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天宝巷码头。
虽然兵变的枪声过去还没有多久，正月初一过年的气氛在这座百年的汉江老码头上依旧如约而至。熙熙攘攘的人群差不多走满了江边的岸堤。
曹克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没一丝怀旧的心情，只是专注寻找着熟悉的身影。身后跟着的山炮和他的两个手下，不停地寻人打听着曹克告诉他们的名字。
“大哥，跟你打听个人啊，有一个叫胡大脸的，是不是在这码头干事啊？”
“不知道。”
“老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李宝的？”
“不认识。”
“兄弟，跟你打听一个人，有个叫孙连胜的，你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
从清晨到黄昏，四个人脚也走麻了，嘴也几乎说破了，可还是没有一点进展。四人站在路中间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都沮丧得搭下了脸。
“曹师爷，他们是在这个码头混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啊？”山炮有些质疑曹克的判断。
“租界码头的大杠头跟守备衙门有过节，他们不可能去那里混食，只能落脚在这徽商码头。”
“那怎么会一个认识他们的人都没有呢？”
“现在过年，码头上的人都没事干，应该都找地方猫起来了。你们问的都是些临时的走贩，自然不太可能知道他们。这帮混蛋能猫到哪里去呢？…..”
曹克紧皱着眉头，咧嘴看着山炮。
突然，曹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指着山炮打叫道：“哎呦，哎呦，我怎么忘了，我可太糊涂了，太糊涂了。没错，没错，跟我走，快点，跟我走。”
“你忘了什么呀？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山炮追着曹克的屁股喊道。
“我忘了你，你，山炮。”曹克边跑边回答着。
“什么意思啊？怎么叫忘了我啊？你把我给弄糊涂了。”
“你是干什么的啊？山炮！”
“我？…我是开赌场的啊！哦…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们会在赌场！”
“对，现在这个日子里，这帮人一定会去赌场。我还知道他们最可能去哪家。不远，就在三条街外。”
恒顺赌坊的门脸不大，远没有山炮镇河湾赌坊来的气派。但鼎沸的人声，隔着老远就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曹克拨开拥挤的人群，直径走到了推牌九的赌桌前。缭绕的烟雾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让他一下子心定了下来。
“双地，哈…哈…双地牌。这把牌我就不信你个龟儿子能开个双天，还是开个至尊宝？哈，哈…快开牌，老子等着收钱呢！”
“对不住啦！连胜兄弟，托你吉言，我真开了个双天。”
“操….这天还没黑就底光了，真背，不玩啦！”
看着起身离开赌桌的人，曹克微笑着迎了上去。
“孙哥，今天手气不好啊！？”
“曹克！呵…是你个龟儿子啊！这半年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饿死啦，咱们先去茂华楼吃饭，边吃边聊，边吃边聊。这是我硕江的兄弟，山炮”
茂华楼，二楼雅间。
“你小子混到硕江去啦！怎么？混的不错吧!大年初一，大老远的，到赌场来找你老哥，有什么好事啊？”
“哎…这半年多没回来，这汉口码头天都变啦！来，我们先干一杯。”
“是啊！这大清国都变没了。”
“你怎么样？混得还行吗？”
“行个屁！想当初这茂华楼，老子当自家的饭堂用，可现如今…哎….别提了。咱们再走一个。”
“护卫队的弟兄们现在都怎么样啦？都散了吗？”
“都散在这码头混饭吃了，你在硕江干吗呢？山炮兄弟是吧？来，我们干一个。喝！”
“我看你们的日子过得挺憋屈的吧？来，吃菜。”
“你看出来啦，都他妈憋屈死了。老子他妈要是早知道这样，就干革命党去啦！”
“你这当差还没当够啊？”
“当个差总比在这码头，跟这帮地痞抢饭吃强吧！”
“哎…就没有其他的打算啦？”
“怎么打算啊？我就他妈会弄刀弄枪，能做什么打算啊？”
“这世道这么乱，没什么安稳事能做的，你这舞刀弄枪的才是有用武之地啊！”
“怎么讲？曹师爷。你肚子里灌了墨汁的，脑瓜子又好使，给哥哥我指条明路吧！”
“我这次回来，就是找你们来一起发财的。来再干一杯。”
“好啊！干！”
“咱们护卫队的弟兄，你还能找到几个啊？”
“嗯…只要盘缠够花，差不多都能找齐。”
“盘缠没问题，只多不少。”
“那你说，干什么？”
“占他半个硕江城！你看，有没有兴趣啊？！”
“可以啊！你个龟儿子，胃口还不错啊！”
“山炮兄弟，还有硕江地头上的几个弟兄都已经埋锅造饭好了。钱和枪也都备好了。现在就差人啦！”
“你这个点...，采了多久啦？”
“从武昌闹兵变开始，一直准备到现在。”
“我记得那可是张禄来的表姐夫，叫，叫，叫什么来着？”
“何老麻。”
“对，何老麻！那是他的地盘。听说这老小子盘子很硬啊。”
“张禄来这次不是让革命党给端了吗？他何老麻的盘子就被敲了一半。况且这次，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两个侄子，铁了心，要跟我们一起反他的水。你说我们的赢面大不大？”
“他的两个侄子？靠得住吗？”
“不瞒你说，上个月他的侄子已经背着他，带我们一起去上海，做了趟烟土买卖。搞了钱，还买了枪，就是为了敲他们叔爹的盘子。”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啦。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正月十五，元宵节。”
“元宵节？哈…这七侠五义的说书里，五鼠闹东京，是不是也是在元宵节啊？”
“没错，也是在元宵节。”
“你们可真会挑日子啊！好！咱们兄弟元宵节，也他妈闹个硕江城玩玩。有意思，有意思啊!”
“明天晚上之前，你能至少凑齐三十个人吗？”
“没问题！只多不少。这群饿狼都等着你喂这口肉呢！”
“那好，每人三百两银子，明晚就能到手。你再找人到汉阳兵工厂弄三十条枪，银子我这里备好了。”
“好！来，我们再干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