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1月
学校要开运动会,对于我这种不喜欢运动的人,我只会觉得哇——不用上课,虽然我是立志要好好学习的人,但是一听说不上课,还是会莫名的激动。
我最近情绪有点低落,因为江任然和杨毅,我十分怀疑他们在背后不知把我骂成什么样子,简直不敢细想,深究内心都会一阵一阵的难过,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吗?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平时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啊,尊重师长,团结同学,最后还会撩一下头发,加上一句,长得漂亮。然后就会看到李一箫两个白眼狠狠地朝我甩过来,我看着她哈哈大笑,笑完又开始情绪低落,不就上个学期一时冲动和杨毅打了一架,我承认是我先动的手,我不对,但是他都不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吗?女生怎么了!活该被他那样辱骂吗?明明自己就做错了,还不知道反省。
还有那个江任然,怎么会突然和杨毅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
我真的,怎么想都想不通,他和杨毅完全是两种人,他就是那种成绩好,话不多,看起来还很有礼貌,除了学习,根本就不会说别人什么闲话的样子,而杨毅就是那种调皮捣蛋,不务正业的人,学习学习不好,自从高二来我们班,我就没看见他干过一件正事,不是谈恋爱,就是在去递情书的路上,还放豪言,一中,就没有他追不到的女生,自以为是,轻浮幼稚,自诩长得像刘德华,刘德华同意我都不同意,一堆的毛病,就是欠——
我这样说时,李一箫会淡然地拍拍我说,都是那些女生给人家递的情书。我坐在宿舍的床上,猛拍了一下床前的桌子说,那他来追我啊!看他追得到吗?
李一箫看着我,完全愣住,好一会儿才说,他疯了,人家都是别人追他。不要说你才跟人打架,就算是不打架人家都不会多看你几眼的。
我很气馁的深吸一口气,指着宿舍门外义愤填膺的说,那些女生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我把他所作所为写张纸,贴在学校的宣传栏上,让他臭名昭著。
李一箫看着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唉——我都没跟你讲,怕你听到难过,有些女生说你和杨毅打架,完全就是你蛮横无理,凶神恶煞,可恶至极。
我听了李一箫的话,彻底呆住了,往往不放过女人的,只有女人,我更惨,不放过我的还有杨毅。
最后她郑重的告诫我,最好别惹江任然,他在我们学校女生中的地位比杨毅高多了,到时候别怪我不认识你。我指着她差点当场气绝身亡,果然是好朋友,直言不讳,委婉含蓄什么的不可能。默默感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内心有一股冲劲一下冲到头顶,我偏要惹,她能吃了我。我大惊,赶紧把它压下,不能头脑发热,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这前一堑还堑着,又要冲动,拜托你长点记性。
我不知道杨毅和江任然之间是什么时候达成共识的,枉费我没跑早操这段时间,在学校门口遇见他买包子,抢着给他付钱,有时候还没熟,就赶紧的对他说,还没熟,等一下。面带微笑,非常和善,就怕他不等,眼巴巴地望着蒸笼,希望它快点熟,给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我十分确定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过节,江任然是高二才来的我们班,又是走读生,他早中晚都是一放学就回家的,在教室都是在做作业,除了偶尔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几个女生玩篮球,有时候篮球滚到他旁边,我会大声的喊他,江任然——给我们丢过来。但也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啊!又不像王伟他们,还会一起去食堂,让帮忙打饭,或者去小卖部让帮忙带东西,或者一起去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吃个东西还会抢来抢去什么的!
自从那次他和杨毅窃窃私语后,我问他题,他很不耐烦的站起来走了,他对我,已经从单纯的成绩好的学生对成绩差的学生的嫌弃,上升为复杂的你居然殴打我同类的敌视,我也不知道我和杨毅打架那天他有没有在教室,有没有了解真实的情况,不知道杨毅是怎样添油加醋的给他灌输了什么不良思想,我真想好好找他说道一番,客观,公正,该是我的错我认,该是杨毅的错,也不能因为是同性就包庇吧!任何事情是不是都不能听一面之词?
