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贵跟二叔杨建兴学过识字,不常用的原因,他是记住的少忘的多。面对郑大蒙的这个带着相片的小蓝本,他看了半天只认出三个字,还都谁都不挨着谁。
“你这玩意到底写的是什么?”实在看不出个子午卯酉,宝贵边还着小蓝本边问。
郑大蒙不无炫耀的接回小蓝本对着上面的字大声念道:“满洲国驻牡丹江防守军上校副官冯家驹。”念完再看宝贵和桩子的反应,领头走路的桩子根本就没听。骑在马上的宝贵倒是听了,可却没有他期望的那种惊艳和佩服。
宝贵见他拿着小蓝本看着自己才平静的问:“完了?”
“啊。”
“什么意思,冯家驹是谁?”
“这上面的照片你没看?”
“看了,没仔细看。”
“你再仔细看看?”郑大蒙把小蓝本塞回给宝贵。
宝贵接过小蓝本认真的看了看照片:“这不是你吗,你怎么叫冯家驹了?”
终于有了期望中的惊奇,郑大蒙卖着关子拿回小蓝本:“这个叫军官证,也是我的护身符。”
“你一个劫道的怎么有这东西?”宝贵真的好奇起来。
“开春时候有一伙兵押着几车物资在我们山下过,大当家的见他们人不多就下令把他们抢了,你看官军平时吆五喝六牛逼哄哄,如果动真格的全是他们胆小鬼。我们枪一响,二十多个兵连给正经还击都没有就全他妈散羊了。清理物资时,我在一个皮包里看见了这个东西,他们都说这个相片上的人像我,我就把他收起来了,有一次在城里遇见搜查,我正琢磨怎么混过去时,四个保安队用枪指着我翻我兜,结果把它翻出来了。那场面我都没想到,四个家伙全给我跪下了,我一人踢了他们一脚告诉他们,老子正在进行秘密工作,谁他妈也不能乱说这事。四个家伙磕头作揖的感谢我不跟他们计较。打那以后我才知道这玩意这么管用,它就成了我永不离身的法宝。郑大蒙也成了我的名。其实我真名叫郑铁梁。”
一伙人出现在面前的路上时,宝贵还在溜溜达达坐在马上听郑大蒙白话他如果用小蓝本蒙人的事,他根本没去分析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以为也是跟他们一样赶路的。
早早走到大前头的桩子和那伙人说了几句话急急的向回返来,他来到宝贵面前:“哥,那些人让咱们掏钱。”
“啥,为什么?”宝贵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说这路是他们开的,这树是他们栽的。”
“他娘的,没想到我这劫道也碰见劫道的了,走吧,过去看看这些个爷。”
十几个农民装束却都带着枪支的人坦然的站在这条即将进入山坳的路上。宝贵仨人的过来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姿势。到了近前宝贵勒住雪里花刚想说话,跟在后头的郑大蒙挺着嗓子吼道:“你是谁?”
十几个人对他的吼叫无动于衷,当他第二次吼叫时,十几个人中一个带着鹿皮帽子的小伙子没好气的回敬道:“你管我们是谁,快交买路钱得了。”
郑大蒙的吼叫是山里土匪的黑话,对方没搭腔倒给他弄迷糊了,他干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宝贵带着笑问鹿皮帽子:“我们没有钱买路怎么办?”
“这好办。”鹿皮帽子司空见惯的回答着,“你们把身上的东西和马留下就行了。”
“我们要是不答应呢?”宝贵硬话软问。
鹿皮帽子冷笑一下:“除非你们是要钱不要命。”
“我们要钱命都要呢?”宝贵继续保持着自己不卑不亢的表情。
鹿皮帽子很认真的看了看宝贵随后他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替宝贵担忧道:“这就看你的能耐了。”
宝贵顺着他的眼神看去,路两边的灌木丛后不知何时出现了近二百人,他们都是手持枪支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仨。这场面太出乎意料了,就在宝贵和郑大蒙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说时,桩子赶来了,他接着鹿皮帽子的话反问道:“看什么能耐,我会撂跤,你敢来吗?”
鹿皮帽子蔑视的看着他又是一个冷笑:“你当老子在这摆擂台呢?老子是在劫道。”
“劫道?”桩子露出惊恐像,他对宝贵和郑大蒙通报着,“他说他是劫道的,怎么办?”
“能怎么办,随他们劫吧。”郑大蒙铁着脸冷冷的说着。
“你不是有个能镇住人的小蓝本吗,怎么不给他们看看。”桩子焦急的提醒着。
“少说没用的,赶紧放下马匹和包裹滚蛋。”鹿皮帽子不耐烦的催促着。
“朋友,能报个号吗?”郑大蒙提出了个要求。
“啥意思?想找老子后帐?”
