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俞祁,十二岁那年离家出走,在社会混了几年,后来在一起打架斗殴事件中不幸丧命。死的时候快成年了吧过太久也不大记得清了。
但当时我并没死绝,剩半口气吊着意识,身体却没有知觉动弹不了。
凭着最后的意识和执念想爬起来,没想到却让灵魂挣脱了身体,我成了游荡在人世间的混沌体,我可以看到,并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但他们却不能看到我的存在,我不知道我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我在这个海滩躺了三天才被发现,那天海岸线迟迟升不起光亮,来了两辆闪着灯的警车,几个人打着电筒向我身体靠近,其实我就站在他们身后。
我开始试图推动自己的身体,怎么却都是一场空,我触碰不到他,那时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死了。陆陆续续开始天亮,周围围上来许多人,围着屈折身子的他指指点点,好像都明白故事情节似的。
我靠近他们的耳语,说听到的几个说法都与真的事件相距甚远。警察开始驱赶他们,将现场围起来,又来了好像法医身份的人,简单的检查和记录了一下现场又听诊了一会他的胸腔和口鼻,点头向警察确认了他的死亡,随即他被他们抬上了车。
其实我觉得没多大必要,谁会流了那么多血到伤口都开始腐烂的地步还能在有呼吸。
他倒下前靠着的那块海石头都被染红了,在刚刚起来的阳光照耀下倒像块红宝石一样晶莹。
后来我的尸体被交给了几位亲人,时隔这么几年我又见到了他们,小池眼睛红红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离开她的时候她也才两岁,怎么又会记得为我哭泣,阿也带上了助听器,看起来和正常七八岁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有些呆呆的,不太爱说话。
叔叔和妈妈火化了我的身体并把我的骨灰抛向了海里。
没有给我立上墓碑,我觉得他们也不打算再记得我。后来我一直在这个灰色空间,只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波波的由生走向死。
李巧是这么些年第一个能看到我的人。
从我离家出走这件事情说起吧。
从小我和母亲住在外婆家,没有见过父亲,有时会听到大人们偶尔提起的也没有过多的信息,我所得知的他大概是我妈年轻时候遇到的一个错误的人。
他应该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喜欢抽烟,赌博酗酒,可母亲还是很爱他,后来她生下了我。他并不领情,据说在我出生那天,他跟另外一个女人一起跑了,至于去到了何处,现在又在哪里,我并不知道。
七岁那年外公外婆因为车祸去世,小舅舅回来抢了房子,母亲于是带着我艰难地生活着,她做过很多工作,到最后一家夜总会收留了她。
她当陪酒小姐,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
我十岁的时候妈妈已经二十七了,来了个男人说要娶他,她自然是要嫁的。一年之后她生了一对弟弟妹妹,这个后来的父亲很爱妈妈也很疼弟妹。唯独讨厌我,我很清楚这个家已然不会再有了我的位置。
我们两个彼此讨厌,母亲看在眼里。好几次半夜我红着眼睛全身淤青地看向她,她只管一言不发往我身上抹药膏。她最常说的就是,打是爱。
结婚之后母亲就改行做了裁缝,租了一间小铺替人缝缝补补。继父是开出租车的。常常跑夜班,回家很晚。家里三个孩子,维持生活勉勉强强。
所幸弟弟妹妹都比较乖,可能是听不见的缘故,弟弟很少吵闹。妹妹顽皮一些,刚刚会走路就到处乱蹿乱跳。
那天夜里,母亲加夜班,弟睡着后,我准备哄妹睡觉,转过身找故事书,没留神她跑进了厨房。把一壶刚刚烧好的热水给打翻。
我抱着她跑到医院,那会儿已经十一点多,母亲回到家看见我留的纸条也赶过来了。她让我先回家照顾弟弟,她留下来陪着妹妹。
弟弟出生时被脐带缠住了脖子,片刻的窒息,导致大脑缺氧损伤到了听觉神经,成了聋儿。不过后来他居然还能成为小学音乐老师,这都是后话了,那个时候我已经死好几年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继父的车停在路边。下意识地凑近看了一眼,车随着里面两个人的运动上下起伏着。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12岁的我,应该会明白这些的。
另外一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并不想十二年前的事情重新发生一遍。扭头往医院走回去,被一双大手扯住了肩膀,一个拳头挥过来,接着眼前一黑。
再醒过来,是在一间小黑屋里,裤子兜里被人塞了张纸条,打开来看,是继父给我的。
“小祁,叔叔不怪你,但叔叔也不愿看到你妈妈伤心,包里有些钱…你也不小了,可以试着走出这个家,替你妈妈分担一些。你弟弟妹妹还小不能没有亲生母亲,懂吧。”
大人原来可以坏到这个程度。
与其被说是赶出来了,我宁愿说我是离家出走。
完全可以回去大吵一番,但我还太小,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我斗不过他。于是我决定先离开一段时间,等自己强大了,有了钱和力量再回去找他算账。谁知道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