那之后,我没有再问过他题,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很心平气和,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点点误会,都是杨毅搞的鬼,找机会解释一下就可以了,在学校门口遇见过两次,李一箫还是会说,你同桌,过去了。她就是故意的,不损我她就不好过,我两嘴扒完饭,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把筷子丢在桌子上,满足她,深深叹一口气说,唉——好吧,我先走了。走上前去超过他的时候,略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转头继续往前走,被自己刚刚的千言万语彻底恶心到,又不是琼瑶苦情小说,哪里来的千言万语,他要是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听我说,我一定简洁明了的向他阐述清楚——我的观点;最后我抓着李一箫把她拖到走廊的尽头,对她严正的申明,别一看见江任然,就提醒我。她还振振有词地说,我这不是贯彻你为我们制定的方针政策嘛!要尊重政策的稳定性和可执行性。我真的想一把掐死她,大声说,那是不是要根据时间和空间以及事态的发展而作出调整。她两手一摊,淡淡地说,那你不还没正式通知我们嘛。我两眼一黑,大脑缺氧,两手揪着她的两只手臂上的衣服说,来来来,我们从这里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零点零一秒后,我们就莫名其妙的笑作一团,额————《大话西游》看多了。
唉——心情郁结难解,阴冷阴冷的清晨还要瑟瑟发抖的站在操场上搞什么运动会开幕式,班主任刚刚还清点人数,看见我还郑重地说,噢——你在这儿,参加不了比赛,能做的就要尽量做,少给我偷点懒。我赶紧点头,以此表示对他的话深深的赞同,他才转身往列队的前面走去,看着老师远去的背影我对李一箫说,等一下我就回宿舍睡觉,你们慢慢运动吧!李一箫看了看我的膝盖说,你的——
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出来,又要说我膝盖上的伤,忙乱之余还看了一眼江任然,和我隔着一个人,很高的一个杵在那里,他略微转头看了看我们,还好我手快捂住了李一箫的嘴,不然他又要认为我假装可怜,故意搞得血肉模糊,博同情,引发他的愧疚,我对着李一箫悄声警告,以后这是忌讳,提都不能提。她翻着白眼,嘴里发出一个嘲讽的声音,啧啧啧————我给了她一个决绝的眼神,让她给我记住了,她冷哼一声把头转朝一边,校长开始在主席台上絮絮叨叨的讲话,我抬头专心的看着他,在想等一下去吃点什么,感觉他快要讲完的时候,我已经拉着李一箫鬼鬼祟祟的从我们高三站的那边挪动到了高一年级站的这边,再过去一点就是操场边的梯子了,顺着梯子上去,就可以一马平川的朝食堂奔去了;吃完早点回来,所有的同学都散落在操场上,人群攒动,吵吵嚷嚷,开始了早上的比赛,篮球场上有在定点投篮的,篮球场旁的田径场上人来人往,跑道边挤满了人,我站在篮球场边的梯子上不禁感叹,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李一箫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怒斥,少给我文绉绉的。
我看着她摇头感叹,能不能有点文学修养。
她突然直直地看着我,一脸认真,我忙抬起手摸了一下脸颊,以为刚刚吃东西的时候有什么沾在上面,她对我说,你不要管别人干什么,期中考试你差一点就到我们班前十名,这才是收获,其余那些阻扰你的,你在意他干嘛,人家无关痛痒,把自己搞得身心疲累,凭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迷糊,我说过,她就是这样,明明上一秒还和你说其他的事情,下一秒就突然跳到毫不相干的地方,完全跟不上她的思维,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安慰我,怔怔地看着她,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对啊,凭什么,人家不痛不痒,我就要天天思前想后,烦乱不安。我看着她,我们会心一笑,伸手挽着她走下梯子,走过篮球场,来到田径场,我看着周围朝气蓬勃的人们,欢笑打闹,跑道边有在大声喊加油的人,热闹非凡,我们手挽手走在他们之间,校园广播在播放着田震的歌,刚刚是《执着》,现在是《干杯,朋友》,我对她说,什么时候干一杯呢?朋友。
她哈哈大笑说,哈哈哈——毕业的时候。我看着她笑了起来,听见有人喊,姨娘——下意识的就四处看了看,王伟站在我们的不远处对着我们挥手,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杨毅拍了一下江任然的肩膀,江任然转头看着他,远远的我只能看见江任然三分之一侧脸大致的轮廓,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然后转头看向我们这边,王伟大声的喊,姨娘,你们快点来给我们加油。我看着他们,人家就心情愉快的嬉笑打闹,我就该心情低落,受人桎梏,咸吃萝卜淡操心,闲的,多做两张试卷,多记几个单词,对人生的帮助更大。
李一箫用手肘拐了我一下,无声的询问我要不要过去?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走啊!我们挽着手走过去,刚到他们旁边,王伟就絮絮叨叨的说,姨娘,你别想逃跑,腿受伤嘴没事吧,来来来,给我们班加油。说着就连推带拉示意我们赶紧到跑道边上,找个能好好观看的位置。看见旁人挤人的样子,我赶紧对他说,人那么多,不要推。
杨毅突然在旁边说,对对对,就需要你们的加油。我抬眼有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一脸平和,奇怪,他是在跟我们说话吗?江任然不高兴地看了杨毅一眼,转头看着我,面无表情,我看着他,他不高兴什么,杨毅和我们讲话?深深地叹口气,算了——毫无意义,懒懒的对他们说,加油加油加油,然后看着王伟没好气的说,可以了吧!
