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叔的房子在雪光的衬托中黑乎乎的病汉一样态歪在那里。宝贵叩响房门,里面没有回应,他又去叩响窗户仍然是没人理睬。宝贵试探的拉动房门,房门既然被拉开了。知道里面有女人,宝贵没有直接进去,他冲着黑洞洞的屋里叫道:“于大叔,于大叔。我是宝贵,你睡着了吗?”
房里仍然是寂静无声。宝贵叫着向屋里走去,刚进屋没两步被什么东西被绊了一下。宝贵拿出火镰打着火,在灶台找到油灯时发现它是躺着,好在油灯还能点亮。举着油灯进了里屋,只见南北炕上都是空着的。这出乎意料的事把宝贵搞懵了。被酒精搅闹的思绪混乱的宝贵坐到炕上扫视着屋内理顺着自己的思维。
屋内的物品很混乱,两个樟木箱子敞开着口,几件陈旧的衣服被随便扔在了箱子外。被褥也是被抖搂过后随意扔到炕上。
于大叔和招娣这是走了,不准备在这住了。宝贵终于看明白了。他找到水缸淘了瓢凉水咕咚咚灌了个饱,随后来到外面用雪擦了一下脸后继续想着,他们能去那呢,是谁让他们非要今天离开呢?
被绑在障子杆上的雪里花打着响鼻刨着地,这无聊的地方看来它也等烦了。看遍了屋里屋外实在找不出自己疑问答案的宝贵最终选择了不去想它。
宝贵揉了揉犯困的脑门,关好于大叔家的房门,跨上雪里花迷迷糊糊催动着它向山上走去。
一阵割人的寒风把半梦半醒的宝贵彻底吹精神了。坐在雪里花的背上行走,虽然不累但也寒冷难耐。大东北的寒冷给人的感觉是疼痛。
宝贵跳下雪里花,跺了跺冻麻的双脚牵着雪里花向前走去。一溜爬犁的辙子印吸引了赶路无聊的宝贵,留在爬犁前后的脚印证明爬犁是由三人拉动的。会不会是大奎和于大叔他们?不应该,于大叔怎么会跟大奎走。
这么胡思乱想的奔走了一阵后,宝贵不再感觉寒冷。他上了雪里花又是一阵急行。就这么冷了奔走,走热了骑马。天亮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了他们宿营地那座长满常青松的山。
常言说得好,望山跑死马。面对着宿营地的青山溜溜的走了半个上午才走到山脚下。宝贵还第一次这么有闲心的观察这座眼下能让他安身立命的山形,这是一座鹅头样的大山,它的四周是连绵不断的小山,这些个小山有的像鹅嘴下的食物,有的像冲向鹅头的怪兽。有的像遥相呼应的邻居,有的像老死不相往来的陌路人。
拐过一片红柳林,宝贵猛的看见俩人正在厮打,两个翻滚在雪地上的人已滚成了两个雪球。边上满载着物品的爬犁旁,于大叔和仍是女扮男装的招娣正在高声的劝着俩人。甭问,这两个打架的人准有大奎。
宝贵催马跑到近前高声断喝:“都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占了优势的汉子正压在大奎的身上,宝贵的断喝令他抬头看过来,见到宝贵他露出笑容:“你是郎宝贵吧?”
被压在底下的大奎一挺身把汉子翻倒在一边:“快,兄弟这小子不像好人,赶紧帮我弄住他。”
“你是谁?”宝贵看着这个跟大奎一样壮的汉子问。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汉子躺在地上没动。
“说说,你怎么认识我的?”宝贵坐在马上问他。
“在磨刀石全军大会上,李司令让你讲共产党的事,我就在下面听来着。”
宝贵点点头:“你到底是谁?”
“我是军部侦察连的王大勇,李司令让我给你们送信来。”
“你送信不上山在底下转啥?”大奎余怒未消直着脖子问着。
王大勇笑了:“我又不认识你,你上来就审贼似的问我,我还觉得你不是好人呢。”
“你别说这个,我是问你在山下转啥?”
