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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被出济州 河北城楼作

上期回顾,上回说到王维15岁离开家去京城求官,要知道14、5岁放在今天才初中毕业,今天的初中生还在研究能不能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人家已经开始研究怎么当官了,这个挺可怕的。王维有三大爱好:写诗、画画、玩音乐,再加上小伙长得也帅气,特别符合京城这些公子王孙的口味。就这样王维天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给他们捧哏,很快就获得了这些王公贵族们的青睐。像我们上回选的三首诗,是王维19岁的时候写的,我们可以看出这时候王维已经经常出入王府,甚至已经和岐王如影随形了。但是王维出来混不是为了跟他们玩,所以当他觉得时机成熟,就通过这些贵族的关系参加了科举考试,在他20岁的时候,第一次考就考中了,还是个状元。可以说王维仕途的开始是一帆风顺,到京城吃喝玩乐5年就当上官了。但是我总觉得,这个状元的含金量可能不是很高,先不打岔,咱们先看看这两首诗。

被出济州

微官易得罪,谪去济川阴。

执政方持法,明君无此心。

闾阎河润上,井邑海云深。

纵有归来日,多愁年鬓侵。

首先看标题,被出济州,他是被贬到济州了,书接上文,咱们的王状元当了官之后的运气就不太好,春天刚当上官,屁股还没坐热呢,秋天就因为一场事故连坐被贬,京官当了小半年。这个连坐,就是说这事本来不是我干的,不是我的错,但是我还得受罚。这就有点让人气不平,这就是为什么王维这首诗写得有点口是心非,泛着浓浓的酸气。

第一句

微官易得罪,谪去济川阴。

说我官职低微容易犯错而得到罪名,因而被贬谪到济水的南边。阴,是阴阳学说中认为山南水北为阳,川阴,就是水南边。这里指济州。这句表面上说了一个被贬的事实,但其实就是发牢骚——我今儿个被贬就是因为我官小。

颔联

执政方持法,明君无此心。

执法的人也是依法办事,圣明的君主是没有要贬我的心意的

这就有点自欺欺人了,也算是在安慰自己。从第一句的牢骚我们可以感觉到,王维不觉得自己真的该贬,虽然法律上这种处理是正确的,但是谁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呢,实际上王维写这句话的时候就想啊,这个时候自己要是在朝廷的分量重一些或者皇帝对他另眼相看的话,就绝不会被贬了。我说他口是心非,在这里体现的是最明显的。

颈联

闾阎河润上,井邑海云深。

前两联是回首过去,到这里转而展望未来了,高手就是高手,发个牢骚章法都这么严谨。这句就是交代济州的地理位置,济州在山东,处在黄河流域、还靠海,所以说河润上、海云深。河润指的是沿流靠岸之地。

尾联

纵有归来日,多愁年鬓侵。

就算有回到京城那天,恐怕那时候也老了吧。这里多愁年鬓侵是有点夸张有点酸的,因为王维被贬到济州就呆4年,这是被贬的时候就定了的,大概就相当于到基层改造一下,所以这里就算没有口是心非,那至少也是言在此而意在彼,他愁的不是年鬓侵,因为4年之后也才25岁,正当壮年,他愁的是错失了仕途上进取的大好机会。王维的关系网主要都是那些公子王孙,4年的时间,在公子王孙的花花世界里,足以让他被忘的一干二净了。这首《被出济州》是王维刚被贬刚出发的时候写的,感情很激烈,表达得也比较直露。

而写下一首《河北城楼作》的时候王维已经上路去济州上任,走到河北,马上到山东地界了。

河北城楼作

井邑傅岩上,客亭云雾间。

高城眺落日,极浦映苍山。

岸火孤舟宿,渔家夕鸟还。

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

这首要含蓄一点,首先

井邑傅岩上,客亭云雾间。

首句点题,说的是河北城楼这个城市,相传是著名贤相傅说当建筑工人的地方,然后这个城楼很高,在云雾之间,这里用了一点夸张的手法。这两首诗都用到了井邑来代指城镇。因为井是古代一个很重要的基础设施,有人的地方就得有井。有句话叫“凡有水井处,皆能歌柳词”,说的就是柳永的词流行到了什么程度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流传。

