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人,无一例外,都是母生父母养。
那么,我,算什么呢……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诞生,他们说……是一个蠢货缔造出了我,后嫌我战斗力太低,将我随手遗弃在冥界丰都三城自生自灭。
我用两千年的时光证明,只要我躲着其他人尽量不和他们交流,自己就能生存;同时,我也证明了,自灭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一件没有手脚、头颅、躯体的斗篷状魂魄,无法去自灭。
后来,一个企图通过击杀获得我体内那微不足道冥界法力的男人失败后告诉一心求死的我,我们应该去活人的世界玩一玩,那里有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我听信了他的话,也如愿以偿地逃出了冥界,来到了人间。用自身强大法力协助我一起逃出来的,还有那个叫帝皇夜的男人魂魄。
到活人世界后,我俩便分道扬镳了,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活人的世界和地狱截然不同,我白天躲避在黑暗的地下,夜里偶尔才会去活人的世界里走动。
我发现,这里确实比阴冷、凄凉的地狱温暖很多,这是基于活人的理解,对我而言地狱显然更美好。这个世界的一切,让我一个天生的幽冥用了很长时间才得以习惯。
人间的时间流逝的很快,快到我根本算不清楚自己已经呆在这里多久,我只记得自己亲身经历过二十五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看遍了活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正当我准备找寻第二十六个目标附体去开启一段新别样人生的时候,一个美丽的少女灵魂不知道从哪出现阻止了我,她质问我在做什么。
我虽然没有眼睛却能清清楚楚看到身躯周围的所有事物,这是个趾高气昂的女人,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美貌在我眼里一直都只是一种概念,对我本身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附体这个婴孩,替他活着。”我随口实话实说。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够资格替别人活着?”
“就凭我能让他活的与众不同。”
“噗……哈哈哈……你是魂魄,冥界才是你的归宿,跟我走吧。”
“归宿?”我笑了,是“归宿”二字触及了我的笑点,我这样的异类怪物,从来都没有过归宿,也已不需要任何归宿。
我的笑声异常刺耳、邪恶,这是我从冥界带出的唯一声音,这一点我能够确定。
这样的笑声似乎引起了那少女的共鸣,她居然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居然和我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让我不得不对所有所有女性重新下定义,我是头一次见到女人露出如此狂恶的笑容。
她的笑声成功地压制住了我的笑声,在这间放着六个新生儿的产房里回响着,好在那些正在为新生儿标注准确归属的活人护士听不到。
“做为一个灵魂,你好像不认得我?”少女对我发出了失望的声音,说的就好像我必须认识她。
“你是谁?”我觉得这位不是一般人。
“我是冥界的帝王。”少女轻描淡写地说,“做为一个幽冥,成为人上人不该是你的目标,你应该成为幽冥上幽冥,成为我坐下的首席大冥司。这才是你的正确目标。”
我听罢愕然,一件衣服愕然的样子和平时应该没有区别!这女人说的对,给了在人间自信满满的我当头一棒,让我披风里的阴气翻滚浮腾起来。
首席大冥司!!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任何一个普通灵魂梦寐都不敢求的巅峰地位!可是,我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这个位置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任何法术,是个战斗力不到五的渣渣,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连在冥殿当一个小鬼的资格都没有。”我自嘲着一些事实,恨自己太过弱小。
“哈哈哈哈……”少女又一次狂笑起来,笑的我无地自容。
“你笑什么笑?!”我有点上火了,或者说是恼羞成怒,语气变得冷厉不少。
“没什么……没什么……”少女在身前优雅地摆了摆手,指着我身后的一对龙凤胎对我继续说,“你我各选一个,做一世兄妹或者姐弟,如何?”
“你吃饱撑的?堂堂冥帝轮回做凡人?”我不解,我之所以敢如此和她交谈并不是出于对她冥帝身份的怀疑,而是出于对自身生死无所谓的态度。没有人能让我低三下四,更没有任何飓风能让我的帆船随波逐流。
“还记得帝皇夜吗?”少女提醒我,“你们两个一起逃出了冥界。”
“当然记得,没有我完美的计划和他强大的法力的完美结合,怎么可能完成这一壮举?”这一次我说的很自豪,我敢说自己是亘古至今唯二从地狱越狱的灵魂。
“我至今都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少女露出了不耻下问的神色。
“你不也出来了吗?又何必问?”
“我是冥帝,是地狱唯一一个有自由行走人世的权利的灵魂,时间只有五分钟。”少女发出一声叹息,“想要走出冥界必须通过地狱和人间的鸿沟——劫狱火海,即便是我也无法活着过海,你们……”
“那是因为你太蠢。”我随口说到,“劫狱火海被称作地狱的处刑场,无数没有价值的灵魂被投入进去,刹那间灰飞烟灭,对吧?”
“不错。”
“那么你有没有注意到,火海的表面之上漂浮着零星的黑色残渣?”
“有,那些是火焰海水高温产生的固体漂浮物,灵魂接触到也是必死无疑。”
“普通灵魂接触到当然会死,不普通的灵魂,没有胆量去接触它。实际上,那些固体漂浮物对灵魂的侵蚀力弱于海水十倍,是我用一个又一个分身收集到这些能够永远漂浮于火海之上的固体,帝皇夜用他的力量将这些固体聚合成一艘舟船。我们坐着这艘船历时三十年度过了火海。”
“绝不可能!即便是十倍弱于火海海水,你们的魂魄也不可能承受三十年之久!”少女高声咆哮着。
“是的,所以我早早地从地狱刑场收集了三十万失魂,那些已经被酷刑折磨的失去自我的渣子—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姑娘,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我故作高深。
少女咬牙切齿地说:“三十万魂魄,你们是怎么随身带着……呃……我明白了……即便是三千万也在话下…………你们通过燃烧他们保全自身,可真有你的。”
“谢谢夸赞,事实上,三十万魂魄远远不够,至少有十年时间,帝皇夜都是在消耗自身法力来抵抗船体对魂魄的侵蚀,他本可以放弃当时已经对他毫无价值的我,没想到,他居然保全了我。”说到这里,记忆又一次将我带到那片压抑、燥热的海面之上,我也记起了帝皇夜的背影;他是个不爱说话的男人,从踏上火海的那一刻他便陷入了沉默,直到从我身边消失不见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