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继续晃，不停地晃。她开始还离他远点，尽量在车上与他保持一拳头距离，但后来就不行了，她尖叫了一声，被差点摔下车。她拽了他，甚至搂住他的腰。车在跑，车在飞。她就这样和他飞着。
“停下，你快停下！”
她用力捶他。她让他停车。他不停，他就是不停！
“你带我去哪里？快停下！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家！”
“星星别闹，你再闹车会碰到对面过来的大客车。”
“那你快停下！”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盼了好多天，今天好不容易能和你在一起。”
洪铁山的心里很单纯。他只是想把她在他车上的时间拉得更长一点。葛振早就说，朱星星的漂亮在全校也是挂号的。洪铁山不大相信，认为这小子吹牛。但他第一次看到她时，便一下子怔在那里了。他一动不动，牢牢盯了她看。
“洪哥，我帮你想想办法。”葛振后来说。洪铁山愁眉苦脸的样子，让人不安。
现在，洪铁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让朱星星上了他的车，他岂有轻易让人下车之理？
“星星，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逛逛。”
“我不，我不逛。我要回家。”朱星星的声音里已带有了哭音。
洪铁山一不作二不休地把摩托车骑了20公里。他带她来到了郊外，来到了一个风景秀丽的水库旁边。太阳渐渐落山，他仍没有减速的打算。她后来对他说她要跳车，并伸出一条腿去。
好好好，我停，我这就停！”
车在水库坝下停了。朱星星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来路走去。
“你站住！你想走回去吗？走回去你一晚上够你喝一壶了。快上车吧！”
朱星星继续走，眼看就要消失到拐弯路口了，洪铁山调了车头追上去。很快，他的车头又拦住她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那你干么拦住我的路？”
“我想让你上我的车。”
她不说话了。她继续义无返顾地走下去。他下了车拦住她。他不让她走。她不能走。她太美了！
“你太美了！”
“你再不走开，我喊人啦！”
“你喊吧！放开嗓子喊吧！这里可没有一个人。”
朱星星又要走，洪铁山一把拉住她。
“你想干什么？你拉住我，我胳膊疼。”
他放开了她。“那你上我的车。”
她又上了他的车。车向回骑去。向回骑时，车稳多了。但路上风很大。四周开始黑了下来。他打开车灯。迎面来的车灯很刺亮。她的眼睛在这刺亮的光线中什么也看不清。她感到害怕。她在这时候迷失了自己。她后悔坐上了他的车。她是搭错车了。而他的脊背很坚硬，她在他的背后默默地流着泪。
3
郭禹一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天晚上在梦石，他看到了洪铁山。后来，人们在一起蹦啊，跳啊的。他本来呆在家好好的，一点也不想出来。但洪铁山给他打了个电话让去的，妈不让他去，他说很快回来。他去了梦石，洪铁山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洪哥，什么事啊？”他气喘吁吁。“没什么，没什么事。”洪铁山老半天不吭声。很久，他才说：“朱星星情况最近怎么样啊？”原来。洪铁山是因为这事呀，郭禹便觉得怪。他虽和朱星星同学，也是同桌，但也不一定了解她在想些什么。他不知道洪铁山对她念念不忘的样子，真忘了那次校门口的事啦？虽说不打不相识，但也让人难以捉摸这洪铁山的性格。他为什么这样呢？表面上，他看上去很义气。朱星星在二中时就认识他，但她在郭禹面前从来不提这事。
朱星星让人看上去很活泼。她对郭禹很任性。她刚从二中来时谁也瞧不上，以致于郭禹成为她宣泄的一个渠道。郭禹先“敬”着，让着，但后为发现她并不是这样。她外在的一些东西和内在的东西并不谐调，有时充满了矛盾，兼有魔鬼和天使的多面性。他觉得她多半是天使。他在赛场上受伤时，她第一个跑了上来，向他问候，给他包扎伤口。他觉得不像开始那么讨厌她了。开始时，他真想换座。她大闹一场那次，他觉得头疼，让人真搞不懂。他和她同桌简直是一场灾难。他不敢越雷池半步，他和她的关系如同穷国和富国的关系，他不想惹恼她。他知道她的脾气。他做作业时总会想到她。他伸出手去。他想抄她的本子。
“朱星星，你说说这道题该怎么做？”
他也想让她多讲解，他知道抄多了，听课更感到吃力。自从妈妈病了一场之后，他也重新反思，对自己也有个起码的要求，这的确是真的。他想多一点时间来用在功课上。他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但他在接到洪铁山的电话后，还是很快就跑来了。