“那天晚上把你们送上山时根本就没我,我也只是记住了个大概位置,今天到了这我又有些吃不准,所以才在山下转转,这么大的山,这么密的林子谁敢冒懵往里走,迷路就得喂狼。”
他的话连大奎都给说笑了,大奎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误会解除了,宝贵跳下马:“走吧,上山吧。”
“等等。”大奎拦阻着,“我得把枪找到。”
“枪怎么了?”宝贵不解。
“两把枪一把刀都让这小子给踢飞了。”大奎自嘲着。
大勇帮他捡回一把枪:“对不起兄弟,没伤着你吧。”
大奎一撇嘴:“切,这要不是我拉了一夜爬犁,你早让我收拾了。”
“于大叔,你们怎么跟他来了?”宝贵这才找到询问于大叔的时间。
“这是我的主意,”大奎抢着说,“你刚离开没多久,他们一个不常走动的邻居突然来串门,看见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跟我瞎搭个。后来我们都不主动和他说话,他才讪不搭的走了,我看他鬼鬼祟祟不像好人就劝于大叔跟我走了,我这事办的可以吧?” 没等宝贵评论他,他看着宝贵的马接着说:“你看来弄的不错,马都骑上了。”
“海泉他们没事吧?”于大叔关心的问道。
“没事。”宝贵捂着心酸强作欢颜,“在我们最啃劲的时候,总瓢把子的骑兵队来了,好几十挺水连珠把那帮玩意一口气都撵回城里去了。”
“咱们人没事就好。”诚实的于大叔露出了舒心笑容,“这么快就让你走了,海泉他们没留你吃饭?这可不像他的脾气。”
“能不留吗。”宝贵宽着于大叔的心,“可我也着急回山呐。总瓢把子见实在留不住我就送了这匹马。奥对了,大当家的还让我给你带了钱。”宝贵说着由怀里掏出红布包着的十块大洋。
憨厚的于大叔眉开眼笑的面对着大洋搓着手:“这怎么话说的,咋还给我钱。”
“我没细问,就给你捎来了。我昨晚赶到你家时,见你们不在,我是什么都想了,就没想到你们能跟大奎来。”
“听宝贵大哥的话是不欢迎我们吧?”招娣半真半假的挑起了宝贵的理。
宝贵一本正经的对招娣道:“妹子,我们这可不是作客的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要跟鬼子们以命相搏。”
“这有什么,”招娣不以为然,“在城里我不也参与了吗?实话说吧,自从离开学校我就想找一个真正抗日的队伍参军。虽然我还不会打枪抡刀,但救治伤员我可要比你们强。”
“妹子要参军?”大奎眉飞色舞跳到招娣身边,“那你可选准队伍了,我跟连长说你就在咱们连,宝贵兄弟枪打的好,我的刀比他抡的好,有时间我们教你。”
快到宿营地时先看到李文顺一手抚着自己腰间的盒子炮一手扶着树在透过他的眼镜片塑像一样向前眺望着。宝贵等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后,他激动的一抖自己穿的日本军大衣快步迎了上来。
宝贵、大奎、王大勇齐刷刷给他敬了个军礼,他看都没看的一挥手急急的问:“药弄来了吗?”
大奎不满的一伸脖子:“就知道你的药,你咋不问问我们累不累?”
宝贵扒拉一下大奎对李文顺担心的问道:“耽误事了吗”
李文顺也感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不无歉意的对大奎报以干干的一笑随后对严肃的说:“赵挑水连长已经昏迷,其他的重伤员也在高烧不退。”
“这是体内有感染的症状,”招娣一着急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招娣的女声把李文顺搞得直发愣,他试探着对宝贵说:“她是个女的??”
招娣躲过父亲的拦阻把头上的帽子一扔,她顶着自己在学校留下的短发型没好气的回敬着李文顺:“我就是女的,我能让你的伤员痊愈。咋地了,你们不想要我吗?”
李文顺被她质问的不明就里,他惴惴不安的问宝贵:“我怎么了?”
宝贵笑着解释着:“她怕你看不起他她。”
“这怎么可能,我们共产党人最讲男女平等了。”李文顺对招娣说,“我李文顺代表游击军十三连欢迎你。请你赶快帮助我们救治伤员吧”
招娣在于大叔的陪同中走进了伤员栖身的棚子。看到没有外人了李文顺才问宝贵:“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没等宝贵回答,王大勇跨到李文顺面前:“李指导员,我这有司令部命令,你赶紧签收,我要急着回去复命。”
李文顺接过王大勇递过来的一个信封,撕开信封掏出信笺看完后给王大勇草草的写了个纸条后道:“辛苦你了,去炊事班吃口东西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别的任务。”说完给李文顺和宝贵,大奎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去。
大奎抢了几步追上他:“哥们儿,我送送你。”
目送王大勇和大奎消失在林木间,宝贵看着心事重重的李文顺:“指导员,又给咱们什么新任务了?”
司令部的命令很简单:寒冬来临,为了减少疾病和冻伤给部队带来的非战斗减员,司令部让部队化整为零,偃旗息鼓中断所有主动对敌作战的计划就地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