王伟很不满指着围满人的跑道催促,可以什么!我们都还没跑,赶紧挤到前面去,马上就到我们班了。李一箫对我说,看看我们班的再回去吧!我转头看了一眼站在王伟后面的江任然和杨毅,江任然对上我的眼神就迅速避开,我皱了一下眉,什么啊?杨毅给你灌迷魂汤了?!随即对上杨毅的眼神,他直直的看着我,一动不动,仿佛武侠电视的高手即将比试,屏息凝神,眼神对峙,我坚定地看着他,幕后黑手,才不能在他面前胆怯,下一秒就觉得跟他较什么劲,无聊——李一箫也拉了我一下,我垂下眼帘,行行行,你赢了,很妥协地叹了一口气说,唉——好吧。和李一箫一起挤到人群中。
为了我们能收获更多,第二天,我和李一箫很早的就起床去了教室,专心致志地做作业,教室里零零落落有几个人,断断续续的说有比赛走了,只剩下我和李一箫,她说,让我等她,她去蹲个厕所,回来我们就去吃饭。
我埋头做着开运动会之前老师发的试卷说她,你恶不恶心。她没理我跑着出去了,我聚精会神的写算着,咬着笔头仔细的思考,继续算,越算越感觉离正确结果越远,我撑着头想要好好再从头理一遍,突然看见门边站了个人,浑身一震,心跳都差点吓没了,看清楚是江任然,捂着胸口缓一口气,对他抱怨,啊————你吓死我啦!
他一脸平静地转头看着黑板,竟然笑了起来,我不解地愣着他,啊——天啦!早知道吓到我让你这么高兴,我一定给你吓个够,我也是无语了,他从讲台前走过来,我疑惑地问他,你来教室干嘛?
他简短的回答,做作业。我站起来让他进到他的座位上,他坐在座位上,拿出练习册,看了一眼我桌子上的试卷,我淡然地看着他,心里想,别看了,肯定做错了,也不给我指点指点。然后在我的座位上坐下,想要继续锊一下我刚刚做的题,心里却开始冒出和江任然好好谈谈,此时是个很好的时机的念头。从那里谈起?
我和杨毅打架那天你在教室吗?呃——————
你知道我和杨毅是为什么打架的吗?呃——————
你和杨毅关系很好吗?呃——————我抬头看着黑板深深的思考着这个问题,没有头绪,埋头看着试卷,那道做错的数学题让我更没有头绪,我右手撑着头看着他,他在低头拿着笔认真的做练习册,我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江任然——
他并没有立刻抬起头来看我,而是停下手中的笔,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我看着他,脸上没有很明显的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生气?没那么明显,刚刚吓到我还那么开心,给个辩解的机会,让我阐述一下呗,关于和杨毅的过节,李一箫忽然在外面喊我,陆海蓝,走啦!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心里有点惋惜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身体却立马站起来说,算了,下次再说。抓起桌子上的试卷跑出了教室,身心这两个不能统一的家伙,拉着李一箫急忙往楼梯口冲过去,李一箫问,江任然?
我一边拉着她下楼梯一边心有余悸的说,对啊,我刚刚差点揪着人家叭叭叭讲我和杨毅打架的前因后果。
李一箫无奈地叹一口气说,嗬——有什么用。
我忙说,所以我还在犹豫,结果你来喊我,我就马上出来走了。我挽着她一边下楼梯,一边转头往远处看了看,田径场上依然热闹非凡,目之所及,人来人往,叹了一口气说,的确没什么用。
在楼梯上遇见正在上楼的杨毅,我和李一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杨毅抬起头看见我们,像见鬼一样怔了怔,后退一步,我和李一箫往楼梯的一边挤了挤给他让出一条路,他低着头从我的旁边走过去,李一箫在我耳边悄悄说,感情好,一个在教室,另一个急忙追着去。
我一下没忍住,笑了起来,杨毅斜眼看过来,我赶紧捂着嘴,假装转头看着李一箫,我俩互相看着对方,忙快步走下楼,一边笑到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