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韦荣琰难得在花其婉面前摆了冷脸,淡淡地问:“我听来福说,你定要等我回来,有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吗?”
花其婉并没有在意韦荣琰的脸色、语气,只是看到韦荣琰还穿着一身外出服,想来当真是有事,并不是故意躲着自己,想想自己的无理取闹,又羞愧地低头不语,任凭韦荣琰盯着自己,等着他自行消气。
韦荣琰盯着这个丫头,心里磨着牙地气闷,气她不听话,更气自己没有原则,听到这丫头在这里赌气,明知道她并没有火烧眉毛的大事,而自己却有一堆火烧眉毛的大事,竟还是火烧火燎地赶了回来。
现在看她这样立在自己面前,低头任骂,活脱脱一脸受气的小媳妇的样子,自己心里又痒痒的,难耐又甜蜜。
于是叹口气,缓和了语气说:“不是说送给玥姐儿礼物吗,都带了些什么?”
花其婉这才抬起头来,笑堆眼角,拉了他的衣袖来到明间,指着桌上一堆礼物,介绍哪些是送给国公爷和夫人的,哪些是送给玥姑姑的,又有哪些是要劳他捎给武安侯府的……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无头无尾,无序无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在韦荣琰有那个耐性听着。
终于介绍完了,花其婉抬头看着韦荣琰,韦荣琰并没有说什么客套的感谢之言,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两人之间出现了突然的静默,这静默让花其婉不由得脸上染绯,竟难得地窘迫起来,此时她还牵着他的衣袖,无意识地揪扯着。
“来而不往非礼也,新年在即,我这里也备了礼物,本来就嘱咐了来福送上的,既然我回来了,便亲自送上吧。”说完转身喊了来福进来,也顺势将自己的衣袖自她的手中抽出来。
来福捧进来两样礼物,其一是一个赤金的金锁项圈,锁身是常见的椭圆形带着花边,一面镌刻着“平安长寿”,另一面刻着“富贵永乐”,字的背景皆是麒麟等瑞兽。
这金锁的独特之处在于,锁身下面缀着三个金铃铛,里面放了珠子,这铃铛不在于它的精巧名贵,而在于它能吹之有声,三个铃铛吹出的声音各不相同,不同的角度吹出的声响也不尽相同,很能得小孩子的喜爱。
韦荣琰拿着项圈说:“这个送给你的宝贝弟弟,我肯定是赶不上喝杯喜酒了,此时先将礼物奉上吧,到时候你亲自给你弟弟带上。”
花其婉自容氏怀孕伊始,便弟弟、弟弟地叫着,是以,周围的人也便跟叫开了。
他又拿起另一个礼物,打开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是一套十二个的小金猪,姿态不一,但每个都是憨态可掬,那圆圆的杏眼有笑的,有怒的,有任性的,有委屈的……个个皆让花其婉都有几分熟悉的意味。
花其婉欢喜得不得了,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每个都让她爱不释手。
“喜欢吗?”头顶上传来问话声。
“喜欢,太喜欢了。”花其婉欢快地答着。
“喜欢便送给你了。”
“送给我!”花其婉猛然抬起头来,想想又愣愣的点点头,“哦,当然是送给我的,你已经送了弟弟东西了,这个自然是我的。”听听,这就自然而然地收下了,连为什么相送都不用问,这份理所当然是三分天性,七分宠惯而成。
“为什么是一堆猪啊?小叔难道是说我笨的跟猪一样吗?”花其婉表情有些呆愣,其实跟这群小猪一般无二。
韦荣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恩,有道理。”说完眼里慢慢聚起了笑意,调侃意味不言而喻。
“我才不相信是因为这个!”花其婉定定地看着韦荣琰,突然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我是属猪的,是不是因为这个?”
