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岁寒年关至,庙门梅花独自开。
镇上到处张灯结彩,爆竹声悠悠传入山林之中。镇上的孩子们穿新衣戴新帽,父慈母爱,欢天喜地。
小和尚从山下回来,伫立寒梅下,身影萧索。每年此刻,小和尚都想问一问师父:我从何处来,父母在何方。可是话到嘴边,都变成一句打闹玩笑。
师父功参造化,洞悉天地,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问有何用。
师兄在庙门口摆了桌子,端上生果饭菜。师徒三人围坐一起,小和尚意兴阑珊。
老和尚难得慈爱的看了看小徒弟,又难得慈爱的叫了声“无恤”,指了指天剑峰对面巍巍大雪山,说道:“今天过年,你先祭天。”每年惯例,老和尚都会让小和尚先祭拜天地。
老和尚看着小徒弟悲戚神情,又面带不忍的说道:“你越来越大了,整日里跟镇上一帮小孩结伴玩耍,眼看着别人家有父母疼爱,心里失落,为师理解。但你身世坎坷,注定不能与父母相认。”说着又手指远方,“去吧,去拜一下。就当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生了你,那苍茫的大雪山育了你。”
小和尚对着天空雪山,遥遥一拜,眼里有泪光一闪而逝。站起身来,却是强颜欢笑。
山修岁月短,转眼三年过。小和尚已经十四岁了,常年修炼使他身姿健硕挺拔,剑眉星目,鼻梁坚挺,只是有意无意间嘴角上扬的一抹笑意,让人觉得轻狂不羁,以及,满肚子的坏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少时那些玩伴也都十几岁了,开始分担着家庭的重担。有的上山打猎成了猎户,有的下地干活做了农夫。有的走街串巷做起了卖货郎,有的酒楼店铺当起了小伙计。小和尚如今下山,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呼百应的“孩子王”,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流浪。
春夏之时,小和尚喜欢钻进河边茂密的草丛里,架一杆钓钩,读一本杂书,偶尔对着川流不息的河水出神。
秋冬时节,小和尚喜欢在荒山老林里穿行,观漫山绿叶红遍,看风雪连天缠绵,而后长啸当歌,执一片枯叶而回。
大饼的妹妹小饼,如今也长大了,柳眉下杏眼,鹅脸常带笑,出落的娇俏可爱。小饼每天日出三竿时,总会不经意的透过自家院门,望向镇口方向。孩童时烙印下来的美好回忆,里面满满是一个小和尚的模样。
小饼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小和尚走进镇里,然后她时常会放下手中活计,不知不觉的走到镇口,那个可以依稀见到一条山路蜿蜒,直上天剑峰的路口。
有一次小和尚远远的出现在那道山路上,小饼也记不清多久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第一眼见到小和尚模糊的身影,她的眼睛便模糊了。等到小和尚慢慢的走到她身前,她却带着哭腔叫了声“无恤哥哥”,然后哽咽的说不出其它话语。
小和尚看着风雪里哭成泪人的小饼,心里一颤,口中只是说道“外面风雪,我送你回去”,然后默默的把小饼送到家门口,转身走进纷飞的雪花中。
从那以后,小和尚再也不敢从镇口方向下山,他翻山越岭,只求一份心安。
倒是许勇那家伙,这些年跟着师傅刻苦用功,如今人高马大,身手更加了得。小和尚有时候也是十分羡慕,修炼岁月长,倒不如一个凡人武夫快意恩仇,富贵度日。
许勇时不时的跑去河边草丛,山上雪堆里找到小和尚,带一壶酒,闲聊半天,拍拍屁股,回去收租催税,过他的富贵生活。
小和尚就在这段日子里学会了喝酒,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壶清酒,呼啸山林。
有一日许勇又寻到小和尚,聊天间脸带愁容。小和尚问起,许勇也说明了情况:两年前谢文亭连结驼峰镇徐家,在观珠镇上开设赌坊,放高利贷,如今镇上赌风渐起。好些人家赌场失意,又借了高利贷想要翻本,结果倾家荡产,卖女卖屋。如今有几个苦主联名告到他镇长父亲那里,请求取缔赌场,他父亲也正准备出手干预。
“如此甚好,为民除害嘛。”
“问题是驼峰镇徐家派了七八个人长驻在赌坊里,我们这一去锁门封场,估计会闹出人命。”
小和尚闻言,点了点头,却说道:“该断不断,反受其乱。一切问心,你若真想去了,又岂会顾虑后果。你若不想去了,才会找出理由百般推诿。”
几日之后,许勇一瘸一拐寻到小和尚,腿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带着浓浓的懊丧。
小和尚嘴角一翘,笑道:“怎么,打不过人家,吃瘪啦。”
许勇重重的叹了口气,叹道:“不是打不过人家,是连一条狗都打不过,丢人啊。”
许勇介绍了当时情形,他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赶到赌坊门口,扬言今日就要赌场关门大吉。那想人家放出一条狗来,扑进人群一阵撕咬,顿时伤了好几个,都是血肉模糊,伤口见骨。许勇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恼道:“你看,再高半寸我的命根子都没了。”
“什么狗如此厉害?”小和尚不解问道。
“我后来也去问过有经验的猎户,他们介绍说这是一种生活在大雪山深处的‘雪獒’,大如牛犊,筋骨健壮,又凶猛残暴,可敌狮虎。”许勇说着,脸上依旧余悸未消。
“敌的过老虎,敌不过毒药吧。一包耗子药的事,简单。”小和尚笑的指点许勇。
“没用,徐家给这‘雪獒’专门配了一名‘狗师爷’,负责饲养和训练伤人,其中据说就有一项是专门训练雪獒辨识毒物的,这恶狗嗅觉灵敏,平日里就养在赌坊后门,我扔过几次带毒的肉骨头,它也只是闻了一下就走开了。”许勇说着,面露无奈。
小和尚沉吟片刻,心有对策,也就教了许勇如何如何操作。
许勇听完,连连点头,自去开展他的“屠狗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