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就开始在山里打猎的宝贵对声音的判断有着惊人的准确性。这种像车胎皮子抽打木头的声音一定是野猪在撞树。野猪这种畜生为了能吃到树上的果子经常用它那轮胎一样坚实的腮帮子抽击打树以震下果子。然而,今天的抽击声有些隔路。这紧凑的节奏不像野猪在震果子,倒像是跟什么东西在较劲,是什么原因让这畜生如此发疯?宝贵边奔声源赶边琢磨着这声源背后的故事。
在一汪山泉水积成的水潭边,宝贵看到了泉边的一块不大的空地上那个正在发疯的畜生。这是一头六百多斤重的公野猪。那哧出嘴外的两颗獠牙没有半尺也足有四寸。它正在摆动粗壮的脖子猛击着一棵海碗粗细的白桦树。那棵也算是粗壮的树在它的攻击下打冷战似地抖动着。树上那些有黄有红的树叶在撞击中不时的向下飘落。宝贵在离它直线距离约二百米的地方停下身体。他选好位置架好枪。然而,他并不急于开枪。他想看明白树上是什么把野猪刺激如此疯狂。在逆着过午的阳光中,宝贵看见了那棵白桦树的树杈上挂着一团黑影。这一发现让宝贵激动的心理一热,在东北的大山里,能上树的动物只有狗熊。七八天不开张,一开张就是俩,看来山神爷并不小气。宝贵把枪瞄向野猪。瞄了一会儿,那颗不停摆动的猪头令他很难锁定目标。宝贵耐着自己的心急等待着开枪的时机。在打猎中,野猪和狗熊是最难打的两种东西。别的动物只要你开了枪,无论打到打不到,只要能动他就跑。但这两种动物却与众不同。如果你向它开枪只要能动弹它准会向你扑来拼命。尤其狗熊更恐怖,就算是肠子流出来它也会自己薅把草堵上再找你拼命。要是碰到受过枪伤的枪漏子,你就不是打它,它也会寻着枪声来找你报以前的仇。就算以前的枪不是你开的,它们从来不跟你讲这个理。在同行中有多少猎手就因为不能及时的开响第二枪被它们害的不是伤就是残甚至是搭上性命。
今天拿着快枪的宝贵迟迟不肯开枪是有另一层意思。他怕坏了这张皮子。他要让日本人看看我郎宝贵不是说大话的人。时机在有准备的等待中来了。树上的黑影在野猪那上满弦了似的撞击下终于在树上挂不住了,一团黑影通的一下掉到野猪面前。这畜生被惊的退后好几步。当它看清目标拱起身体准备攻击时,宝贵的枪响了。那颗子弹准确的通过野猪的眼睛穿过它的大脑钻进它的体内,野猪只往前窜了一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不屈的蹬了几下腿后无奈的死去了。就在宝贵快速的换上第二颗子弹去寻找那团黑影时,树上跳下一个人来,这人一挨到地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但他却没有停,他在地上爬着奔向黑影,同时他的嘴里还发出虚弱的呼唤:“连长连长….”
宝贵明白了,树上的黑影不是熊瞎子,是人,而且还是俩。宝贵收起枪向他们走去。他们的距离虽说直线只有二百多米,但在这布满齐胸高的灌木丛中你就得左拐右躲的前行,当宝贵披荆斩棘来到二人面前时,这二人正靠着那棵白桦树休息。见到宝贵,他俩虚弱的欠了欠身体挤了一丝笑容算是给宝贵的招呼与感谢。
这俩人蓬头垢面看不出年龄,但衣着打扮让宝贵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胡子。俩人一个报着条跟宝贵一样的长枪一个腰里别着个盒子炮。他俩都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宝贵。
“兄弟好直溜的枪管呀,不知是那个绺子的?”盒子炮奉承的问着。
“大哥走眼了。”宝贵警觉的看着他们,“兄弟我不在绺子,我只是个猎手。”
“别蒙哥哥,打猎的那有用你这枪的?”他用下巴指了指宝贵的三八大盖。
宝贵下意识掂了掂枪:“这是日本人借的。”
“兄弟跟日本人关系不错,枪都可以借给你?”
“啥关系不错。日本人想要没枪眼的皮子,我也想弄条快枪玩玩,就这么各取所需了。”
“看兄弟这枪法皮子没少给他们打了吧?
“实不相瞒,我今天才开张。”
“兄弟是那的人?怎么称呼?”
“我是西大望的,叫郎宝贵。”
“西大望,不是在西南关县吗?”
“对呀,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就能看到县城了,我们屯子就在山根底下。”
“你们屯有个大老宋认识吗?”
“太认识了,我还跟他学过拳脚呢。不过我可有一年没见过他了,听说他在城里因为个窑姐打死了人就上山投绺子。”
“这事你信吗?”
“说不准,宋大哥这个人身体好,脾气倔,他又孤身跑腿子一个,我相信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宝贵问一答十的态度。使他们间的谈话由开始时的客套提放渐渐的转向轻松亲切。宝贵拿出烟荷包请他俩吸烟,俩人道了声谢便各卷了手指似的一支烟贪婪的吸了起来。
“两位大哥身体好像不太舒服,不知是那个绺子的,如果需要兄弟帮忙可别客气。”宝贵婉转的打听着俩人的身份。
盒子炮笑了:“兄弟你也走眼了,我们俩不是胡子,我们是救国军的兵。救国军知道吗?”
“听说过,专门和日本人干仗。”
宝贵的回答让盒子炮哭笑不得:“兄弟,那可不是干仗,我们是在保卫我们的家乡。”
“你俩怎么到这了,是要跟西南关的日本人保卫家乡吗?”
盒子炮疲倦的看着宝贵。宝贵认真的样子令他不知从何说起,他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伙伴说:“指导员说的真对,我们的宣传力度是真不够。赶明儿得补上。”
“还不知指导员他们突出了没有。”他的伙伴带着哭腔颓丧的说着。
盒子炮见状气恼的一捶地:“你尿汤啥,天塌下来当被盖能咋的。难道连我你都不信了?咱俩是不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