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明浩坐在屋顶看月亮,冬天的夜空格外的低,几乎看不见星星。
明轩穿着大氅提着两坛酒,飞身也上了屋顶,丢了一坛给明浩,坐在了他身边。
明浩接过酒,道了声谢,便自顾自的拔开封坛的红布,瞬间酒香四溢。
他眯着眼嗅了嗅,喟叹一声,就着坛子仰头喝了一口。
明轩看着他,然后转头看向天空,也拔开了酒坛,却迟迟没下口。
“明轩,你说主上到底为什么不解毒呢?明明还有机会解毒不是吗?”
又灌了自己一口酒,明浩打破了平静,明轩再次把视线移到明浩身上。
眼底的愁绪不加掩饰,也许是双胞胎确实心有灵犀,明轩眼底眼同样嗜着忧愁。
“啊,也许,伤的不止是身…”还有心…
总算动了动有些僵的手指,明轩也卸下平日里温润的形象,喝了一口酒。
“你说…”明浩语言里眼神里皆是复杂,最后发现不知道怎么描述,只有些嘲讽的笑笑,又喝了口酒。
明轩面上好似云淡风轻,只是紧攥着酒坛的手却昭示着他的不平静。
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主上刚来的时候有医师给她看过诊,你还记得吗?”
明浩闭了闭眼,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想驱散些心里的寒意,也不作答。
“那老医师说,说主上身上的毒不解会活不过十年。”
明浩掂了掂手里的酒坛,还剩一大半,“已经三年了啊…”
“那老医师明明还说,只要配合疗程,说不定至少能延长时限啊?”
明轩收起视线,往后靠了靠,倚在屋顶的横梁上,没有作答。
两人又回到了平静,等明浩咽下最后一口酒,明轩把自己手上没喝多少的那坛递给了他。
然后,终于叹了口气,“明浩,你怎么不懂呢?也许伤的更重的是心呢?”
明浩接过坛子的手顿了顿,随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灌着酒,
他才不信呢,主上那般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舍得负她?!
虽然心里这般想着,明浩的眼睛却也是红了,倔强的一口接着一口。
最后,明轩把醉酒的明浩带下屋顶,刚落地,就看见白姣姣赤着足,穿着里衣站在廊上。
“主上,你怎么…”明轩扶着明浩的手僵了僵,不知道主上站在这里多久了。
“主上?主上在哪呢?主上那么好,谁舍得负她,主上那么好,主上…”
醉醺醺的明浩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听得明轩头皮发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姣姣随意的挥了挥手,“早些休息吧,明早别忘了给他备碗醒酒汤。”
姣好的面容在莹莹烛火下有了几分生气,明轩抿了抿唇,低了低头。
“是,主上也快进屋里吧,且当心着凉了。”
白姣姣勾了勾唇,拂袖叫两人下去,便沿着长廊不知往哪里去了。
眼见她面前有道台阶,明轩正欲开口,却见白姣姣稳稳当当的踩了下去,
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神更加复杂的看了她好几眼,最后还是退下了。
白姣姣走得稳稳当当,其原因也是非常简单,她体内的灵识很强大,覆盖一小方天地完全没什么问题。
在她灵识所覆盖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的细小动静,亭台榭宇的边边角角,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坐在一方小亭子里,白姣姣收起了灵识,白嫩的脚丫在寒风的侵袭中逐渐没了温度,
没了灵力的加持,白姣姣任刺骨的寒风吹着,风灌进洁白的里衣中,白姣姣打了个寒战。
天边泛白的时候,终于若有所感的把头转向了一处假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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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今儿咱穿的是红色纱裙,有点妖,进宫参加国宴的话…成么?”
芊黛纠结的看着今早偏要穿红的白姣姣。
白姣姣摸了摸垂在身侧的血色玉佩,“无妨,左右不过是个国宴罢了。”
芊黛不确定的又看了白姣姣几眼,红色衬得她娇艳欲滴,束腰的裙子显得纤瘦,腰肢盈盈一握显得她娇弱。
要是换上白衣,定叫人觉得是个不染纤尘,娇滴滴的病美人。
正这般想着,白姣姣抚了抚额上的印记,那是个火凤的形状,平日里她会用灵力遮盖住。
印记亮了亮,白姣姣身上的那股仙气满满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妖艳和慵懒邪肆。
分明神情不变,可这人却好像又有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目睹其变化的芊黛却是习以为常,转到白姣姣身后,帮她挽发,木梳顺着青丝一下又一下,
芊黛灵巧的将满头青丝简单的挽了个发髻,转到前面时,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主上红衣的时候最好看了!唔,主上,好歹是个国宴,要不要换个簪子?”
