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朱星星又冲她的老妈发脾气了。
朱星星的脾气在班里也是出了名的。刚转学到高一（2）班不久，便与同桌郭禹大打出手。也不知郭禹怎么惹恼了她，竟把他课桌上的书摔得满地都是。
王强来劝架，朱星星一点也不卖账。
“上管天，下管地，你还想管教室里的空气？”
“谁说我想管教室里的空气来着？究竟郭禹咋惹你啦？”
朱星星仍在大喊大叫，冷不防又把郭禹抽屉里的书包摔了出去。
后来，王强又问郭禹缘由，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原来，郭禹有一道数学题做不出来，上课又没法请教人，他竟把朱星星的作业本偷过来抄。后来，朱星星翻了半天抽屉找本子，并且问人见没见，他竟然什么也不说。待到后来，让她逮了个正着。他还她本子。她不要了。
“不要，不要，就不要！”
当郭禹交完作业本，没事人般游哉乐哉的时候，她的脾气突然发作了。不一会“乒乒乓乓”一阵响，地下已是一片狼籍。他弯了腰捡拾，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十分狼狈。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朱星星对几个班干部一个也瞧不上，她甚至说余杉、王强搞“记者团”是别有用心，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并污蔑为反攻倒算的“还乡团”。在班上，她没有一个人能瞧在眼里。她和郭禹千架，也是无形之中给其他人一种警示作用。她一直逼了一股气想释放出来。这一干架，也是杀鸡给猴看罢了。她真得瞧不上余杉那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假模假样。她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更容不得别人喧宾夺主的在她眼前唱主角。
今天回了家，朱星星便又和老妈干起来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朱星星原来在二中。转学到一中是她老妈的主意。老妈在市教委算个不大不小的官，但回了家就对这宝贝女儿没辙了。朱星星本来不想转学，原来在二中也挺好的。她在二中一直居于众星捧月的位置，到了一中竟然再也找不回原来的一点感觉了。这一切都得埋怨老妈，说是一中比二中教学质量好一点。岂料，来到一中竟然觉得和二中没什么根本的区别。一样的老师，一样的教材，一样的教法。可她再也没有二中那一呼百应的场面出现了。直到这时，她才理解了那句“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真正含义。更没有二中时和班里罗宁一起寻找“一样的月光，一样的我和你”的感觉了。一中离家是近了，但早早回家后那种心理失衡的情绪愈加强烈。她被老妈给气闷了，有人说，她不是老妈生的，是老爸和前妻生的，是拖到这里的“油瓶”。
“老妈，你究竟是不是我亲妈？”朱星星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
老妈先是不理她的挑衅，继而打开电视以一种不变应万变的态度看起了新闻。朱星星蹭蹭几步过去，把电视叭地关了。
“你说，老妈，你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了？”
老妈见女儿双手叉腰的样子，觉得闹腾的实在不像话了，是该拿出一点在单位做党委书记的威严的时候了。她严厉地说：“你爸回来问他去！”
“不行！”
“星星，宝贝女儿，别闹了好不好？”
“不行就是不行！”
“妈开了一天会，你也该让妈歇歇了。难道真得现在一起去做亲子鉴定？”
“对，一块儿去做亲子鉴定。”
“可惜妈还不知道在医院里怎么个鉴定法。”
“我知道，去了就知道。对，还有我爸，一家三口，缺一不可。”
“是化验血型吗？”
“对，听说……，还要……”
这时，门响了，老爸回家了。他看到家里气氛不对。
“爸，你怎才回来？”
“听你宝贝女儿在说些什么吧！”
“怎么回事？”
“爸，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对我说实话啊？”
“爸几时说过假话？”
“你要保证？”
“保证。”
“向老妈保证，不，——你向墙上的爷爷奶奶保证！”
“什么事呀？”爸看了看墙上大镜框里的爷爷奶奶，然后问女儿。
“我是你和老妈亲生的吗？”
2
如果做一项民意调查的话，班里的男生没人会喜欢朱星星。
自从那天郭禹尝到朱星星的“厉害”之后，他这个足球明星也没辙了。他便去找林老师换座位。
“坐得好好的，换什么座位？上次就有人闹座位，是眼近视看不清黑板，你也一样吗？”
郭禹老半天不吭声。后来，他说：“我和朱星星在一块坐，不合适。”
“不合适？”
“性格合不来。”
林老师感到好笑，问：“这不挺好的吗？”
“是，是挺好。可我……”
林老师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说：“你先回去，再观察两天看看。你要学会团结同学嘛！”