首联登高,然后颔联就自然的望远。

高城眺落日,极浦映苍山。

王维眺望落日,看到很远的水边倒映着苍青的山。

我们注意极浦这两个字,就是很远的水边的意思是,这里颔联联提到了水,那么下面颈联

岸火孤舟宿,渔家夕鸟还。

他还看到了什么呢,看到岸边孤舟停泊的,灯火亮起,那是渔家伴随着暮归的鸟回到岸上。这里是一个流水对,字面上是对仗的,意思上是一体递进的,就是对句接着出句的话往下说。

我们再看一下中二联体现的章法要点,第一点是有联系,我们要有铺垫,有照应,你看眺、极浦、岸、舟、渔家这些都是有勾连和照应的。第二点是要有差别,两联内容最好不重复,通过大小远近等等变化从不同的角度来写作。中二联都是写景,但它是有层次的,颔联先写一个广阔的景象,颈联就是一个细节描写。

最后发出了登高望远的感叹

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

在天地日暮的时候真寂寥啊,我的心就像宽广的河水一样闲适。这里口是心非的劲头又上来了。我们仔细体会一下作者这个时候真的闲吗?首先他上来就写客亭,羁旅之感一下就出来了,然后他眺落日就真的是盯着太阳看吗,要知道长安在河北西边,他看落日是在看都城的方向啊。然后太阳都落了他还是往这个方向上最远的地方看,看到很远的水边和山就到头了,只能往回看,看到了孤舟,那么我们再想想,水边真的只有一条船吗?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你看啊,偌大的一个城镇,还是下班高峰期,所有打鱼的是不是都要回家?那怎么可能就一条船,大家想想水浒传,李逵和张顺打的那一段,一个镇子上卖鱼的一大堆,只不过作者这个时候他本身孤独漂泊,他看到一条船是孤舟,看到十条船就是十个孤舟。还有渔家和鸟都能各还其所,我却不能,就更显得自己寂寥了,如此选取意向,或者说如此观察事物,可见作者此时绝对不闲,他只不过是“却道天凉好个秋!”顾左右而言他,来掩饰自己的愁苦。唉,口是心非,口是心非啊!

这两首诗就先说这么多了。下面补充说明一下王维的音乐才能。我们说王维有三大爱好,写诗,画画,玩音乐。写诗画画后人都经常提到,百度上也介绍他是唐朝诗人、画家。这个玩音乐却经常被人忽略。我说他是音乐家可能有点拔高了,但是他精通音律是毋庸置疑的。甚至王维能得到王公贵族的青睐主要也是依靠音乐才能,上次早读给岐王写那两首律诗众位诗友可以再仔细看看,最后结句都出现了“笙歌”,这挺值得思考的,很可能王维跟着岐王的时候负责乐队是他的工作之一。王维中进士之后的官职是太乐丞,大概相当于国家文工团副团长,也是负责音乐、表演啊这块的,平时管管排练和演出。也就是说当时国家最承认他的音乐才能,其他的都要靠后。王维刚上任不久,他的上司,也就是文工团正团长在安排演出的时候,不知道脑子怎么长得,把只能给皇上表演的节目,给别人表演了。这个是逾制,在古代是非常严重的,往小了说是失职往大了说是谋反。于是团长就被“配流”,也就是发配流放了,倒霉的王维也跟着吃瓜落,遭到了贬谪。贬到济州做一个司仓参军,就是看仓库的。刚在中央文工团当副团长,一下就被贬去边远地区看仓库了,搁谁都难受,王维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下了今天这两首诗,让他如何不酸,又如何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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