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红交杂的光线穿透呈网格排列的落地窗,如同黑夜中摇曳的昏眠蜡烛,撒在马哲的办公桌上,映射出马哲暗淡的身形轮廓。
左手捏着眉心,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是一个难缠的货色,很可能是从某个精神疗养院逃出的病号。
“你有在听吗,马哲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
男人猛然站起,双手撑着办公桌,身子前倾瞪着马哲吼道。
思绪很混乱,注意力无法集中,马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听我说,你真的要死了,如果你在不有所行动的话”
重新坐回椅子上,男人的语气回归平静。
摆在办公桌上的电子钟,每压进一格声音都极为清脆,这让马哲升起了厌烦,关于这个男人是怎么突破公司的保安,闯进自己的办公室,马哲不得而知。
甚至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开车,是搭乘的轻轨还是出租。
记忆,似乎有了缺陷……
马哲认为自己可能得了某种精神疾病。
“我已经下班了”
马哲瞟了一眼电子钟上的时间随口敷衍,他根本没有去听男人的话,自己很可能生病了。
起身离开马哲迫切想从这个男人身边逃走,今天很奇怪,他一贯都是很强势,但在这个男人前变得懦弱,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玻璃格出的办公室,每块玻璃上附有磨砂,这能屏蔽偷窥者的目光。
拉开厚重的玻璃门,显然这层玻璃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简单格出的工位,原本应该佝偻在电脑前的员工,此刻视线全部聚焦在马哲身上。
“听着,你会后悔的”
男人的声音穿透玻璃门。
马哲不予理会,是时候该让一些占着位置不起作用的废物滚蛋了。
……
苍白的灯光,灰色粉刷的墙壁因潮湿脱落的墙皮,露出内里的水泥。
方正的石柱之间是设计者测量好间距的泊车位。
“嘶”
猛烈的深吸,无形之物填塞肺叶,马哲已经无暇思考为什么要到地下车库,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开的车到公司。
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什么。
“叮”
手机提示音,是他的联系人发送的消息。
[亲爱的,今晚几点回家?]
[小玲和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几道菜哦]
[当然,今天我没有加葱,就惯你一次]
从西装内里的口袋掏出手机,是他的妻子发送的消息。
[好]
马哲不知道回什么,所以就随便敷衍着,他跟妻子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多么深厚,至少马哲是这样认为。
另一边没有了动静,似乎对于马哲的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懦弱的混球,我承认,我不能放任你不管”
“什么?”
马哲前方,看起来有些模糊的身影,从傍边方正水泥柱后面走出,那个男人追来了,身材几乎跟马哲一致,同样过分高挑消瘦,之前马哲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思绪开始混乱,注意力无法集中,第一次见面时男人的映像变得朦胧,马哲已经没有精力思考,男人是怎么避过自己到达的车库。
“该死,别再烦我了,疯子”
马哲咆哮着,梳的一丝不苟的油头散下几缕,寂静的地下车库,马哲的回音显得苍白空洞。
“经理,你怎么了?”
李青刚从电梯出来,看到他的顶头上司对着空气在哪咆哮,似乎精神不太正常,从他在办公室里自言自语,不时怒喝几句就能看出。
马哲回头,是他手底下的员工,有些头疼的捏着眉心。
“公司安保问题不太好?”
马哲问着。
李青右手扶着下巴,眉宇皱起,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突然扯到安保问题上了?
“一直以来,都很好,并没有……”
“那你告诉我,这个该死的疯子是怎么进来的?”
马哲揉着眉心打断道,手指着身后质问。
“经理,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什么?”
回头看去,消失了,思绪混乱,马哲觉得自己像个滑稽的小丑。
鼻子传来温热,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啪嗒”
温热的血浆顺着鼻孔流下,白色衬衫领口沁染上血红。
“经理,你?”
李青眉心不由紧皱,这货不仅精神不正常,身体也有毛病啊,烈性传染病?HIV?下意识后退。
“我没事,最近通宵加班的结果,另外,麻烦你帮我叫辆出租,可以吗”
马哲用袖口清理流下的血浆,尽管他口袋里就有一包湿巾。
……
天色已是渐暮,透过堆积的云层能看到泛着微光的皎月。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马哲的眼神很怪异。
至少在他认知里,能住上这样的高档小区应该不会是这种,疯狂自言自语的诡异货色,是某位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至少他这让同为男人嫉妒的颜值来看,很大可能,有钱人也有劣质癖好吗?