郭禹苦笑，只有低着走了。他心里一直压了一块石头。他硬了头皮回到原来座位上，是循规蹈矩的样子。吃一堑，长一智。无论上课下课，他都从不越雷池半步。他对三八线那边一直讳莫如深。他这样子，让朱星星更加得意。他前后张望了一下，只见自习课上座无虚席。不远郑波的同桌是李湘。他有点羡慕郑波。因为李湘比朱星星好多了。李湘是个好脾气的女孩，挺善解人意的。可惜，她就要随父母去日本了。他觉得郑波这小子的变化，或许与李湘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大有关系。常听这小子有事没事地唱老狼的《同桌的你》什么的。
“郑波，咱俩换座位吧！”
郑波聚精会神的样子，对周围的干扰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走过去，对她说：“李湘，这道题该怎么解？”当他向李湘走去的时候，一边的朱星星看了看他空出的座位。
“上课不许乱走动。”
郭禹有些不自信，但他还是嘴里嘟哝了一句：“我不乱走动。”
“王强，郭禹离开座位乱走动，破坏课堂纪律。你管不管呀？”朱星星故意一惊一乍地喊。
王强从前排探起头来，看了看后边，然后说：“郭禹你回座位上去。”
“现在是自习课，我是去问一道题的。”
“问题？”
“就一会儿。”
王强有点犹疑，但看看朱星星在一边观战的样子，便没好气地对郭禹说：“你回你座位上去。你这样影响别人自习。有问题下课再说。”
郭禹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座位上，低了头长吁短叹。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推他。
“干什么？”
那人还在顽强地推着郭禹的胳膊肘。
“干什么？还让人活不活呀？”
郭禹夸张地跳了起来，才看清朱星星笑吟吟地看看自己。他仍有些害怕。
“我以为班头呢。你推我干么？”
“不干么。”
“不干么，你为啥推我？还想和我打架？”朱星星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便觉得好玩。于是，她的脾气竟然出奇地好，说：“上次我不对，但你也不该藏我本子呀。”
“哪，我……”
郭禹语塞了。他不知道这位“天之骄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承认他斗不过她的法眼。
朱星星把她的作业本推给了他。他迷惑不解。
“这里面有你要的那题的解法。”
郭禹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还疼，看来他不是在梦中。她在收买人心吗？
朱星星突然来了个180℃的大转弯，让他有些发懵。他觉得她真有点喜怒无常。换一个心脏病人和她同桌，大概怕早就给整玩蛋去了吧？
“你，你？你这是真帮我，还是使个绊子害我呢？”
郭禹这种一年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模样，让朱星星笑叉了气，并且直捂了肚子笑。
“害你？我会使个绊子害你？……太好笑了！你把我看成童话书里神出鬼没的老巫婆了吧？”
自习课上，不少同学抬起头来看他们这边。郭禹连忙低声向她祷告：“你别笑了，好不好？你别笑了好不好，求求你，大家都看这边呢？”
“看就看呗，有啥好看的？眼睛长在别人身上，随他的便吧！我不怕！”
“求你别说了。”
“那好。可你也得答应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别去找老师换座位了。其实，我的气也不是对你撒的。”
朱星星说话利落，态度也很干脆，从来也不婆婆妈妈。
“我和林老师说了，改掉我在家里的小姐脾气。”
“真得？”
“决不骗你。”
“那，那好吧！”郭禹放心地接过了她的作业本。
“那你还要调座位吗？”
郭禹愣了一下，但他看到她正在认真说话的样子，便也同样给予认真的回答。
3
胡鹏被林老师从办公室里撵出来后，就没有回教室。
余杉知道胡鹏对自己怀恨在心。干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一封很普通的信弄丢，闹得满城风雨。以致于现在胡鹏被树为引以为鉴的反面典型。林老师为此很生气。余杉很后悔自己当初缺少一种普渡众生的宽广胸怀。现在，如果因为她的疏忽而使林老师下了处理胡鹏的决心，如果李湘为了逃脱干系一张状纸再告到校办，胡鹏爸妈叔伯姐妹一起对他施行“疾风暴雨”式的革命教育，那他岂能逃过这一劫难？余杉十分了解胡鹏的性格，但就怕万一李湘摆出正义的化身当众惩“恶”扬善，弄得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只想爬上武当山顶峰一死了之的话，她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这样想来，余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去看看胡鹏是不是在教室？”
林老师的话一直响彻在余杉的耳边。她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豪情迈进了教室，但一切风平浪静。胡鹏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停地抓耳挠腮没事人一般。