“嗯?木簪很好看。”意思就是不换了。
芊黛撇撇嘴,“不换就不换吧,反正就算只戴个木簪咱们主上也是最好看的。”
“呵,是么…”白姣姣轻笑一声,看不出情绪。
收拾了收拾梳妆台,芊黛起身,“可不是吗,主上,芊黛可从没见过比主上还绝色的女子呢!”
侧头想了想,白姣姣,开口,“芊黛…”
芊黛应声,等着白姣姣下文,
“去寻条红纱带来。”白姣姣放下手中把玩的玉佩,扬了扬头。
“主上,要纱布做什么?”芊黛一边往外屋去一边问。
白姣姣像是没听见一样,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思考着些什么。
等芊黛拿着纱布进来又问了一遍,白姣姣才缓过神来,“啊?遮目,到时候省的多事。”
这么一说,芊黛的眉头就憋起来了,有些心疼,有点难过,她做不到像主上那般淡然坦然。
好像是感觉到了芊黛的情绪,白姣姣笑了笑,
“别走神,今晚好好跟着我,切记要扶着我,别叫人看了笑话。”
这自然是玩笑话,你看平时,芊黛什么时候扶过白姣姣,她什么时候摔过?
甚至连踉跄都没有过,更别说出丑了。
芊黛揉揉鼻子,绕过白姣姣,仔细的把纱带给白姣姣缠在眼睛的位置。
**
晚间,白姣姣才从房里出来,明浩明轩两人站在门口,对她随意变换的风格也不觉奇怪,
直到行过礼直起身子,看到系在脑后的丝带才微微一愣,
对视一眼后,明浩用眼神询问着芊黛。
芊黛只是摇摇头,扶着白姣姣往楼下去。
明浩明轩也只得沉默着跟在白姣姣身后,到了楼下,明浩才想起宫里来人的事情。
“主上,昨天宫里来的那公公来了,说咱们快迟到了,叫咱们快些。”
白姣姣偏了偏头,好像不知道李国标就在不远处似的,
“无妨,迟到就迟到吧,也不必候着咱们。”
听见响动,李国标还没转过身就听见了这么一声,脸上刚挂山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看见白姣姣的那一身红,更加崩溃,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白门主,您可真是为难奴才啊,这,这…哎呀!”
虽然辛安还没皇后,可这红色,今儿可是只有太后能穿啊!
倒是有预感白姣姣定然是不会换了,只得自顾自的着急,这谷山门他们也不能得罪…
白姣姣直接忽视了急的团团转的李国标,语调随意的问身边的明轩,“明轩,几时开宴?”
“回主上,酉时。”
“嗯?还有多久?”
“一盏茶时间,主上,确实迟了。”
李国标见有人主动提出这件事,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彻底咽下,就不得不再次提了起来。
“无妨,迟了便迟了吧,辛安的马车不舒服,左右都是迟了,咱们就慢些吧。”
“是。”
李国标急的团团转,这到了酉时,皇上就入席了,唯一可能会迟的人就是摄政王,偏偏,今天一早摄政王就入了宫。
“白门主,还是快些吧,兴许还能赶上也说不定。”
“不必,我们会赔罪的。”
说完,便由芊黛扶上了马车,慢慢的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了,李国标无法,只得捯饬着小碎步跟上。
果不其然,等一行人到了皇宫,进了青云殿,人已经满了,只有右边的首位两排还空着。
如同昨日一般,明轩明浩和芊黛行完礼,便在鸦雀无声中入了座。
率先出声的是辛安宰相秦世祥,“大胆!区区江湖子女,见了陛下岂敢不拜?!”
白姣姣勾唇笑笑,“既然都说了,我们是纯粹的江湖子女,那你青云殿上的规矩自然是约束不得我等的。”
秦世祥往上头看了一眼,他早得到消息知道这女子是谷山门门主,
他们出门时被他手下派去的探子看到,也自然知道她不仅是个瞎的,还穿上了正红色!
既然把柄送到手中,那不用,还对得起他宰相的名头吗?
“就算这般!入乡随俗,国宴上岂能穿正红色!?你将太厚和皇上的脸面往哪放?!”
这话说的很绝对,果不其然,秦世祥转眼就看见上头坐着的太后,和右边首位上的摄政王神色都不是很好。
这太后啊,确确实实是被秦世祥字字句句气的不轻,而这摄政王嘛,
旁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他哪里是气的?
分明是不想面对事实,见今天他看到的,不仅仅是白姣姣失明这个消息的确认。
还带来了新的消息,她可能,连不仅失了明,还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