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姬和圆毛怪在伊凡迪迦头顶不远处的天空打得不可开交。
空气里不时甩出一条鱼尾和一只豹爪。
伊凡迪迦怏怏地坐在草坪上。
不得不说，圆毛怪的战斗力跟当年和他在一起时完全不能同日而语。那一爪子一嘴巴的打法，就像两个女人当街扯着对方头发，偶尔还会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吃太多了？”他问。
“少废话，帮不上忙的家伙就旁边歇着！”
“……”
二十分钟后，人鱼姬被圆毛怪活活扒了皮，灵体则被它吸了个精光。
三十分钟后，圆毛怪将一张干皮扔给了伊凡迪迦。
这皮听说滴上一滴血，就能让它成为血液主人最合身最拉风的盔甲。伊凡迪迦不敢斗胆尝试，人鱼姬虽说是个异灵，但毕竟是个母的，让他把一张母皮穿在身上，他总觉得瘆得慌。
当年在圣都学院，有堂课老师让他们猎杀人鱼姬。
人鱼姬靠食取雄性血液为生。这种靠美色获胜的招数在神使面前几乎是毫无胜算的。
除非她们能联合鱼亡灵一起对神使下手。
伊凡迪迦想不明白，要杀他的人为什么不对他一次性致命，偏偏选择软刀子磨皮，一寸一寸折磨他？
看着圆毛怪鼓鼓的肚子，伊凡迪迦估计它这顿吃下去，能管个十天半月才会重新拥有饥饿感了。
“怪物，你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刚才为什么没走掉？”他问。
“怪胎，你那爱冲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在我出手前你是不是准备吻她了？”
“吻谁？人鱼姬吗？”
“你明知她是人鱼姬还靠她那么近？”
“我不靠她那么近，怎么能让你出手相救呢？”
“伊凡迪迦，你遇到鱼亡灵的时候我就打算出手了。可我一旦出手就会让霍布文知道你是神使。”圆毛怪道，“现在好了你的身份彻底暴露了，我估算霍布文要不了十分钟就会来找你。”
话音刚落，庭院外白光一闪，一道人影由虚到实站在了那里。
“你说得没错。”伊凡迪迦望向出现在那里的人，他已经推开木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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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长谈。
伊凡迪迦将霍布文请进他位于二楼的小露台，两人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伊凡迪迦猜得没错，霍布文是神使。但他说他并非圣都学院派来的第一任神使。第一任神使在派往人界后不久就失踪了。
学院里那群老古董和老学究开了十八次紧急会议，最终决定再派一名神使前往人界。
来人界的四百多年间，霍布文已经辅佐了姆王朝两代拉姆。第一个是拉姆珈蓝，第二个是拉姆荷耶。
当伊凡迪迦问他，姆王朝现任拉姆华沙难道还不算他辅佐的拉姆时，霍布文露出了些许无奈。他说，当年他之所以要再次踏上姆大陆的土地，成为拉姆的灵媒完全是因为伊凡迪迦犯的错。
这回答让伊凡迪迦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犯的错？他犯什么错了？
霍布文说，如果当年伊凡迪迦没有救下费尔兹而改变历史进程，那么现在白皖国早已并入姆大陆的版图了。就因为伊凡迪迦的插手，让这段历史推迟了整整十二年。
伊凡迪迦微微张着嘴，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他小心询问。
“费尔兹原本十二年前就该死在凯石岛了。在他死后，白皖国先帝亲手斩了自己的亲弟弟一家。而后不久，他们与姆王朝正面交战了三个回合。在那三个回合中，拉姆的长子被姆三皇子的手下暗杀。拉姆一怒之下杀了三皇子，受牵连的二皇子也被处决了。”
“这一下死了三个儿子？”
“不只三个。”
伊凡迪迦没有答话，他继续听霍布文道：“大皇子的位置一旦动摇，后面的兄弟们谁也不服谁。为了争夺拉姆之位，姆王朝的宫廷掀起了一股长达数十年的血雨腥风。各种势力相互暗算，死得死，伤得伤。”
“拉姆对他这群儿子痛心疾首，待他驾崩传位时，他只有两个儿子可做选择，十皇子夜华和十三皇子卡沙。夜华是个温柔的孩子，他很小的时候生母就被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的母亲害死了。”
“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的母亲？”
“他们是对双胞胎。”
伊凡迪迦又沉默了。
霍布文说：“十三皇子的生母当时已经身怀六甲，她收留了无依无靠的夜华，让他免除了被拉姆其他儿子欺负。所以在拉姆传位时，夜华想都没想就把皇位让给了自己最小的弟弟。”
“这么说下一代拉姆是十三皇子卡沙？”
“原本是，祭司大人。”
伊凡迪迦轻轻咳嗽了一声，现在历史全变了。
白皖国还是个政权独立的国家。
