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和冷哼一声没有回话,只听得又一女声轻柔劝道:“表妹,不要再玩了。”
从树丛之中走出来两个女子,一个双髻着黄衫,眉眼灵动天真烂漫;一个单螺披红氅,顾盼生辉眸含秋水。
单螺女子道:“表妹,看你胡闹,万一伤着人怎么办?”
手拿红羽弓的少女摇摇头,双髻上的蝴蝶花钿上下翻飞,笑道:“苏小娘子哪里会被伤到?我这几箭他连剑都不用拔。”
这二人是表姊妹,表姐姓温,单名一个婉字,表妹姓唐,复字莹莹。
温婉父母早亡,自小便被唐不臣收养,居于落梅山庄。落梅山庄的唐家有一套祖传枪法,共三十六式,枪法虚实相生,攻防一体,舞时枪枪疾刺,横扫破风,名曰碎风枪。唐不臣本人更是将这套枪悟到极致,尽得枪法精髓。
唐不臣有一女,就是唐莹莹,因出自武学世家又自小娇生惯养,养成了争强好胜的性子。苏启和的父亲与唐不臣是知交故友,苏启和幼时曾随父亲拜访过落梅山庄。这姑娘初见苏启和时把他当成了女孩子,苏启和也嫌麻烦不做解释,结果叫了几年的“苏姐姐”最后变成“苏大哥”的时候,小妮子气得够呛,当场就提着枪要去把苏启和变成真正的“姐姐”。
从那以后唐莹莹就跟苏启和结了仇,每次见面都要刀剑相向。起初唐莹莹还会堂堂正正挑战他,后来苏启和去了剑穹,不仅修为大涨境界也提高了好几级,这丫头自知不是对手就开始搞些歪心思了。
温婉毕竟虚长几岁,性子也温和,对唐莹莹道:“要叫苏大哥。他不会被伤到,那万一伤到他朋友呢?到时候看舅舅会不会罚你。”
唐莹莹转了转手上的红羽弓,不屑地撅了噘嘴:“苏启和那种高傲自大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朋友嘛,这小子若是伤到了也只能怪他自己武功不好学艺不精,又怎能怪到我头上?再说了,我落梅山庄的十二芷露那是一等一的灵丹妙药,就算断了半截腿也能叫他续骨重生。”
说罢冲着方回叫道:“喂,那边那个臭小子,你有没有伤到?”
方回看这女子言语举止与李棠衣倒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更为霸道,想到那姑娘曾给过自己一巴掌,此时不由得起了几分逗弄之意,于是捂着肚子连连叫道:“哎呀哎呀,好疼!”顺势滚到地上。
温婉看了唐莹莹一眼,忙道:“怎么办?真伤到人了?”
唐莹莹嘴硬道:“伤到那是他运气好,别人想被我伤到还得排队呢。”
见方回在地上打滚似乎伤得不轻,苏启和又是个事不关己的样子,温婉当下心急真怕表妹伤了人,忙上前几步去扶方回,问道:“少侠你没事儿吧?可伤到哪儿了?”
若不是自己滚得快刚刚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方回就想吓唬下她,可一抬头看见人家姑娘满脸的担忧,眼圈发红泫然欲泣,那叫一个我见犹怜,立马就觉得自己过分了,也不好意思再装,讪讪道:“无妨无妨,不是箭伤,就是肚子突然有点疼。”
唐莹莹本来正为自己伤人有些过意不去呢,见他什么事儿没有,嚷道:“臭小子,你讨打是不是,信不信本小姐让你就尝尝厉害的!表姐,你还扶他!”
温婉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抓着陌生男子的手腕,雪白的脸蛋瞬间涨的通红,红到耳朵尖儿都能滴出血来。
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方回手腕,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少年虽不如苏启和那般美艳绝色,但也是剑眉星目,自有一派少年风流。却不敢再多瞧一眼,又瞥见围在他腿边的狐狸,通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绿眸深邃,煞是可爱。
方回只觉得眼前这姑娘有趣,话还没说脸就先红,红的速度还不是一般得快,唰地一下就全红了,就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唐莹莹一把扯过温婉护在身后,斜睨着方回叫道:“臭小子,再看我表姐我就剜了你的眼珠子!”温婉的脸更红了,她拉了拉唐莹莹的袖子小声道:“表妹别说了。”
唐莹莹一口一个臭小子叫得顺口,方回却也不恼,只当她是被宠坏的千金小姐罢了,只是她越骂方回就越是对她没什么好感,反而越想刺激刺激她,看她生气倒也开心。
“你说我是臭小子,那你是谁?”
“你管本小姐是谁?管得着吗?”
方回只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轻笑不语,唐莹莹又问:“你笑什么?”
方回颇有得色,洋洋得意道:“我知道你叫什么了?”
“叫什么?”
“臭丫头啊!”
温婉掩口,就连面瘫苏启和也禁不住扯了扯嘴角。唐莹莹大怒,捋起袖子就要去揍方回,好不容易被温婉劝住了。
苏启和等着他们闹够了,几人互通名姓后,才出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出来闯荡江湖啊!就许你苏小娘子欺男霸女,不许我唐女侠惩恶扬善呐?”唐莹莹还没消气,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温婉叫了一句“表妹”阻止她耍小孩子脾气,解释道:“前几日有个小乞儿来山庄送信,信中说苏大哥要从山长出发去淮水寻找神弓,所以舅舅就先在前面的出云城等你了。表妹心急就拉着我过来迎你了。”
“这么说唐伯父也知道了?”苏启和对这位伯父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唐不臣在江湖上地位颇高,不只是因为耍得一手好枪法,更是因为他为人正直侠肝义胆,无论市井地痞还是武学宗师都会称他一句唐大侠。
“是的。舅舅本就一直在寻找神弓,如今这消息不论真假对舅舅来说都是好消息。”
苏启和略一思忖,问道:“前面就是出云城?”
温婉点点头,又道:“城主近日又有新的机关做成,不日就要举行唱卖,各大派派来的人基本已经到齐,苏大哥赶巧遇上。”
苏启和垂眸,他对机关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只对参会的人有点兴趣。
方回倒是兴致颇高,兴致盎然得询问温婉是什么机关。
他小时候师傅给过他一个木马,按住马鼻子可以变成木鸟,拍击鸟首就能变成玲珑方塔,再触及塔尖又能变成木马,十分有趣。于是方回便把它拆了,想看看原理构造,结果连拆都不会拆。
小孩子的兴致总是短暂,快乐来得简单去得也干脆,很快兴趣就被别的东西替代,后来想起再去寻找木马时早就不知丢哪里去了。
温婉只是摇头,出云城城主的规定,只有唱卖得主才能知道究竟是何机关,看起来倒有点赌的运气在里面了。
四人三匹骏马,扬尘疾走,两个时辰后已至出云城下。
苏启和跨下马来,在紧闭的城门前抱剑施礼,朗声道:“剑穹苏启和拜城!”
墙头上有一老人,头发稀疏花白,胡须杂乱不堪,衣衫褴褛,拿一把破蒲扇,听到下面有人说话,便趴在城垛口头伸着往下看,一边伸出手来数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五……一、二、三、五……怎么人数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