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兰是在送糖糖上学回来的路上，收到了李松的消息：
【老婆，我生病了，住院部已经确诊了，最近几天检查完，具备手术条件的话，就会手术。你不用担心，我爸会过来照顾我。最近我对你，做了些混账事，说了些混账话，你大人有大谅，原谅我吧。】
她看了，不禁冷笑：
【以你的方菲妹妹的开放程度，你倒是真要注意点儿，别传染上什么脏病，还不好治。别打同情牌给我，我不吃这套，我已经受够了你的羞辱。法院的传票收到了吗？你不是说想离婚，法庭见吗？】
【没有收到传票。得的是胃癌，晚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在商业保险的豁免范围！医生说，手术做得好，可以活两三年，手术做得不好，可能一年之内。】
她瞳孔一缩【什么？搞错了吧？】
【是的，千真万确。两次检查都是一个结果，体检中心和住院部都有确认。你可以看确诊报告。】
饶是她现在已经对李松产生了免疫，看了确诊报告，握着手机的手也开始发抖，猛地停下了走路的脚步，被忽然绊了一下的路人纷纷侧目，投来不满的目光。
她找到一个路边的休憩小凳，拨通了李松的视频通话。
她内心祈祷着：希望是李松的微信号被骗子盗了，这一切还不是真的。
接通了视频，她看见多日未见的丈夫。
胡茬凌乱，多日未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和一个月前相见、差不多要打起来的他，差别很大。
以前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他不见了，现在只有憔悴无神，脸色黯淡，病号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她整颗心都乱了。她承认，还是放不下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他通过镜头看着她，咧开嘴笑了，那笑容有见到她的欣慰，也有嘲笑自己的苦涩：
“老婆，这就是报应。你看，我做了很多错事，老天爷马上给了我教训。”
尽管为他生病憔悴而心碎，但是因为那些伤害，让她的心，厚厚地垒了一层防护墙：
“老天爷真是开眼！你的方菲呢？不来医院照顾你？健康的时候忘记了老婆，得了病，想起来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别提她了，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通过镜头瞅着他，发现他在她面前低头认错、难堪的样子，她其实比他还不想看到。
可能方菲并没有来医院管他。
想到这一切，她的心收紧了，顺带嘴唇也抿紧了，她未发一言。
李松接着面带微笑，说：
“以前我太混账了，也没有时间停下来想一想。现在有时间想了，忽然觉得，想你了。”
说罢，眼睛红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她虽然表情仍然是恨恨的，恨不能把他撕了的模样翻着白眼，实际上她的眼睛跟他，一起红了。
李松继续带着哭腔，哽咽地说：
“老婆，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忽然很多事情都想开了。以前你跟杨光的事情，我耿耿于怀，走不出阴影，也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人这辈子，不知道走到哪里，忽然就停止了。”
她听了心酸无比，强忍着要掉下来的泪水，她不想再在李松面前表现出脆弱，特别是李松现在，比她更需要安慰：
“李松，你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吗？就是，受过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我们可能，没法回到以前了。”
视频那头的男人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知道把你伤得很深。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跟你澄清。对于方菲，我以为喜欢她，实际上，从她怀孕逼我结婚开始，我就对她很反感了……实际上第一次，我控制住自己了，但是……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你如果一定想离婚，那就协议离婚吧。现在我这个样子，法院应该是不会判决同意的。我不想你净身出户，该净身出户的是我。你让律师修改下离婚协议，寄过来给我签字。
“我的病，反正治了，也没有什么希望，都是废人一个，保守治疗就行了，能活几天算几天。钱，多留些给女儿……”
“李松，你这个混蛋！”他还想说什么，被穆兰哭着叫着，打断了。
她的委屈、难过，知道老公的背叛后，绝望伤心的情绪，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放肆地发泄过。
对着手机，听了他的话，她纷乱的头脑中，只能逼迫自己喊出那句话，然后哭得像个傻子。
哭声惊天动地，路人又纷纷侧目，有的还伸长脖子来一探究竟，看看灌木丛后，这个坐在凳子上，哭得像鬼一样的女人是谁。
李松在视频那头也哭了起来，眼泪从他细长的眼眶中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老婆，别哭了，你还在外面，让别人看见了不好，你不是说，江城无秘密吗？你这么一哭，明天街上大半人都会知道你过得不好了！乖，别哭了，我是个混蛋，没有必要为我这个混蛋流泪。”
“你这个混蛋！我才没有为你流泪！老子是为自己！老子真想从没认识过你！给我好好治病，听医生的话，等等我，过几天我就来深圳。”
说完，她哭着挂断了视频。
尽管在大街上哭，挺丢人的，哪怕有灌木丛掩护，她还是哭得不能自已。
老天爷，为什么总喜欢跟她开玩笑？
她以为能马上摆脱掉的人，实际上，深深扎根在心里，她根本无法对他，放任不管……
哪怕要因此背上沉重的债务，哪怕要因此惹上重重的麻烦。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哭累了，哭到太阳都有些刺眼起来。
她擦擦眼泪，仰天长叹一声，然后，拨通了令狐侃的电话：“侃爷，离婚诉讼撤回来吧。”
“什么情况啊Mona？不要告诉我你们俩又和好了吧？”
“呃，也不算，只是，他生病了，胃癌。”
“天哪！这是怎么说的！Lee不是看上去一直好健康的说！哎哟喂我的妈呀！这是怎么个事儿呀！”
“好了，别哭爹叫妈的了。我认命了。你赶紧撤回吧，我先回广州收拾下东西，然后去看他。”
“那个小贱人的亲戚走了吧？你回来可要注意安全，我去接你，跟你一起去深圳看看李总吧。”
穆兰深吸一口气，带着对侃爷的感激：“谢谢你，侃爷。”
要回去看李松，就得带上钱。她走的时候，把家里存钱的卡带走了，里面的钱应该够花一阵子。
但是，癌症是大病，说不准会花多少钱，两百多万花光，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要知道，她去深圳照顾李松的话，她的小说就会断更。断更的时间超过规定，是要倒赔钱的。
她要把所有能想到、要到的钱，都汇集在一起，带过去救他。
对穆丽娟说了自己的想法，母亲仍然是少有的支持：
“去吧，看在他之前对我和你，还有糖糖，一直都很好的份上。没有他，我们现在在江城，连个住的房子都没有。要说错，你们两个都有错，互相原谅了就可以了。他妈妈不是个东西，不要理她，但是，你要告诉他，他妈妈有多混账。”
说完，穆丽娟眉头皱起，眼睛微红：“唉，我苦命的女儿，真是祸不单行，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
穆兰心酸，眼泪跟着母亲的话滚了下来，擦眼泪时，发现母亲递过来一个红色的存折：
“兰兰，这些年我跟着你们，退休工资存下来了，没有多少，但是也算是个心意，你带上，给李松买点好吃的吧！”
她点点头，含着眼泪，接过了这个沉重无比的存折。
还有父亲汪显仁那里的十五万，虽然离到期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只要有一定希望，她都要去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