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韩涛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韩涛在心里默念着欧阳修的这几句《木兰花》词句。
自从我消失在那个雨夜，韩涛多次去我家打听我的消息。这是又一次从小镇我的故乡所在的家里出来，望着小镇外的那条河，韩涛感慨地想起这些。
“傻蛋你究竟在哪里，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这么些日子了连个音信都没有，枉我平日对你那么好。”韩涛心里想着却又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从来没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但就是作为朋友你也该告诉我一声，你知道吗我是那么担心你。傻蛋，你个没良心的，是生，是死你给我托个梦也好。”韩涛着急地在心里骂着我。
“好你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知道吗？老黄已得到应有的惩罚，他对你做的这些都得到了报应，但你却这样不够意思，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却硬是一个人扛着，也不吱一声，如果告诉我了，也不会发生这些事，还是我做的不够好，包括孟浩的事。我怎么就这么混。老黄，肖倩他们一为难我，我就休假了，我要是不休这个假，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些，唉!”
一时之间韩涛感慨万千。他即怨我不和说一声就这样走了，又在心里责怪自己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感谢韩涛，要不是韩涛，在我出走的那段日子里，我的父母不知会如何度过。家里早就炸开了锅，父亲在我走后的第二天就病倒了。女儿不知去向，父亲又病倒了，这时最难过的莫过于母亲，正在母亲一筹莫展时，恰好韩涛来了，把父亲及时地送往医院，要不父亲就不会等到我的消息，就这样走了。
那段日子里，韩涛为了我父亲跑前跑后，这让父母十分感动。在那期间，得知父亲有病妹妹欣慧特意从学校里赶了回来。就这样欣慧认识了韩涛，看着这个英俊帅气的大男孩，欣慧只是一眼便心动了，在欣慧眼里，韩涛不仅人长得高大帅气，更欣赏他的好人品。显然欣慧被他的行为所感动。
欣慧再有半年就大学毕业了，学业正紧。她得知父亲有病，趁着周未赶回来的，看着父亲病的严重，家里又发生了这些事，她想休学来照顾父亲。当时她身边也没什么可商量的人，欣慧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韩涛。韩涛说什么也不让欣慧这样做。
“欣慧，你是欣然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你还有半年就毕业了，现在休学多可惜。再着说了，叔的病情也稳定了，本想着让叔多住些日子，叔说什么也不愿在医院呆着，非闹着出院。我也问了医生，医生说这个病回家要好好养着，也不打紧。对了，叔叔这个病就怕生气，只要不惹他生气问题不大。”
“我看阿姨的身体还行，平时有阿姨照顾，我离这近，没事我多跑几趟，有我照应着，你就安心回学校上课去吧！”
“韩哥，这怎么好意思，这些天来已经够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放心吧，都是自己人，别拿我当外人，要是不发生这么多事，也许我就成为你姐夫了。”
说完韩涛尴尬地笑笑。欣慧也冲韩涛莞尔一笑。
韩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个高高瘦瘦的女孩笑起来那么甜那么好看，一对梨涡犹如两朵可爱的小花盛开在她洁白而光滑的面颊上。一股亲切自韩涛心底流向全身，他感觉他和她已在很早就相认，她仿佛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人。