梦石很有情调。郭禹一进来就陷入了这种扑朔迷离的气氛里。他不能自拔。他不是这里的常客，但也来过几次，可以说不算太陌生。他一进来，就无法遏制住心中的激情。他发现许多人也一样，特别是师专的那两个外籍老师，一男一女，可以说是梦石的风云人物。一些师专学生在周末时也来，和他们的外籍教师一起来。“把你的手儿拍一拍，快点跟我来呀！把你的眼泪擦一擦，露出笑容来呀……”郭禹似乎一下子就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书本和功课，忘记了老师和妈妈的脸，他拉了洪铁山的手尽情地舞，尽情地跳了起来。
“洪哥！”身后有人拉洪铁山。他就随那人走了。郭禹看到他们去了吧台上，一人要了一杯扎啤去喝。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可郭禹听不清。他只有尽情地挥动了手臂，一个人在蹦，一个人在扭郭禹后来就回家去了。家并不远，骑车不到五分钟。半路上，他发现洪铁山骑了摩托车向自己挥挥手。他觉得蹦了一晚上之后，更感觉到一种空虚。他充满了无奈。他想起没完成的作业，想起回了家后妈妈仍然不会睡，一直在等他归来。
回了家，果然妈在等他。
“妈，你以后别等我，你睡你的吧！”
“我也睡不着，老想你回不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妈，看你想到哪儿啦！根本没事的。我又不是一个女孩子。”
“是女孩就好了。是女孩让人少操心。”
妈很希望有一个女孩。但自从有了郭禹之后，妈就不打算再要弟弟妹妹了。他一出生，妈和爸就领了独生子女证。现在，班上的同学大多和情况差不多。他不想让人了解自己个人的一些生活。他似乎自卑的心理皆由于学习成绩。他也有自尊、好强的一面。
郭禹在班里的表现一直平平。他没有王强那么优秀。但郭禹有自己的优势。这一点，朱星星一开始并不以为然。那次球赛实际上改变了她的看法。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并没有把人造完善，他给你优点的同时，也伴之以相应的缺点。事实上，完美的人是根本不存在的。她总以为有，但现在觉得绝对了，没有绝对的人事，只有相对的真理。他对洪铁山的事琢磨不透，譬如人的性格，秉性什么的，不怎么了解。洪铁山有很多事。他郭禹真得并不了解。他不想参与，但有时又充满了好奇。他总想窥探洪铁山的秘密，窥探社会上的秘密。
洪铁山对朱星星充满了热情。他一直对她保持了足够的兴趣。她让他难以捉摸。她的态度坚决。那天，她和郭禹在一起碰上洪铁山。她没想到他俩竟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初先替郭禹捏了把汗。后来，他还安慰她，说没事，洪铁山是个很够哥们的人。她不想和郭禹去那里，去洪铁山的住处。但不知怎么回事。她还是禁不住自己的某种好奇心。那次水库事件也过去快一年了。她想起他来便觉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了上来。她从二中到了一中，身边是郭禹。她对这个同桌不屑一顾。他的学习实在很难让人恭唯，依赖性太强。
郭禹有一段时间因为妈妈的缘故，竭力想在班里改变自己的形象。他上课比以前认真多了。他开始做课堂笔记。那时，朱星星向她表示了友好的信号。两人冷战状态有望结束。双方都有诚意地回到了谈判桌上。他们之间冰封的关系开始“解冻”。她帮他在学习上进步，如同富国向穷国提供无息贷款。他想起他们这样的边界小磨擦少了。早以前，他和她五天一小闹，十天保准要打个不可开交。后来，双方都认为争端归争端，解决问题的办法便是求同存异，尽力寻求彼此的共同点。如此，双方的关系才能恢复正常化。他们唇齿相依的毗邻关系很快成为了现实。
郭禹开始注意起朱星星来。她的事也是他的事。那次，校门口，洪铁山又拦住了朱星星。当他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事后，她对他充满感激。而他问她怎么会认识洪铁山，她不答。她对这一话题一直讳莫如深。“这已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还未转学。”她说。他觉得洪铁山那时的面目又十分狰狞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那一幕，而且王强也在场。后来，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这一举动，在她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当时并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后来，她和郭禹的心靠近了好多。她说，她不在的时候，如用什么东西，可随便在她课桌里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