“胡鹏，你真能吓人！”
胡鹏没理余杉的茬。他看也不看她，便站起身向外走。义无返顾的样子。
“胡鹏，你站住！”
余杉在他身后跟出了教室。“你听我说，这其实是一场误会！你的信不是我交给老师的。”
“哼！误会？怕是三岁小孩也不相信！没交老师，它自己会跑到老师手里？”说完，他又甩头就走，向校门口走。
“你回来！你要去哪里？”
胡鹏扭过头来，两眼是冷冷的光。“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我要走！”
余杉急了，喊：“你要去哪里？”
“你无权拦我！你快走开！谁也管不着！不就是一封给女生的信吗，你何至于这样？”
“不行！林老师不让你走，现在还不到放学的时候，你要逃学吗？你想一走了之吗？”
余杉向胡鹏跑了过来，而他背转了身。
“我要去武当山！”
“你不是发烧吧？你去那里干么？你不至于从武当山上跳下来，真得一了百了吧？”
“余杉，我不想再多说了。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再和你说话。我胡鹏也不至于寻死觅活的。”
“为什么这样？”
“我，我烦，烦你们，烦这里的一切！”
余杉伫立着，凝望着操场边一棵高大的白杨。她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跑回去了。胡鹏一个人呆立不动。
在教室里，王强问余杉：“胡鹏呢？没有回来？”他看她脸色不好，便不再问。一会儿，王强去操场找胡鹏，却见空落落的一片，四周已没有一个人影。
后来，放学的路上，王强劝余杉放宽些，胡鹏没事的，他现在一定回家了。
“王强，你说是不是我害了他？他不跟我说什么话了。”
“怎么会呢？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可这事没法解释。让谁看也会想到我身上。”
“肯定会弄明白的。没事！相信我！”
“李湘怎么样？她知道吗？她如果有会么想法，就更让人难办了。”
“林老师也没找她谈，很可能她什么也不知道。”
“李湘是个好女孩。她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无论碰上什么事，她都会说没关系的。换了别人可能是另外一种样子。”
“你说胡鹏现在没回家去，他能去哪儿呢？”
王强就安慰她说：“他现在可能早回家了。”
4
胡鹏没有回家，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先是余杉给他家打电话。
“喂。哪一位？”
听声音像是胡鹏的老爸。余杉心里咚咚跳。
“胡叔，我是杉杉呀。”
“啊，杉杉，半年没见了吧？你爸妈咋样？”
“挺好，他们常说起您和阿姨。您们搬走后，他们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啊，是这样。习惯了就会好一些的。”
“对对，阿姨在家吗？”
“在在在，你让她接一下电话？”
“不用不用。您代我向她问好吧。”
“胡鹏回家了吗？”
“没呀，听他妈说，还没回来吃晚饭。怎么？学校有活动吗？”
“没，没有。”余杉心里一沉。没回家！没回家，那他现在去哪儿啦？她有点着急。很明显，他爸妈现在还闷在鼓里。用不用再告他们说一声？她觉得还是先找找王强想想办法吧。
“妈妈，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还干么去？”
“我去莲花寺找一个同学，挺急的。”
妈妈为她担忧。“要不我和你去？”
“干么呀？妈！”
“莲花寺那边路不好走，和你爸一块去。我在电话里听出来了。老胡家的鹏鹏是不是赌气不回家啦？那么大一个人，我看没事的。不过，找一找也是对的。那你去吧！”
“妈！”余杉嗔怪地看了妈一眼，然后说：“我和楼下薇薇一块去！”
“哎！回来！多穿点衣服。”
余杉一溜烟跑下楼，叫上了薇薇。薇薇14岁，正上初三。一股情况下，她妈不让她出来，放学一回家就关起来让她写作业。余杉在功课上常教她。因而她去叫薇薇出来，她妈多半不反对。薇薇呢？也愿出来。一整天憋着，还真能憋出什么病来。
“余杉姐，你想去哪里？”出了楼门，薇薇问她。
“没事的。出来随意走走，老钻在家里用功不行。物极必反，欲速则不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太好啦！我天天想饭后出来走一走，妈妈都不让。我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可妈妈说你在家里走一走，去阳台上活动活动也一样嘛！”
“走，我骑车带你，咱去莲花寺！”
“噢，解放了！太棒啦！杉杉姐万岁！”
“你别这么疯好不好，路边有人看咱们呢！”
薇薇的疯劲依然不减。她正在唱：让我一次爱个够！而余杉觉得什么爱不爱的，先让她一次疯个够吧！她难得“解放”一次！
“让你—次爱一条狗还差不多！”余杉一边骑，一边逗她。薇薇在背上捶她。
“别疯，车要倒啦！”余杉的车在马路上扭麻花。
余杉和薇薇找到了王强。薇薇盯了他看着，然后转向她诡秘地一笑。
“咱们现在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