姆十三皇子的十二个哥哥们都活得生龙活虎。而十三皇子却处在了完全不利的地位，随时可能被自己的哥哥们想着法子置于死地。
回头去看凯石岛的那场纠纷，费尔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霍布文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山坡上袖手旁观，他不免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想挽回错误的历史，让它按照它应有的面貌发展下去。
“将军，费尔兹非得死吗？”
“他现在死不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谁也救不了他。”
的确，费尔兹现在的状态，唯有天神能够帮他。
此刻，小豹子走了过来，趴在两人中间呼呼大睡。
伊凡迪迦道：“将军，我听圆毛怪说十二年前是你救了它。你应该知道它是待灵吧？既然知道，你当时就没有怀疑我的身份？”
“在你昏迷时我去看过你。”霍布文道，“你当时看上去跟普通的人类小孩并无不同，而且我从你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圣极力的力量。”
真是妙呀，如果说天空之城那群老头有什么对他隐瞒的，那绝对就是他在得到龙皮地图时的那项交易。
他们收回了他的力量把他派往人界，一定是担心伊凡迪迦带着那力量把人类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从而彻底改变他们的历史进程。以他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如此忍气吞声、老老实实待在人界？
“将军，我们都是神使我就把话说开了。”
“你说。”
“你让我护送红衣祭司回姆大陆，为的是什么？”
霍布文扣住双手，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祭司大人，姆十三皇子的命运是你改变的，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将它转回正轨吗？”
转回正轨？
“你是想让我去姆大陆辅佐他登上皇位？”
“在我不了解你的身份时，我其实并不知道祭司大人有没有这个能力，不过现在我倒是对你充满信心。”
“将军，我没有圣极力。”伊凡迪迦道，“在我离开天空之城时，那帮老头封印了我的力量。”
“但他们并没有放弃你。”说完，伊凡迪迦和霍布文中间的那张小方桌上出现了两样东西。
鱼亡灵的鱼鳍和人鱼姬的皮。
“将军什么意思？你是说今天这两个家伙是天空之城那帮老头派来的？”
“除此以外，还有谁这么大方送你礼物？”
这群该死的老家伙，竟然这么玩他。等他回到天空之城，他一定要他们好受。
“将军，姆大陆那群人听说都很厉害，这两样东西或许并不能保证我的安全。”
“大人，我相信他们一定会雪中送炭，在你需要时再送你几件礼物。”
“将军有圣极力吗？能否借我一点儿。”
霍布文沉默地望了会儿伊凡迪迦，然后笑道，“我的圣极力所剩无几，恐怕借不出多余的力量给祭司大人了。”
好吧，圣极力这东西在神使中，就好比身为人类的你找你亲兄弟借钱。如果有神使愿意借给你，那你们的关系真好比铁哥们儿了。
伊凡迪迦并不想为难霍布文。他来人界四百多年了，按照神使的寿命，他的生命应该所剩无几了。
似乎看穿了伊凡迪迦的想法，霍布文道：“祭司大人，如果我有多余的圣极力我一定借给你。毕竟我能用它们的时间不多了。”
“将军这些年来到人界都是怎么过的？你找到圣灵了吗？”
“连个影子都没找到。”他笑道，“我来人界的任务跟你有所不同。”
接着，霍布文告诉了伊凡迪迦，他当初来人界不过是为了查明第一任神使的去向。人类的种族里，只有姆大陆那群家伙拥有类似火烈圣灵的力量。他的第一站便是姆大陆。
跟随拉姆珈蓝的那些岁月，他调查了所有关于拉姆家族的起源。
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火系家族是火烈岛的瓦古族。他们在火系家族里有至上的权利和地位。
每年岛上都会举办太阳祭，各大火系家族的头领在同一天登岛，以表对太阳神的忠贞。可就在瓦古族传承到第八代时，拉姆家族的小儿子古拉，活活气死了自己的父亲，杀害了自己的兄长，夺得了拉姆家族的绝对统治权。
在他的强政下，他一并歼灭了各大反抗的火系家族，吞并了他们的土地，建立了姆王朝。
古老的火系家族从那之后全部归于了姆大陆的统治，他们称古拉为‘火烈者库萨塔’，而‘库萨塔’在阿尔西亚语里就是“火烈圣灵”的发音。
“古拉是火烈圣灵？”伊凡迪迦道。
“不，我认为神在给我们指引，告诉我们火烈圣灵只可能存在于拉姆家族中。”
“那他直到现在也没出现？”
“所以我们要守护这个家族，直到真正的火烈圣灵降生。”
说到这里，庭院外传来军靴声，一群全副武装的年轻军官排成纵队站在了木门外。
“霍布文将军，国王驾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