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我昨晚上吹风,受凉了。”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需要我带你去看医生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到神语气中带着些许紧张。
我急忙摇摇头,说道:“不用,不用,你继续陪安颜吧,这几天是你最关键的时候。”
“嗯?你这语气不像是感冒啊?”电话那头传来了质疑。
我捂嘴又咳嗽了几声,放低声音:“我请假一上午去看医生。”
“好,医药费回来给你报销。”
“好。”我虚弱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我一秒从林黛玉切换到金刚芭比,一跃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穿上校服后感觉少了点儿什么,目光落在那件温暖的粉色外套上,果断地穿在身上,随便梳理了一下头发,准备去私会宋郎!
感冒?不存在的。我何其身强!何其体壮!怎么可能感冒?
宋冉志和我约好今天见面,他刚好在离我住处不远的地方给一个学生做功课辅导。他学习一向很好,可以做家教轻松赚学费,不像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能充当廉价劳动力。
我下了公交车,茫然地向四处张望。
一双冰冷的手突然覆盖住我的眼睛,他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暖意:“猜猜我是谁?”
“宋冉志,你幼稚!能不能像我一样成熟!”
这个游戏他从小玩到大,没想到宋冉志现在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依然还这么幼稚。
身后的人松开手,发出一阵大笑。
“累吗?”宋冉志捏了捏我的脸,俊朗立体的五官突然放大,我陡然被吓了一跳,脖子往后仰。
嗯?我为什么要这样?
想到这里,我挺胸凑向宋冉志,再次引得宋冉志哈哈大笑。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还是老样子,走吧,我还有一门功课要辅导,等结束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我笑嘻嘻地回答,心里甜蜜蜜的。
宋冉志走在前面,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围着温暖的格子围巾。和一年前不太一样的是,他现在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温柔又极具书生气。
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温柔柔,真好。我走在他身后,眼睛一直盯着他放在外面冻得通红的手,思考着要不要伸手去温暖他一下。可惜天不遂人愿,试探了几次,每回都撞上宋冉志回头问话,导致我只能迅速收回手抓抓自己的脸颊。
他停下脚步,突然转过头问我:“你脸上痒?过敏?”
“啊?我,我没有。”我这会儿竟然脑子转不过弯来,不知道怎么缓解尴尬。
因为贫穷,我从小到大,遭受了不少嘲讽。全靠自己脸皮厚,自黑来缓解。
但是每当我面对宋冉志,总是转不过弯来。也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呆呆傻傻的姑娘。
宋冉志好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不再纠缠反而转移了话题:“学费攒够了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还差一点儿。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宋冉志不置可否:“如果少了,我帮你付。”
“嗯。”我低头,声音闷闷的。
我突然有点儿泄气,宋冉志家就在我家的对面。和我相比,宋冉志的处境更加糟糕,他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宋爷爷这两年身体不好,没有办法工作。宋冉志的所有开销都是他自己承担,甚至还要承担宋爷爷的医疗费用。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想着办法帮我分担学费。
比起他来,我实在是称不上拼尽全力!不过,我一定会努力赶上他的。
我暗暗给自己加油。
宋冉志的辅导地点是学生指定的一家咖啡馆的包间里。学生是个与他同龄的漂亮女孩儿,我隐约觉得对方看我的眼神,有些警惕和敌意。
“这是我的学生,路仙仙。”
我向她点点头,自我介绍了一番,可是她似乎并没有想认识我的意思。直截了当向宋冉志开口道,“宋老师,我们开始吧。”
宋冉志隐隐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
“你们开始吧,我去外面等你们。”贴心陈慢慢上线。
宋冉志带我到一张餐桌边坐下,给我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个蛋糕,带着歉意说道:“只要两个小时,你等我。”
我点点头,他转身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他,“我等你,我有话要和你说。”
宋冉志笑着回答道:“好。”
这种温柔的表情就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我的脸顿时就红了。
我并不习惯喝咖啡,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
我看了一眼菜单上的价格,觉得不能浪费。又硬着头皮喝下去。
百无聊赖中,我坐在沙发上晃荡着双腿,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神发来信息:去看医生了吗?
我顿时后脊背一凉,回复:看,看了。
神:医生怎么说?