马哲从未感受到像今天这样疲惫,坐上电梯,锃亮的金属倒映出马哲高挑疲惫的身影。
电梯停在十七层,显然马哲具备一定吸引力,立体的像是雕塑般的五官,高挑,像是刻意追求舞台感的话剧演员,一位颜值不输明星的富家女为他驻足。
马哲无暇顾及,他只觉得今天很奇怪。
1010室
房门被马哲推开,旧工业式装潢,延伸两米的玄关,两侧规规矩矩的摆放着知名文艺品,直径一米的复古式吊灯,黄白交杂的灯光,客厅挂着仿制油画。
马哲感受不到慰藉。
“亲爱的,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175cm,身材姣好,能让任何一位女性产生嫉妒,那仿佛是最精湛技艺雕琢设计出的五官,让人产生她是从漫画中走出的尤物。
洛姻从客厅探出头。
看向玄关中的马哲,双手叉腰故作不悦的说着。
“公司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换下鞋子,马哲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至极,没有精力去编复杂的理由。
眼睛爬满血丝干涩的像是数十根刺生长在眼球上,这不得不让马哲快速眨动眼睛补充水分。
穿过玄关,进入客厅里侧,厨房中坐在饭桌前,小玲正双手撑着腮帮,似乎因为他这个不负责,经常迟到的老爹生着闷气。
“你又迟到了,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别过头故意不去看马哲。
“好啦,小玲,我们开动吧,你爸爸工作忙,今天很累,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洛姻走到小玲身侧,捧着她的脸蛋,“甜心,我们就在原谅他一次”
这一幕让马哲感到怪异,一种熟悉的诡异既视感。
挪开椅子,正准备坐下,眼角的余光瞟见身旁的位置。
“什么?”
马哲有被震到,男人又一次出现。
男人模糊的脸庞,扯出微笑示意马哲看向他的妻子。
连人带椅倒退好几步,美丽的妻子变得骨瘦如柴,诡异的干瘪程度不似人类,眼眶深陷,嘴唇像是被什么利物撕烂,包裹不住牙龈,稀疏枯槁的头发,能看到苍白的头皮。
视线在移,饭桌上装满红黑之物,绿色的树叶充当香菜,蠕动的蛆虫扮演肉类,他的碗里正安静的躺着一颗死灰色眼球。
“这……?”
马哲从未感受到这般恐惧
“亲爱的,你怎么了?还好吗?”
干涩的声音,像是腐尸喉中挤出的音节,带着腐烂的气息。
“该死,这到底?”
黑色侵袭,房中挂满了蜘蛛网,像是常年堆积及形成的污垢,遍布整个房子。
思绪混乱,注意力无法集中,马哲觉得自己失控了。
“你真的会死,如果你在不有所行动的话”
男人面无表情的说着。
马哲再次扭头看向男人,混乱又一次侵袭,这让马哲有些站不稳,那个男人,是自己?模糊的脸,马哲这一次看得清楚……
“混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发生了什么??”
马哲歇斯底里,头颅中仿若生长着倒刺,如同用最惨烈的酷刑劈开头骨,用镊子抽出一根根神经。
“爸爸,我好饿……”
小玲扒着马哲的裤腿不停摇晃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马哲左手撑着额头,在没有任何一部惊悚片能比眼前这畸形的一幕更加恐怖。
从头骨变形的程度来看应该被什么重物挤压过,眼球极限突出,死灰色的瞳孔,确定这双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双腿曲折,肚皮上平整的切口内脏滑落一地,肋骨张开刺破灰败的皮肤。
注意力无法集中,昏沉的眩晕感,似是大脑灌满了沉重的铅。
……
……
……
灰霾的天空仿佛吸食至幻物的妓女一样绝望,层层套叠的乌云遮蔽炽热的烈阳。
餐桌上层层堆积的污垢,白色的餐桌看起来像一副油泼画。
粗糙简陋,用衣物拼接成的绳索,马哲被捆绑在餐桌前。
“又做梦了吗?”
睁开眼睛,马哲已经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梦。
枯瘦的脸颊,眼窝深陷,眼睛下方沉淀的黑色素,让马哲看起来像一个不折不扣的瘾君子。
“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