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外面那个人了吗，我这是给人治病的！”
花白的老中医有古稀之年了吧？披着件污渍满满泛黄的勉强能称之为白大褂的东西。精气神很足，胖指头在‘善人堂’的‘人’字那连连急点，牌匾上依稀还有个‘仁’字的轮廓，想来是扣掉了粘上的新字。
踏剑飞天的学长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把他们‘吊’过来扔这就跑没影了，发髻散乱的小少年用袖子偷偷抹了把脸，边上的寸发少年一手夹着只眉清目秀的狗子一副唾面自干的架势，嚼得有些发软湿润的鹿角被摆上柜台那。
老头儿撸起袖子，手腕上的念珠镶上几颗玉石黄金就可以倾情演绎大马金刀的龙头了，本应享受退休生活的大褂子被撑起惊人的弧度，承受着随时‘撕拉’声里英勇就义的悲伤结局。
按地上不怕人的雄鹿颤抖程度来看，这孩子应该是经历过疫苗摧残的，那对长长的大耳朵死掉了，它垂下来就没动弹过了，短短的尾巴也没知觉了，尾巴尖牢牢包着屁股蛋子。
老头儿手艺很利索，摸骨、正骨、固定、上药打石膏几下子就搞定了，拍着鹿下巴抱住它的脖子，撅着屁股夹着鹿头看墙上的衣冠镜，血肉模糊的角根那凝出了块血痂子，满是褶皱的圆脸贴着惊悸不安的鹿脸，还细细摩挲着那根完好的鹿角。
“你留着这角成天都在打架，看这次伤得多重啊，没我的妙手回春医术你已经重伤不治药石难医了，可惜，可惜了~”
忽悠傻了的雄鹿微张着三瓣嘴，晶莹的口水浸湿了嘴角，恶魔呓语的老头儿满脸春风地从柜台下取出把锯子，抓着鹿角就‘咔沙’锯了起来，地上还放了个青瓷碗，大概是放血用的吧？
旁边的热心群众真正的目瞪狗呆，梳着麻花辫的憨憨自个把玻璃门顶开，又往外跑了几步才敢夹着尾巴远远围观，接着再跑几步回头......
喂了药的患者情绪稳定地离开了，神情楞头呆脑的看着是不会来医闹的？柜台上摆着一对血淋淋的鹿角，几根子白发盖住脑门的老头儿乐呵地端着碗底浅浅一层的鹿血往后屋走去，隔着个屋帘里面传出雌狮的爆吼和响亮的耳光声，渐渐又变成低低的呜咽和讨饶声。
“好东西，这是好东西，不要倒......”
等全部动静平息后，穿着旗袍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拉开帘子款款而出，扫见柜台上狰狞的鹿角有些蹙眉，片刻又换上和蔼的微笑。
“有什么事？”
“我们还没付钱。”
“学院有专款下拨的，你们走的时候顺带把柜台上的垃圾带走。”
风姿绰约，尽显妖娆的美妇人说完挑开帘子又往深处走去，恍惚有拳拳到肉的沉闷沙包声儿从帘子下钻了出来。
门边上有扫把拖把，柜台上有块叠整齐的抹布，铺子外头也有池子和水龙头。战战兢兢的清图和拘谨的小伙伴对视了眼，把那对鹿角收进宝囊动手收拾了下卫生，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铺子的邻居们都在各干各的，有小孩好奇地转头打量被边上的大人拉过头来，仿佛那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一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重，两人都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或者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说话，街道的石板终于从两人脚下走到尽头了，看了眼来处是决计不愿回头的。
靠镯子断断续续的指引七拐八拐的分不清身处何地，开阔的泥土路上冒着些荒草，抬头看着告示板上的地图和手环上的地图对比，地图的布皮缺失了几大块，手环里的位置东飘西飘的没个准儿，原打算绕道接南玄再去外头逛街的计划是泡汤了。
“我们往回走吧？”
“再找找，应该还有路的。”
陪着走了这么长的冤枉路，少年依旧信任着他的同伴，长发飘飘的狗子瘫坐在地哈着长舌头不愿起身了，清图毫不费力地把它抗肩上领头走。
在林子里看准落脚点趟着走，越过高高的小飞蓬草堆，踩平和稻子外形极为相似的几株稗子杂草，眼前豁然开朗，枯黄落叶铺就的松软地面，相隔几十米就有颗古木参天的杨梅树。
地面到处是摔烂的杨梅，紫红的汤汁星星点点的遍布蘑菇状的树冠下，底下的虫蚁在搬运大自然的馈赠，棕黑的惊兔倏忽埋进落叶下隐身了，树上大尾巴的松鼠直身在观望着，嘴里还不忘塞个吃食。
鸟雀在两人闯进这处世外桃源就慌忙地吵嚷着逃家而去了，连带着停歇在树丛里，个头比篮球大的黑蓝白三色彩蝶成群结队地往空中里飞。
八九岁的男孩手里总有那么几只囚禁关押的幽美蝴蝶芳魂，两少年郎看见这群好看的大蝴蝶非但没冲出去逮上那么几只送给可爱的小姑娘，齐齐地往草堆里缩了缩头，待那些体型异于常人的大家伙没影了，两人鬼鬼祟祟的爬树偷家了。
乒乓球大个的黑红杨梅，哪怕你轻轻地摘上几颗，手上就留下紫色的黏黏的杨梅汁。两人顽喉似地上蹿下跳，手脚并用地将枝上能触着的杨梅一网打尽，管它是紫的红的黑的，乒乓球大的壮丁是敞开门来的欢迎，龙眼大的鲜嫩汁水足的小媳妇也是收的。
疯狂扫荡了半天也没见把宝囊塞满，树下偷偷摸摸放哨的短促犬吠声响了下，两个小强盗吓得屁滚尿流的往下滑，等觉着差不多了纵身跳软绵的地面上去。
头上的发髻还粘着几片落叶，少年傻里傻气的笑脸里，双手从落叶堆里摸出了只最大号脸盆大的独角仙，背面光滑有微茸毛，长卵圆形的外形，额角长长的双叉和甲壳有金属光泽。
“这壳子空了，别怕！”
也亏得他开口提醒了下，夹着尾巴屈着后腿的狗和钻落叶堆里隐蔽的少年郎才没抛下他自个儿跑了，拿起宝囊输进内息也就把这大宝贝放好了。
百米开外还有颗巨大的杨梅树的，不过刚刚狗已经示警了是没机会去扫货的，在镯子的朦胧感应里，他们猫着腰顺着乡间野路撤离案发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