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中天，咸阳城。
年轻人精力充沛，有在酒楼喝酒划拳的，有在春楼听曲的，有在赌坊赌钱的，有的在床上消耗着，有的在街上溜达着......
莫掌柜已经不年轻了，但是他的银发绝少，脸上也未见皱纹，甚至还很白嫩，他的身板还是可以挺得很直，也没有肚腩。
莫掌柜也年轻过，其实现在他的身体和年轻人还是有得一拼，精力甚至比年轻人还好。但是他的精力不是用来喝酒赌博，更不是用来在床上消耗的，即使这些对他如今的地位和身价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人前风光，人后沧桑，就如黑夜和白天，天地之阴和阳。
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精力不够用。
镶嵌的壁灯把明堂周围照得透亮，半躺在为自己订做的紫檀木软塌上，盖着用雪貂皮毛制成的卧被，看着苍穹，莫掌柜思绪万千，有时候在想，是身前身后名，还故乡月更明？
人老了，睡眠就少，莫掌柜除非必要，基本夜里就不睡觉，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在世间的魑魅魍魉，他喜欢白天，特别是在白天睡觉，他很讨厌黑夜，只想看着黎明升起，感觉晚上睡觉就像是谁在坟墓里面，他喜欢眼前一切是热闹的，但是讨厌，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或许就是老人的寂寞。
老人喜欢回忆过往，喜欢在阳光下，在小道旁，看着往来的年轻人，想起当年自己年轻时候的那一代青年才俊，现在都已老的不像话，还想到了近几年江湖出现的青年才俊，不自觉就把他们和自己当年的一代人进行比较。
夜已深，四寂无声。
恍惚中居然一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脑海，甚至还从脑海走了出来，就在眼前，眼前不远。
莫掌柜没有动，追忆的眼神突然变成深色，深得发光。
眼前的少年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传闻咸阳城最大钱庄‘恒丰四海’的老板莫掌柜有一个习惯，就是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看来外人是不懂莫掌柜的雅兴。”
“哦。”年轻人的话引起了莫掌柜的兴趣。
“众人皆醉我独醒。”
“怎么说？”
“有的人看的是当下，所以随遇而乐，有的人看的是一生，所以寂寞常伴其身。”
“你看我是那种人？”
“评断自在本心，我只知道你是有钱人？”
莫掌柜坐了起来，盯着年轻人，就像要看透这个慵懒的年轻人。
“江湖中知道我有钱的不少，咸阳城不知道我的不多，你是哪里的人？”
“我姓莫，你也姓莫，我们本就一家人。”
“姓莫的太多，每个月来认亲戚的也不少，而且都是深更半夜。”
“我想很多可能还没有见到你这个‘亲戚’，就被你的‘左邻右舍’给赶走了。”
“至今为止，你还是第一个能够不被发现，进到后堂，站在我面前说话的人。”
“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高兴，你是不是也应该请至今为止第一个见到你的‘客人’坐下来喝一杯？”
“确实不应该让客人站着，我也必须请你喝一杯。”
年轻人随意在其站立的右边的椅子上坐下，右手随意的靠在桌子上。
莫掌柜道：“不知道竹叶青可合乎你的口味？”
少年道：“只要是酒，都合我的口味，竹叶青不但入口清香醇口，还可以补肾养气，应该作为男人常备的佳酿。”
从软塌旁边的桌子上重新拿了一个酒杯，酒出壶口，酒色金黄，黄中泛青，酒香四溢，香气中含着嫩竹的味道。
莫掌柜从拿酒杯，提壶，倒酒，酒满，一气呵成，动作流畅，手也很稳，就像真的在倒金沙一样，一粒都没有浪费。
“请！”
只见莫掌柜用手掌一推，酒杯急速转动，疾射少年而去，杯中酒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少年的脸上仍然保持着微笑，用右手食指对着急速转动而来的酒杯轻轻一弹，酒杯高高向上跃起，在将要落到桌子上的时候，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接住酒杯，酒也一滴未洒，人也未动。
一饮而尽，少年道：“好酒！”
莫掌柜内心极具震惊，少年轻松得就像喝水一样化解了他七成的功力。
震惊之后，莫掌柜反而放松了，笑着说道：“喝酒不聊天，岂不是无趣的很？”
“确实无趣，喝酒不聊天，简直和喝水没什么区别。”
莫掌柜道：“我想你来目的不会是只为喝一杯酒？”
“确实不是，因为和老头子喝酒很无趣。”少年道，“我有三件事情需要拜托莫掌柜。”
“哦，那三件事？”
少年讪讪笑道：“第一件事和其他人来目的一样，需要借点银两？”
莫掌柜大声笑道：“堂堂江湖的莫少侠也‘缺’银两？”
莫星辰道：“你认识我？”
“我和你也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江湖中的青年才俊，还没有我不知道。”
“哦，看来莫掌柜除了是个生意人，还是江湖中人。”
莫掌柜眼神又变得迷离。
“什么是江湖，我认为只要是人，都已经身在江湖。”
莫星辰微笑道：“好见地，所以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然也不会深更半夜来打扰莫掌柜的雅兴。”
“那——你想要‘借’多少？”
“十万两黄金，外加一千两白银，而且是一千两白银现银现提，十万两黄金后面再提。”
“哦，莫少侠开口不小，借钱更怪。”
“一千两白银是用来吃饭喝酒睡觉开支，至于十万两黄金嘛，暂时不告诉你。”
“你就这么自信，我肯定会借给你那么多钱，再说，万一你跑了，我找谁收账去？这么多年就是江湖巨富来借，也需要担保抵押，何况......”
“如果拿你的人头做担保行不行？”
“我虽然有这么多钱，但是我不值这么多钱，所以想用威胁的方式是行不通的，其中原因我也不会告诉你，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试一下。”
“哦——”莫星辰道，“那第二件事情就是请莫掌柜掌掌眼，这个能不能作抵押？”
不知何时，莫星辰的手上已经出现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石，品相一般，绝非上等之物。
随手一抛，璞玉向莫掌柜飞去。
莫掌柜也没有去想莫星辰从那里拿出的这块玉，见玉石飞来之势，心知其未存有回敬之意，用手接住，心中立刻判断此玉本身也就一般，和寻常人配饰品质没有两样，只不过玉上应有雕琢，入手即可感受。
既然面前的莫星辰认为此玉可抵黄金万两，想来价值不在玉的本身，而是玉石之上。
其实室内已灯亮如昼，莫掌柜还是慎重的拿起玉石对着壁灯，看看到底何物竟能价值黄金万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