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瑟第三次叫着海伦娜时,她才从思忖中回过神来。
眼前的男孩坐在桌上,“你是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我肚子有点儿疼。”
帕瑟眨了眨眼睛,突然红了脸。
“不是你想的那样。”海伦娜急忙解释。
就在半年前她来了初潮,当时并不知情的她弄脏了裙子,而这一幕恰好被六岁的弟弟看在了眼里。
帕瑟以为姐姐得了绝症吓得大喊了起来,这一喊就让‘公主来了初潮’的事儿闹得宫廷上下人尽皆知,害得海伦娜好几个月都没脸出去见人。
“不舒服为什么不回宫去?”
“这周我已经逃课三次,要再逃一次玛尔特非去母后那里告发我不可。”为了配合自己的病情,海伦娜捂着肚子趴在了桌上。
她肚子并不疼,这样做只是为了让眼前的小鬼不再烦到自己,一天来她要烦的事儿已经够多了。
此刻,玛尔特从庭院的一角走了过来,他扬了扬手里的细鞭,让小王子从桌子上下来。
帕瑟撇了撇嘴,满不情愿跳下了书桌。
作为白皖国的二王子,平日里除了太后跟王兄可没人敢这样命令他,但课堂上顶撞老师为大不敬。为了这点儿小事去得罪玛尔特,帕瑟觉得实在是得不偿失。
“王姐说她肚子疼。”
帕瑟的话让玛尔特看向了一旁的海伦娜,“这疼能忍受吗?”
“恐怕不能。”
“提前下课也可以,前提是你得把昨天学到的内容背诵一遍。”
背诵昨天的内容?昨天他讲什么了?整整一页的演讲稿?天啊,这么长的东西她怎么背得下来。
为了早些摆脱玛尔特回宫,海伦娜试着回忆着昨天所学的内容,“灰烬,无尽的灰烬也无……无法阻碍我们……”
“抬头挺胸。”玛尔特打断了她。
“可我肚子疼。”
“如果开战在即,公主殿下你肚子疼是不是就不用鼓舞士气了?”
“这是哥哥跟帕瑟要做的,母后说过我不用学习修辞学。”
“如果有天你贵为一国之后这就是你的本分。”
“我才不要当什么皇后!”
“殿下,这话你大可去告诉王跟太后,我要做的就是确保你掌握这门技能直到如火纯青。”话毕,玛尔特用细鞭抵向海伦娜的后背,“抬头挺胸眼睛平视前方,声音控制在中间区域,感受你的音量,发音别太高也别太低。”
海伦娜强忍着泪,背诵着昨天所学的内容。
在得知桑蓝的婚事后她简直度日如年,为了祈求神明留住他,她昨晚趁着夜色溜进了火神庙做了夜祷。祈祷结束她匆匆回宫,发现自己的披风落在了神庙里。
火神庙的夜晚是禁止女性入内的,要是祭司们发现了她的披风,一定会第一时间怀疑到她,毕竟那披风上绣着她的宫纹。
海伦娜担心的不是昨晚的行为被祭司们发现,而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莽撞,让贵为一国之君的哥哥落下一个家管不严的罪名。
此刻,一夜未眠加上没吃早餐让她浑身乏力。她的耳朵嗡嗡响着,脑袋晕晕沉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醒来时海伦娜躺在了自己的闺房里,太后坐在她的床边擦着泪,哥哥站在不远处,玛尔特则跪于一旁。
“别乱动,药师说你患了暑病得卧床休息。”
海伦娜扫了眼屋子,看向了帕瑟。弟弟正在为她担忧着,为了安慰他她说自己好多了,小家伙脸上的神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这时,太后让人把玛尔特拉下去,白皖王一听急忙制止了刑官。
“母后,您守了两个时辰也该累了,不如先回宫歇息剩下的事交给儿臣处置。”
“母后,帕瑟也累了,这里有王兄陪我您大可放心。”
看着儿女们一唱一和太后叹了口气,她刚领着帕瑟离开白皖王就下了指令,“把玛尔特带下去听候处置。”
“是,殿下。”
两名刑官押着玛尔特走出了公主的宫殿,白皖王坐到妹妹床头。他说玛尔特平日里虽然严厉但也不失本分,今日的事该如何处置全部由海伦娜定夺。如果她认为他有罪他便重罚他,如果她认为他无罪他便放他归乡。
听到归乡海伦娜问:“他不再教我了吗?”