“我只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正因为她是欣然的妹妹我才这样想的。”韩涛在心底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辩解着。
欣慧见韩涛那样看着她，她的脸微微一红，接着大大方方地说。
“只可惜姐姐没这个福气。”
“你觉得的那个姑娘怎样。”
“啊！那个。”
欣慧故意则着身子指指自己的鼻子一侧。而韩涛则转过头去看欣慧的身后。
“小妹你好逗。”此时，经过得正好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欣慧见他领会错了，也笑的不能自已。
“明明有个美女站在你面前，你却楞是看不见。”欣慧小声嘀咕着。
“那有，我怎没看到。”其实韩涛心里很清楚欣慧的意思，但他却打起太极来。
在韩涛心里，他那根搭错的筋还没有恢复正常，他心里还想着别人。另外韩涛虽然对眼前的女孩有好感，但眼下他还只把他当妹妹，他更不想趁人之危，他不想让眼前的女孩觉得照顾她的亲人有所图。那一刻韩涛的心里是敞亮坦荡的。
“那以后就拜托哥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好好谢谢哥。”
“和我还客气，欣然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毕竟我和你姐不仅仅是同事还是好朋友。”韩涛不拿自已当外人的性子此刻又显现出来。
“对了，要是有了你姐姐的消息，你要及时告诉我。”
“那是自然。”欣慧爽快地答应着。欣慧知道姐姐不喜欢这个人，而这个人是为自已准备的。想到这，这丫头心里甜甜的。
“对了哥，我们加个好友，有事好联系。”
“那好。”
从那以后，我的父母就把韩涛当成了儿子一样。特别是父亲，喜欢韩涛到了几天不见就嚷嚷的地步，“这孩子怎么还不来，来了我要和他杀几盘。”
“你个老家伙，光想着自已，人家孩子就没有别的事干。人家就不交个朋友了。”
每当母亲这样说时，父亲就会沉默下来。自从父亲那一病后，就变成了一个——老小孩。父亲由于平时贪杯，现在出现脑梗及小脑萎缩。如果不是突然的变故，也许父亲不会这么快发病。他现在变的有时清醒，有时糊涂。父亲所表现出来的这现象都是老年痴呆症的征兆。还好，父亲的病情轻，还没有严重到不认识人的程度（这个病重了，到最后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认得）。那段日子里，有时，父亲糊涂起来就会对着母亲骂，“都是你教养的好女儿，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回家看看。我看欣然就是个白眼狼，我们算是白养了。难道忙得连个星期天也没有了。不行，我们得去找她去，这个死丫头。”
“他爸，小韩不告诉你了吗？欣然外出学习了，要半年才回来。”没办法，如果不这样哄骗父亲，父亲就会闹着去单位找我。为了安抚父亲，韩涛和母亲合起伙来骗父亲。
“哦，学习去了。我说呢，在怎么着也不能不要她亲爹老子，她亲爹老子不打紧，还有生她养她的老娘呢！是吧老伴，我说的对吧！”
“对，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是自然，怎么着咱也是文化人。”
“好好，文化人。”父亲说什么母亲都随和着，就和哄小孩子一样。幸亏母亲好脾气，不然母亲急，生了病的父亲会更急。
可每当他清醒的时候，他都会避而不提我。别人也不能在他面前提起我。可每到夜深人静时，母亲经常发现父亲总会看着我的照片发呆，然后偷偷摸眼泪。
我走后的一个月后，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妹妹欣慧。欣慧告诉了妈妈，当然也包括韩涛。然而鉴于父亲的病情，他们始终瞒着父亲，因为他们谁都不敢再提起我，在父亲面前怕他的病情加重。特别是经常往我们家跑的韩涛，他几次都想为我辩白，好让父亲消除对我的误会，好解开我们父女之间的症结。但父亲只要有人稍提起我就会变的暴躁不安，于是不论在父亲清醒或是糊涂时都没人再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起我。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韩涛和欣慧以及母亲他们就这样陪伴着父亲。