我:就是普通感冒,吃完药就没事了。
我总算是明白,撒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下次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神:那就好。
好在神没有深究,我松了一口气。
只是请假的时间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我有些焦虑,我这次之所以会答应神的雇佣,不单单是因为酬劳,最主要的原因是宋冉志在这。
我想见他一面。
我喜欢宋冉志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长到我自己也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高中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不能影响他学习,只字不提,将对他的喜欢深埋在心底。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都是大人了,我应该告诉他我的想法。
他会不会答应呢?我已经有些憧憬了。
两个半小时过去,他总算是出来了。路仙仙出来的时候,脖子上围着宋冉志的围巾,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我身边走过。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久等了。”宋冉志一如既往地温柔,在我的对面坐下。
我摇着头,回答道:“没有,没有。”
“是路仙仙太缠人了。”他轻笑了一声,继而右手托着下巴,“还没有和你说,我在追求她。她很任性,但是也很可爱。今天看到你,估计是吃醋了,其实她哪里知道,我们就和兄妹一样。”
兄妹吗?
这个词其实很美好,但放在这样的场景中,未免有些残忍。
因为这个词将我准备好久的表白,全部贬低得一文不值。那些无法宣泄出口的,最终也只会成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吧。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悄悄地捏了捏掌心。
“你刚刚说有话和我说,你想说什么?”宋冉志追问道。
明明平时很容易察觉到别人情绪的宋冉志,此时好像也失去了这项能力。
我抽了一口气,觉得胃里有些空落落的:“宋爷爷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快过年了。”
“过一个星期就回去了,还有吗?”
“我,我……”我捏捏手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想说,我喜欢你。
可话还没说出口,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我硬生生地咽下了那想要说出口的话。
“我站在那儿听半天了,我都听出来她想要说什么,你是学霸又不是木头。有些话,只有一次听的机会。你错过了,就不要后悔。”
神揽着我往回走,嘴里不忘恶狠狠地责骂道:“旷工还骗人,这回扣钱扣定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宋冉志,他呆呆地坐在原地,根本就没有想要追上来的意思,或是他早就明白我想要说什么。只是给我留了一丝颜面。
幸好啊,那些话没有说出口。有些话说与不说,区别真的很大。
有些话是武器,人和人之间会因为这个武器产生无法修复的裂痕。武器的杀伤力,无法估量。
我还是转身对宋冉志说道:“吃饭我就不去啦,我得去打工。你早点儿回去别让宋爷爷担心。”
我跟着神出去。
一出门,神揽着我的手就松开了,他走在前面,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我理亏也不敢吱声,就连刚失恋的情绪也不敢外露。
五分钟后,神突然气呼呼地停下脚步。我差点儿直接撞上去。
“你是傻子吗?”
“啊?”
“平时挺有眼力见的,怎么到宋冉志这里就不行?”
我鼻子一酸,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我瞧见我鞋尖前,落下了两滴“小雨点”。脑袋突然不那么重了,有个依靠物体,暖乎乎的,又无比坚实。
我将身体靠过去,有一只手不断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像是在哄睡熟的婴儿。力道恰到好处,刚好可以缓解我悲痛的情绪。
我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很奇怪,我没有很难过,就是有种受挫感。我一直以为宋冉志对我也……却原来他对我的好,只是单纯的善良。
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对宋冉志是喜欢还是习惯。
又或许是我在自我怀疑,想减轻我的失落感。
只得努力说服自己:你看你其实没那么喜欢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慢慢。”他叹息一声,轻轻地叫我,“你觉得我对安颜怎么样?”
“啊?”
我抽泣着,脑袋迟疑了几秒。不知道神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但从客观意义上来说,神对安颜算是极度宠溺的。有时候我也会羡慕安颜,也许正式因为有这样的人宠爱,所以才有资格任性。
“很好,很好。”
“我这个人对待一个人好,就会特别好。用尽全力去对她好,倾其所有对她好。你要试试吗?”
我这时才发现神穿着非常时髦的卫衣加厚厚的外套,看起来也跟平常人一样怕冷。
那双眼睛,就像是浸染在水里的水晶,他看着我,就像是在邀请我。
于我而言,就像茫然无助,家徒四壁时,上帝突然送给我一样贵重的礼物。
“要要要!”
