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愉快愉快!”
这个古怪的男子忽地尖着嗓子笑了两声,扔掉手里双刀,双手抓住脸颊,像抓痒一般在脸和脖子上挠来挠去,就连指甲抠进肉里抓出道道淡色血痕却浑然不觉,表情狰狞,五官扭曲,看起来十分可怖。
苏启和微怔,不由得将目光打在他的身上。
他自认为自己见过了江湖上各种形形色色之人,必然不会再对他人有些许兴趣。这些人中不乏性格怪异行为乖张之人,比如幼时教他用刀的那位“蒹葭仙子”淳于无思,长得清丽动人,但却是个十分好事的人,总是爱跟别人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偏好与人做媒,因此常被人笑称“媒婆仙子。”
可是像眼前男子这样诡异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
那男子也不等苏启和做出反应,生怕他跑了似的,左掌猛地运功凝气,地上的刀跳动了几下飞进了他手里,也不多言,径自执刀挥砍过来。
一道寒光晃过眼睛,苏启和紧握剑柄,横剑格挡,迎击眼前男子的袭击。
二人一刀一剑交起手来,大堂之中瞬间只听得兵器相击、拳脚相撞之声,苏启和着白衣,那男子一身黑衫,两人身形异常迅捷,只能看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缠斗飞舞。
客栈掌柜缩在柜台后面,虽然不敢出声相劝,可是多少为苏启和捏了把汗。他虽然没有跟人打斗的经验,但是身为客栈掌柜,这些年来见识过了江湖上的英雄,也见过了街头巷尾的地痞。
江湖人个性通常比较直,一言不合就会开打,抛开这些年在他店里打坏的桌椅碗碟不谈,江湖各种武功流派,他不敢说全见过,但是也几乎见识过了大半。
可眼前这男子的身法实在诡异得很,左手耍刀,明显应是惯用左手,招数以左手刀为主,可是这男子的右手却能在刀劈横砍的同时不受其影响,掌化拳,拳变指,自然而然地打出一套单手拳法来,仿佛身体里有两个人一般,各自出招同时攻向苏启和各大要害。
几十个回合下来,男子动作丝毫不见疲软,反而使出的招式愈发变幻多端,身手也似乎越来越流畅,无形之中,全身都在散发着杀意,眼神里闪烁着的明显是兴奋的光芒。
忽然他长刀在空中划了半圈,再次劈向苏启和,苏启和后退半步堪堪避过,那长刀离面门仅有半寸时甩了出去。客栈掌柜心下却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那男子狞笑了一声,藏在左手长刀之下的右拳倏忽间已至苏启和胸前。
苏启和显然已经发现这男子与自己之前遇见的那些对手不在一个级别上,原本以为只是个难缠的地痞流氓,却没想到这男子武功如此难以招架。
而且令他诧异的是,自己自幼习武,博览百家之长。天下武功之中,以监星宫的“斗转星移”阵与浩横山的山河浮屠功法最为诡谲多变,他都有所了解,也曾觉得不会再有比这两种更为奇异的功法存在,可是此刻眼前男子所用的功夫却让他不得不承认世间武功的玄妙。
他看不出来这男子究竟出自何门何派,唯一能看出的,就是这男子绝非凡人,也绝对不是善茬。
武功招式最本来的目的就是用来克敌制胜,可是流派越分越多,招式也愈发繁杂,许多人习武只求其形不究其意。
可面前的男子不同,他虽招式诡异,却招招狠厉直取要害,没有一招多余的动作,要么不出手,出手必毙命!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这男子虽然只有一人双拳,却打出了两人四手的招数。饶是剑穹李言越的关门弟子,苏启和此时也明白,如若再不出剑,必败于此人之手。
念及此处,他旋即把手中长剑抛入半空,那剑在空中飞速旋转数圈,包裹剑身的布条纷纷脱落,露出赤红如血的细长剑身。
剑身刚现,客栈掌柜只觉大堂空气明显冷了几分,伴随着苏启和的动作,有细小旋风在剑身周围产生,隐约还有破风之声。
数道寒光闪过,陡然间只听见“铮”的一声,男子长刀脱手,迅速飞向柜台,斜插进木头里,没入数寸,刀身还在摇晃不止。
柜台下方的客栈掌柜登时吓得心跳停跳数息,差点丢了三魂七魄,身体缩了又缩,哪还敢露出半分身影?
那男子急忙跳后几步,白皙的脸上刚刚抓出的血痕仍然清晰可辨,他激动到声音发颤,本就尖细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愈发刺耳:“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好剑,好剑呐!咱看上啦!是咱的!是咱的!”
男子右手往腰上一扯,扯出了一把短剑,那剑只比寻常匕首长上几寸,看上去似乎还没有长刀锋利。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凝视片刻,竟拿那短剑猛地在左掌心划了一刀,鲜血顿时如细流一般滴下,滴在地上形成了小小的血滩。
“可是现在是你的,怎么办?怎么办?”男子慌张起来,无视苏启和,原地转了几圈忽地停下脚步,尖声道,“有啦有啦!杀了你,杀了你就是咱的啦!”
他两手握紧,在半空胡乱舞动,从左手拳心流出的鲜血速度更快,可他却像没感觉一样,仍沉浸在莫名其妙的疯狂之中。
苏启和太阳穴剧烈地跳动了几下,心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是遇到了疯子了!”
正踌躇是否要跟他打下去,男子忽然挺剑刺来,不给苏启和考虑的机会。
苏启和只好挥剑来挡,身后女子忽然发出咳嗽之声,男子闻声顿时停了手中动作,似乎是想起来了自己的本来的目的,短剑又收回腰间,瞬间像变了一个人,眼中清明不复刚刚那般的癫狂。
他道:“把这女子交给我,我便不找你麻烦!”
苏启和长身玉立,昆仑剑横在身侧,冷声拒绝:“做梦。”
柜台下面的掌柜一听这话就怕两人又要打上一场了,皱了皱眉,缩成了一团。
可这回男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暴戾骤起,只冷笑一声,带走了地上的长刀,拂袖转身而去。
长平客栈又归于平静,只余柜台上的一把长刀表明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