欣慧每个星期都会回来，每次回来都是韩涛去接送。慢慢地他们越来越默契，也越来越谈得来。在外人看来，他们俨然是对情侣，而只是他们当事人不知罢了。那时弟弟已上大二，家里发生了这些事，没人告诉他，他也是父亲去世时才知道的。
韩涛亲眼目睹了身边人的变故，他变得越来越成熟。特别是孟浩和肖倩的事，每当他想起来，心里还会感慨万千。但一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已走得。外人只有借鉴却不得复制或着完全经历。在韩涛去探望过孟浩一次后，二年来在孟浩服刑期间，韩涛再也没去过。他和他早已不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韩涛心里清楚，那些过去早已在韩涛心里划上了句号。虽然他心里还把孟浩当哥们，那也只限于以前。当他知道一些事情后，他们就这样在各自的轨道上越走越远，远到再也没有交集。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也不过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父亲终于没熬过那个冬天。那是一个寒风刺骨的夜里。屋外寒风呼啸，屋内月光如昼。父亲一觉醒来，他突然想起，“我怎么把闺女赶走了，不行我要去把她追回来，外面还下着雨，要是掉河里怎么办，她会没命的。”于是就起床穿着秋衣秋裤就向外跑。
那一夜，母亲累了睡得沉，父亲移开她放在门口的凳子所发出的‘咣当’和开门的‘吱呀’声都没能把母亲吵醒。母亲门口之所以放凳子，就是防止父亲夜间犯糊涂的时候走了，凳子发出的声响能惊动她，母亲好阻止父亲走出去，她怕父亲夜里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有，平时她还会锁好大门，可今天母亲锁好门后，忘了拔钥匙。要不是邻居家的狗叫个不停，母亲还不会醒来，她醒来后发现父亲不见了。就立即叫醒韩涛。韩涛第一次住在我家。这天是周末，韩涛来我们家里，父亲已经盼了他两个星期了，韩涛一来，父亲就黏着他，直到很晚，所以韩涛就住下了。一切仿佛有预感一样。
“小韩快点起来，你叔不见了。”母亲着急地叫醒韩涛。
“婶，别着急，我们这就去找。”
“这么冷的天，这个死老头到底......都怨我没有把门锁好。”
“叔还没走远，你听婶，街上的狗还再叫着，我们随后追赶，还来的及。”
“可他只穿秋衣秋裤，这样的天，冻也冻坏了。我去拿你叔的外套。”
“好，你快点婶，我先去找了。”
“小韩，你沿着村外的河坝找，你叔可能去那了。”母亲知道每当父亲想起我总往那跑，有一次在大晚上他跑到了那里，还是邻居把父亲送了回来。
“好！”说完韩涛就一溜烟跑出大门。
“欣然，小然，我的女儿，爸爸来救你了，不要怕。”父亲边喊着我的名字，边往河里走。
那一夜，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那一刻，时间大约也就在凌晨一点。月亮清冷地照着河面，河面上微波粼粼。虽然是冬月天气，但河面上并没有结冰，但如果人下去，水也会把人冰坏。可病中的父亲他却不知道冷，他只知道她的女儿最后是从这里走的，虽然没有告诉他这一切，但他仿佛就像看到当初我走进河里一样。实际上，对于当年的事除了郑凯知道外，我从没向任何人提起。但父亲仿佛看到了一切，也许这就是血肉相连的人之间存在在着感应的缘故
父亲两只脚刚踏进河里，韩涛就追了上来。韩涛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顾不的喘息，他更不敢大声喊，他怕惊吓到父亲，怕父亲跌倒在河里，那样会更危险。韩涛急急地奔向父亲，伸出手想把父亲拉上岸来。尽管韩涛小心翼翼，但父亲却在韩涛刚伸过手来还没抓到他时，跌倒在水里。父亲身材魁梧，韩涛抱是抱不动父亲的，但着急中的韩涛硬是拼尽全力，把父亲往岸上托拉。等韩涛把父亲从水里拖上岸来时，邻居和母亲也赶到了。母亲见这情景她哭着给父亲披好衣服，在邻居的帮助下把父亲抬到家里。等邻居们走后，母亲赶紧给父亲熬了姜汤，连哄带骗地让父亲喝下。尽管这样，父亲还是没等天亮就发起高烧来，高烧中的父亲一会清醒，一会糊涂。
“欣然，小然不要走。爸爸不......”
