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晚,三室一厅的小公寓,灯关着,窗帘半拉着,半边地板淌着月华。
双人床上睡着一个女人。
女人眉头锁着,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
空调闪着红色的指示灯,薄薄的被子隐约勾勒出玲珑的身段。
这是个很美的女人,不是说五官多么精致,只是她就这样睡着,也叫人不自主放缓了呼吸,不敢惊动。
她的头发很长,从枕头一直拖到床沿垂着。
本该是静谧的美好,突然,她呼吸急促起来,眼皮不住抖动着。
似乎梦魇了……
一只长毛大白猫喵呜地叫着,从门外跑进来,一下子跃到床上,然后一声咆哮。
女人醒了。
她抱住白猫,平复着呼吸,看着窗外半轮明月出了神——
她盘腿坐了起来,再次选择了打坐冥想。
直至天明。
一早,女人收拾完家里,换了衣服就出了门。
厨房还是那个摆设,两个碗叠在水池边,似乎是出门得匆忙忘记收起了,抹布整齐地挂在一边,还有两个勺子,亲昵地交叉在一处。
刷了门禁,一路上,不断有人问好:
“言老师早!”
“早。”
女人淡笑回应,声音却没多大起伏。
一众人已经熟悉了她这幅态度,几个年轻的姑娘在她背后捂着嘴低叫:
“言老师!今天一出门看见言老师啊啊啊!言老师怎么这么好看!”
过腰的长发被她松散地扎着,发梢微卷,因为身材高挑,更多了一种风韵。
这里是南城的东海大学。
传说是东海龙王在一夜之间挥手建起,降下福泽帮助他的信徒的。
这所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喊她言老师。
至于叫什么……不知道。
就连校董事见了她,也只会笑着喊:
“言老师!”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可每当她想入睡,就会有一声呼唤将她惊醒——
“妘言!”
妘言?这或许就是她的名字吧。
或许?
是的,或许。
当她从那个公寓醒来,她就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熟悉到几乎让她流泪的陈设,可又陌生到令她恐慌的记忆。
记忆里,她姓言,是东海大学的一名教授,她年轻、漂亮——但是没有追求者。
她似乎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亲近的人,可是那张双人床,还有厨房那两个可爱的小碟子,两个做工精致的勺子告诉她——这不对。
但她不想去思考这其中的不对。
她的生活是顺其自然的。
天亮,起床,将屋子打扫一遍,把厨房擦一遍,每一个角落都擦干净,然后放回原来的地方。
冰箱上有一张贴纸,上面只有一句话:
一点点灰尘都不要有,他讨厌脏。
他是谁?她不想知道。
然后给大白,哦,就是那只猫,放好猫粮,清好猫砂。
再然后出门。
备课,上课,图书馆,下班,回家。
和大白玩一会儿,把家里擦一遍,洗澡,睡觉,惊醒,打坐——再然后,天就亮了。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仿佛输入程序的机器,她想,如果不是每次看到那个冰箱上的便签,她会清晰尖锐地感知到一种名叫痛苦的东西,她可能会找找自己的充电插口在哪里。
“大家好啊!又见面了,今天我们的课程——东海文化的起源。”
她,是这个大学,一个教文化的教授,或者说——
一个教神秘学的教授。
这,是一个科技的时代,但是她看得见——南城和在东海边上有一个透明的屏障。
她看见一个水球穿过那个薄膜,落地化为一个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