韦荣琰还是模棱两可:“恩,都有道理。”
其实,韦荣琰在想要送给花其婉礼物时,想到她小时候总是圆团团的,甚是可爱,不想长大了却是越见消瘦,虽世人崇尚弱柳袅袅之姿,然则,韦荣琰还是希望丫头能像这些小金猪一样,肉团团的,带着一身的福泽深厚。
花其婉把玩着这些小金猪,好一阵儿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么多的小金猪,每个都跟自己的拇指肚一样大,这得要花不少金子呢。
花其婉心里有些不安,吞吞吐吐地问:“小叔,那个,这么多的小金猪,要不少钱呢!你给的金锁已经是价值不菲了,再加上这些,我怕你花的没有了路费,我——”
韦荣琰打断她的话,笑着说:“无妨,是花了不少的银子,不过回去的路费还是有的,你且安心吧,我不会饿着的。再说了,‘长者赐,不敢辞’,小叔给的,收着便是。”
花其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什么长者,在我心里,你才不是长者。哼,收着便收着,等你没钱花的时候,可不要怪我。”
看着花其婉咬牙切齿又一脸得意的样,她想什么他岂能不知,但也不点透,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便说到:“好了,礼物也送到了,如果没什么事情,便回去吧,省的让你父母担心。”
“谁说没有事的,我来这里的大事还没有说呢。”花其婉噘着嘴说,不满他赶她走。
“何事?”韦荣琰声音里有了几分紧涩,他真是怕了她。
花其婉嗫嚅地问:“小叔,难道不希望收到婉丫儿的礼物吗?”
韦荣琰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丫头问得这样直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眼里的深邃却是越发幽深,浓的化不开,让人不敢深看,怕多看一眼便深陷进这无底的漩涡之中。
花其婉受不得这样的凝视,心里扑扑直跳,便又低了头,不动不说,分明就是执着地等着他的回话。
“是什么?”
“啊?”花其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有听明白,一脸呆样。
“你不是要送我礼物,是什么礼物?”韦荣琰温柔地问。
送给花其婉一堆猪,真是没有辱没了她,她此刻分明就没有听出这个男人的狡猾之处,他直接跳过想不想要的问题,以攻为守,变答为问,隐藏了自己,又成功转移了花其婉的注意力。
哎,智商还真是硬伤。
花其婉听见问,便迫不及待地献宝一样,从袖袋中拿出一个月白镶蓝边椭圆形荷包,上面绣着蝶恋花的图案,下面挂着同色丝线编织的同心结。
这个荷包的精巧之处,不仅仅在于绣工、编织上,其实还有两处隐秘所在:
一是背面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句话“风光琰琰动婉华”,乃篆体,花其婉绣得形如花卉,不仔细研究便看不分明,花其婉将两人的名字绣在这句话里,也将自己的一腔爱意绣在里面。
二是,衔接同心结的锁扣乃一颗豆粒大小的玉质海棠花,花心里嵌着金钩,是花其婉从自己的一副耳坠上拆解下一只,如此一来,两人便各藏一只,即便隔着天涯海角,也因着小小的一副耳坠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花其婉做这些的时候,私心里认为,小叔不会有功夫去研究这些个琐碎之物的,所以便大胆将自己的心思昭然揭示在荷包上。
花其婉手捧着荷包,等了半天,不见小叔有动静,心里便怯了几分,以为像小叔这样令人仰止的人物,可能看不上这样不起眼的东西,于是便想要收回手来。
不想,小叔却适时地将荷包拿走了,反反复复地看着这个荷包,里面还装了她自制的香料,很带了她独有的味道,韦荣琰悄悄深吸了一口儿。
花其婉紧张的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她怕小叔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又隐隐地期待他能看些什么,真是一颗心跟着他的手也翻来覆去地拧着又松开,松开又拧着,就这样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地等待着。
“很漂亮,我很喜欢。”
终于等来了结局,却是这样一句平平淡淡的客套之言,花其婉一颗心落了地,却也平生了几多的失落,很是沮丧地回了句“喜欢便好”。
“帮我戴上。”韦荣琰见不得这孩子难过,只是听起来还是平平淡淡的语气。
但花其婉却因为这样一句指使而雀跃不已,心甘情愿地做他的丫头,伺候他。
花其婉接过荷包,整了整绳索,一手轻轻固定住腰带上的锁扣,一手将荷包挂在锁扣上。
指尖偶尔碰到他腰侧的肌肉,他的衣服单薄,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腰间肌肉的紧绷和温度,花其婉的脸兀的烧了起来,绯红一直染到了玉颈深处。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极力保持着镇定,赶紧地后退了一步,偷偷呼出一口气。
她没有看到韦荣琰的眼神越发的深幽而熠熠,仿佛里面有一簇火,在跳跃着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