“欣然，这个死丫头，这个混账东西，你让父亲如何见人。”
父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这些，母亲边听边抹眼泪。父亲回来后，母亲就让韩涛回屋休息了。尽管韩涛一再嘱咐，“婶，叔有事你叫我。”但母亲却没舍得叫醒韩涛。直到天亮，韩涛见父亲发起高烧，连忙把父亲送到医院。
父亲一连几天高烧不退。父亲这一病就在也没有好过来。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弟弟妹妹都守在父亲的病床身边，在父亲即将离开的那些日子里，父亲却异常的清醒，他开始想念起我来。
“虎毒不食子，我怎忍心让这个孩子离开我们。唉！这个倔脾气的死孩子，以后有你受的罪。虽然以前没你的消息，但父亲相信你会活的好好的。”其实自从我走后父亲就开始后悔起来。当妈妈把我的情况告诉父亲时，父亲说了这样的话。
“孩她妈，这孩子虽然脾气倔了点，但终究没让我们失望。”
“他爸，让欣然回来吧，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挂着她。”
“是啊!爸爸你就让姐姐回来吧！”欣飞，欣慧都对父亲这样说。
“小慧，小飞你们给我听好了，谁也不许告诉你姐姐。老婆子听到了吗？不让她回来，最好是让她再也不要回来。”
“你个死老头子，你就倔吧！”母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父亲的心思：他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我）回到这个伤心之地，更不想让女儿（我）知道，他得病谐是因为我，他不想让我活在内疚和过去里。他知道，他的女儿（我）只有彻底地和过去告别才能活出个样来。
在父亲去世的前一天，他把弟弟妹妹及韩涛叫到跟前，父亲向他们交代后事。
“小慧快要毕业了，我走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母亲。小飞，你要好好学习，家里的事就让你二姐管着。孩子们不要难过，我这一辈子虽然没能让你们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我却把你们都培养成了大学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韩涛，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把小慧交给你了，我知道我们家小慧喜欢你。把小慧交给你我就放心了。”父亲把欣慧的手放在了韩涛手里，韩涛不断地向父亲点着头，他和欣慧眼里都含满泪水。
“韩涛，小慧，我要拜托你们，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我家老婆子，她跟了我一辈子，不容易，我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放心吧叔，我们都答应你。”
“小飞，你要好好学习，你二姐和你母亲我不担心了，等你毕业了一定要多照应着你大姐，你心眼灵活，不象欣然死心眼一个。”直到此时父亲还挂念着我。
父亲走后很久，我才知道。当时我也曾埋怨妹妹不告诉我，但后来当我知道那是父亲不让。那段日子里我即伤心又在心里抱怨父亲，就连最后一面也不愿见我。
韩涛在我走后的第二年考进了小城的政府部门，成了政府办公室秘书。妹妹欣慧毕业后也考进了小城的宣传部门。他们在事业上比翼双飞，生活上相互照顾。欣慧工作的第二年就和韩涛在小城买了房子，把母亲接了过来。母亲整天催着他们俩结婚，但他们两个工作狂虽然心心相印，却为了工作，忙的连结婚的时间都没有。特别是妹妹欣慧，韩涛已经向妹妹求婚了，可他们的婚期却被妹妹一托再托。
韩涛在事业上稳扎稳打，很快就被提拨重用，而欣慧也不敢落后。当欣慧工作上有了很大的进步，这才把他们的婚期提上日程。
“亲爱的，你就给我半天的时间，就半天。”
“看把你急的，那张纸就这么重要吗？我又不会飞了。”
“可不，你们宣传部那么多帅哥，我可不成天提心掉胆的。”
“是怕不好意思拒绝那些美女吧！”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象我这样的帅哥，可是抢手货。就你不知道珍惜。”
“呵呵！还喘上了，谁不知道珍惜了，难不成还把你捆绑在身边。”
“我这不是让你对我上点心，我们最好今天就把证领了。然后我们把喜糖一发，那么我也就放心了，老婆大人。”
“呵!这就叫上了。好吧！我答应你，我们后天去。”
“别啊，就现在。”
“那我也得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假我给你请好了，证件我也给你带上了。并且，我还特意走了后门，走到就能办证。”韩涛还是那么的能瞎掰，虽然他现在也是不大不小的领导，手下管理着一批人，但在欣慧面前他依然是个大小孩。其实，他早打听好了今天结婚的人不多，去不用排队。
韩涛和欣慧在相识的第四个年头走进了婚姻里。他们生活幸福，事业有成。他们共同照顾着母亲。
小城在发展中变成的地级市。一个城市的发展需要新鲜血液，需要提拔年青干部，韩涛作为后备力量被提拔重用，他成了副市长。韩涛年青有为，也确实为小城的发展做出了贡献。而妹妹欣慧也提升为宣传部副部长。他们夫妻二人夫唱妇随，一对事业狂。但家总需要好好经营，韩涛为了支持欣慧的工作，家务他几乎全包了。
这就是韩涛，认真起来能超越所有人的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