“丫头,发生这种事你让玛尔特还怎么像从前那样履行自己的职责?他估计吓坏了甚至都不知道今后该如何去面对你跟帕瑟。”
“那谁来教我?”
“我会安排新老师。”
海伦娜低下了头,今天她昏厥的事与玛尔特无关。她不是暑病只是没吃早饭,但她不想跟哥哥细说详情,毕竟玛尔特能摆脱她平安归乡也算是件幸事。
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白皖王道,“你还有什么心事吗?”
“我想知道桑蓝的婚事是不是你所赐的。”
“你哪来的风声?”哥哥的语气怪怪的,这引起了海伦娜的警觉。
“一群小宦官那里。”
“我原本打算他到了天古再告诉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也省了我的一桩心事。”
“他是你的圣御骑士你舍得让他走?”
“他有婚约在身。”
“如果他不爱他的未婚妻呢?”
“那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可我关心。”
哥哥的眼神变得犀利,“你关心什么?”
“我关心他会不会幸福,他不能因为某人的赐婚就得成天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某人的赐婚?不爱的人?那你认为他爱谁?”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让他留下我相信他一定会留下。”
“他对你说了什么吗?”见妹妹不搭话,白皖王道,“不管他对你说过什么我只想提醒你,在你这个年龄里别太轻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半年前我已经来了月事。”
这话让哥哥轻笑出声,“那又怎样?男女之间的爱你懂多少?”
“懂得比你想的多。”
他面带讥讽,“就因为你对他抱有好感所以认为他对你也抱有好感?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那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要知道昨天桑蓝还吻了她,但她不敢告诉他。
“你凭什么说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告诉过你他爱你吗?”
她摇头。
“量他也没这个胆子。”
“但我知道他爱我他也知道我爱他。”
一丝不悦掠过哥哥的眼睛,“海伦娜,凡事学会适可而止。”
“我爱他!”对桑蓝的迷恋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我们爱着彼此,这难道也不够你收回承命吗?你以前不也赞美过爱情吗?”
白皖王遏制着怒火,而海伦娜根本不在意他那即将爆发的愤怒。
“我要嫁给谁也得由你决定吗?玛尔特说有天我会当上皇后,是你告诉他的吗?你为了利益打算远嫁我吗?”
“住口海伦娜!我还用不着你的婚姻来巩固我的政权!”
“既然不需要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嫁给自己所爱的人?”
“因为他不配!”
“不配?”她瞪大眼睛,“就因为我是你的妹妹而他是你的臣子吗?”
这次哥哥眼里除了寒意还有失望,他想或许自己已经宠坏了她,“他的那些小伎俩也就骗骗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他骗我什么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爱他。”海伦娜继续辩护道。
“别再为此事跟我争论,它已经定了。”
“谁定的?”望着哥哥准备离开的身影她大喊道。
白皖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直视着她,“你真想知道?这门婚事由他家父在他年幼时就定下了。那女孩娴熟美丽教养十足,你要见过桑蓝看她的眼神就会明白你的揣测是多么愚蠢而荒谬。”
她瞪视着哥哥,根本不信他说的每一个字和每一句话。“我会亲自去问他。”
“他已经走了。”
“走了?他说他下周才会启程。”
“我让他尽早动身。”这次白皖王不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我恨你!”海伦娜大喊着。
她恨哥哥,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她的爱情?
昨晚她去火神庙祈祷天神不要将桑蓝从她身边带走,现在她想再向神明多加一条。她祈求天神赶紧把她的哥哥带走,把白皖国之王费尔兹带走。
她不想再见他,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