“那个不敢说,至少我得知道栽在谁手里了。”
“告诉你也无妨,我还真就不信你能把我如何。告诉你记住了,我叫李敬璞。”
“李敬璞?”郑大蒙念叨着名字想了一会儿后嘲笑道,“怪不得任嘛不懂,原来是个刚出道的雏。”
“呸。”挨了嘲笑的李敬璞有些恼火的回敬道,“你真当老子是劫道的了?实话告诉你吧,老子是抗日先锋军,老子不仅打日本人,还收拾像你们这样的汉奸。”
“嘿。”郑大蒙笑了,“你说我们是什么,汉奸?你怎么看出我们是汉奸的?”
“还凭啥?你看看你们屁股下面的牲口,那是干活的吗?一看就是战马,现在骑这种东西的除了土匪就是汉奸。”
“呵。你还懂这个。”郑大蒙来了兴趣,“土匪在你们这过能不能给点面子?”
“那得看什么绺子,如果是抗日打鬼子的别说打这过,就是上山喝两口也是应该地。”
“你左一个抗日,右一个打鬼子,我倒想打听打听你们都怎么抗日了?”宝贵带着笑给趾高气扬的李敬璞提了个问题。
“你什么意思?”李敬璞露出警觉与不满。
“没什么意思,”宝贵继续着自己的微笑,“这不前些日子这一带被打死了不少鬼子吗?我是想问问是不你们打的?”
李敬璞原本的怒目相视的眼光开始变散,他倒驴不倒架的挺了一会儿后反问道:“你那意思是你干的呗?”
“嘿,又让你说对了。”郑大蒙回答着他,“一线天。松乙沟我这兄弟都经历了,你可别说你也参加了。”
郑大蒙的话让李敬璞瞪大了眼睛看着宝贵说不出话来。郑大蒙继续问他:“兄弟,我们有没有资格喝你两口?”
一个腰插双枪手里还拎了挺机枪的高大汉子被十几个人簇拥着走了过来,见到李敬璞他没好气的训斥道:“二嘎子,你磨叽什么呢?”
见到大汉,二嘎子赶紧跑到他的面前立正敬礼后边低声说着边对宝贵等人指指点点。大汉很认真的听完后向宝贵等人走来,来的宝贵面前,他拎着机枪给宝贵仨人抱了一下拳:“三位辛苦,我是先锋军司令李敬璞,三位是不也抱个号?”
宝贵抱拳还礼:“我是游击军朗宝贵。”
“我是五道岭的郑大蒙。”
“我是宁安城里陈家粥铺的陈桩子。”
“这位小兄弟的名号我不熟,你们两位我可是有所耳闻。走吧到我的司令部唠去。”李敬璞豪爽道。
“我们就不叨扰李司令了。”宝贵婉言相推,“我们还要去珲春。”
“不行,什么事还能在乎这一天。到了我的地盘都得听我的。”李敬璞竭力相邀,“我比较佩服你们游击军,尤其我那一家子李延禄,我一直想找他,可就碰不上。”
推脱不掉,只能客随主变。宝贵仨人跟着李敬璞在大家的簇拥中顺着林间雪地上被狍子踩出的一条小道向山坳里走去。在路上桩子好奇的问李敬璞:“司令大哥,你们这有几个叫李敬璞的?”
“就我自己呀,怎么了?”李敬璞被问的不知所以然。
“那个戴鹿皮帽子的小哥,说他是李敬璞。”
“这个小兔崽子,他总用我的名字唬人。”李敬璞笑了,“他是我的尖刀连长,这小子胆大虎气脑袋来的快,身手也不错,一般人仨俩近不了他的身。”
“真有那么厉害的人?”桩子愣冲冲的撇着嘴,“跟我交手的人从来没在我面前站着超过俩照面。”
“嗷,”李敬璞认真的打量着其貌不扬的桩子,“有兴趣和他比划比划吗?”
“不敢。”桩子看着李敬璞说。
“咋,害怕了?”
“是,我怕你的尖刀输了你生气。”
李敬璞听完桩子的话开始没明白,想了一会儿他笑了,他冲前面开路的二嘎子喊道:“二嘎子,你等我一下。”
二嘎子尊命等在一个树桩上。李敬璞刚到近前,他站在树桩上给李敬璞敬了个礼:“司令,有什么指示?”
李敬璞笑着摆了摆手:“没有指示。不过这位兄弟说他从不让别人在他面前站第二次。”
“这,这是什么意思?”二嘎子看着桩子询问着李敬璞。
桩子憨笑着回答着他:“李司令说你是他的尖刀挺厉害一般人仨俩靠不上你身。我想让他知道我也挺厉害,他想让咱俩比比,我说怕你输了他没面子,他就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