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第二年。保定总督府的街上,六爷爷操着地道的河北保定话,走街串巷的给人剃头,一块白头巾,一个装着家伙什的布包,就是六爷爷每天的行头。这时六爷爷还是个年轻帅气的青年,可是,帅气在这年头一点也没用,能吃上饭,算你有本事,能娶个媳妇,那就是命里的造化了。
六爷爷是在中国共产党建立那年(1921)出生的,出生时是伴着炮声生在张家的。张家的老六就是他。抗日战争的原因,张家父母去世,张家九个儿子,死的死,走的走,最远的去了贵州,东北,最近的也在北京。现在如今就剩下六爷爷和两个弟弟。三兄弟过得算不上富裕,那年头能吃饱饭,已经让街上的拾荒者很羡慕了。
六爷爷现在就盼望着能娶个媳妇。但是啊,抗日战争时期,十几岁的六爷爷被日本人抓去做壮丁,被判为“成分不好”,虽然日本人被赶走了,但名声上还是不好听,媒人说起找媳妇,都是能躲就躲。日子照样过,再苦也得熬着,不是吗?六爷爷过日子细致,慢慢的垒起了三间青砖房。可是兄弟三个住着,想讨老婆,也是老大难。
六月的夏天,傍晚,街坊邻居在胡同口老槐树下乘凉。老人三五一堆,摇着蒲扇聊着以前的那些糟心事,总说现在的日子是他们最幸福的日子,一群五六岁的孩子,男孩子光着屁股满街跑,女孩子也就一件简单的布背心。跑的满头大汗,不觉着累,卖冰棍的吆喝声一阵阵响起。远处走来的人,大家都会多看上两眼——媒人,胖婶拿着蒲扇走过来,拉着家常的打招呼:“杨叔吃了没?吃的什么啊?”“吃了,面条,这天就吃面条合适。”“歇凉儿哪!二嫂!”“嗯嗯!街上溜达会儿!”胖婶串门,肯定有事,这是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事。胖婶拿着蒲扇,站在老槐树旁,一边扇,一边脸冲着六爷爷的方向看,等大家伙各自散开闲聊以后,胖婶走近六爷爷,低声说:“六子,去你院里说点事!”六爷爷有预感,有好事啊!难不成是要给二哥说个媳妇儿。胖婶站在院里,看了看四周没有人,低声说:“六子,不跟你兜圈子,给你说个媳妇,你都三十了,你二哥那肯定是耽误了,没希望了。这个姑娘比你小十岁,家里条件一般,就是想找个手艺人过日子,你看看怎么跟你二哥商量一下。”刚刚还眼睛泛亮的六爷爷听完,心里空落落的。二哥被耽误,这一辈子的光棍就是打定了。“小十岁?人家能乐意吗?”六爷爷泄气的问。胖婶说:“既然打算给你说,自然是有希望的。”六爷爷看着胖婶不说话,胖婶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姑娘个子不高,跟你一个姓,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吃苦耐劳,过日子的好手。”六爷爷点了点头。
那年头,女方同意,男方就得乐呵呵的准备着,那年秋天,六爷爷娶媳妇了。
青砖房里来了一位女主人,三个光棍还剩两个,懒惰的人是没有饭吃的,天天都有活计要做,所以吃起饭来,是香的。第二年,六爷爷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取名叫张希望,六爷爷是读过书的人,生活在新中国,都被认为是来过好日子的。儿子出生,就代表有希望了,尤其是第一个,视若珍宝不敢说,那也是精着心的养啊。六爷爷成了远近闻名的剃头匠,二爷爷帮忙家里农田,有时打个短工,弟弟学了修表的手艺,跟着师傅做活计。生活越过越起劲。转眼间,中国渡过了国民经济的恢复期,这期间,六爷爷家添了一儿一女。希望都上学了,有时还能帮忙地里的农活,六爷爷家可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