《小儿药证直诀》乃是残卷,故书中有些句子令我十分不解,比如书中写到:‘小儿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全而未壮。易虚易实,易寒易热。’”
我:“这句话的用意在于告诉你小儿脏腑柔弱,不可痛击,如果泻下过猛,会导致胃中津液耗损,造成疳积。”
薛立斋:“那若是碰到非泻下不可的情况该如何呢?”
钱乙听到这句话马上说道:“凡小儿之病,需要泻下之时,先补其母脏,而后下之。比如肺虚痰实,可下之,但是需要先补脾,而后方能泻肺。而且泻下之后,还需要用益黄散来善后,这样便可保小儿无虞。”
武举人高武插话道:“先生此法正可谓用药如用兵啊!”
薛立斋:“高举人精通天文、律吕、兵法、骑射,若是从医,想必定会有我们当局之人意想不到的发现。”
高武:“后来我发现先武举人这条路不适合我,所以正想着另谋他路。只是医道深奥,岂是我这种人能明了的?”
我:“高举人此言差矣,天道与医道,同为一道,天文律吕更是与医道不可分割,天有繁星,人有腧穴,举人何不试着精研针灸?”
高武:“黄先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今后在下就专注于针灸了!”
另一位儿科大夫万密斋也加入了讨论:“正所谓‘邪气未除正气伤,可怜嫩草不耐霜’。先生,儿科有四大病,痧、痘、惊、疳,不知先生对于小儿惊风的治疗有何高见?”
钱乙:“我认为惊风当与五脏中的心肝密切相关,治心可用导赤散,治肝可用泻青丸。”
万密斋:“先生之意可是说五脏各有所主?”
钱乙:“是的,心肝脾肺肾分别主惊、风、困、喘、虚。此外,五脏各有虚实。”
薛立斋、万密斋:“愿闻其详!”
钱乙:“心主惊。实则叫哭发热,饮水而摇;虚则卧而悸动不安。肝主风。实则目直,大叫,呵欠,项急,顿闷;虚则切牙,多欠气。热则外生气;湿则内生气。脾主困。实则困睡,身热,饮水;虚则吐泻,生风。肺主喘。实则闷乱喘促,有饮水者,有不饮水者;虚则哽气,长出气。肾主虚,无实也,惟疮疹,肾实则变黑陷;虚则无精光,畏明,体骨重。”
之后钱乙又详细阐述了五脏虚实的治疗方法。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跟薛立斋等人告别之后过了不久,我们就被孙掌柜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