我还会害怕别人对我好?我巴不得全世界都喜欢我,都对我好。可惜,全世界就只有一个神站在我面前,说要对我好。
我要是不抓住,那才是傻瓜。我生怕他后悔,当机立断就答应,不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神的眉眼似乎一下子舒展开来,脸部线条比之前生动了许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细碎的短发覆盖在额头上,微微挑着眉,原本就英挺帅气的脸平添了几分风情。
真好看。
“我的好也是分等级的,A.安颜这样的;B.正牌女友级别的;C.老婆级别的。你要试试哪个?”
“嗯?安颜不是你正牌女友吗?”
“当然不是。”
我止住了抽泣,仔细思考着:“那就选A吧。”
“你确定不想试试B或C吗?A的话,你不是看了一路?不觉得厌烦吗?可以尝试提前体验一下B或是C没问题的。”神说话的时候,很明显加重了“提前”两个字。
我稍加思索,还是婉拒了:“妈妈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有安颜这样的就够了,足够了。”
神:“……”
等心情平复下来,我好像已经睡着了。
我觉得四周都是软绵绵的,也不那么冷了。只是脑袋很重,很奇怪,每次心中难受,脑袋也跟着遭罪。
脑袋何辜!
最难受的应该是我的脖子,左摇右晃的。让我想起了夏日上课,挨不过沉沉睡意,可心知讲桌上有虎视眈眈的老师,只能硬着头皮悄悄地打瞌睡。
很快,有个坚硬的东西将我遭罪的脑袋固定在一个地方,好像不那么难受了,甚至还帮我调整了一下睡姿。
总算是舒服了。
“陈慢慢!我跟你没完!”耳朵陡然被人揪住,我顿时睡意全无。
入眼的就只有气急败坏的神和他肩膀上的不明晶莹液体。莫名和我嘴角上的温热有些相似。
我顿时明白过来,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巾,伸手给他擦干净并一脸赔笑道:“失误,纯属失误。”
神一脸嫌弃地别开脸,我环顾四周才发现我和神已经坐在了高铁上。
我摸了摸下巴,仔细回想着,好像我在哭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好,那就回去。”神淡淡地回答。
所以,我已经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你,你不是要留在这里陪安颜吗?”我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神会撇下安颜和我一块儿回老家。
神伸了个懒腰,顺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说道:“神有慈悲心肠,而且我现在要对你的选择负责。”
“哦,明白了。”神终于怜悯了我一回,而且送我回去居然不是坐火车,而是选择了高铁。待遇比安颜还好一点点。
“你不会是自动给我升级B选项了吧?”我诚惶诚恐地问道。
“你想得美。”
我回头发现神突然脱下了外套。
啧啧,他还是受不了我流过口水的肩膀。都说帅气的人,有洁癖症加持,用以突出人设的高冷和情不自禁,令人向往。
看来神也不例外……
我正感慨,眼睁睁看着他将外套翻了个边,然后又穿上了!
人设崩塌!虽然擦干了口水,但贴着里面的衣服,怎么着还是放在外面比较好吧?我处在极度震惊之中,刚想开口我又惊奇地发现:“你这衣服的内衬怎么是粉色的?”
“一面粉色,一面黑色。有问题吗?”神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拉上了拉链。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和神身上的外套。
居然是一个色系的,那岂不是……
“欸,我们衣服一个颜色,看起来挺像情侣装的!”神表情惊讶,好像才反应过来。
明明这件衣服也是他买的!就装吧!
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你该不会是喜欢……”
神突然正经起来,转过身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嗯?喜欢什么?”
他的眼眸中有一抹奇异的色彩,似乎对我的回答充满了好奇。他离我很近,我觉得我的脸都有些微微发烫。
真是妖孽……难怪安颜将他看守得如此严密。
“你不会是喜欢穿粉色,所以买的都是粉色衣服吧?”我别开脸,用手驱散脸上的热气,心里抱怨,高铁里的暖气也开得太高了点儿吧。
神沉默了一会儿,笑眯眯地说道:“对,我就是喜欢粉色。”
“非常喜欢!”
颇有种咬牙切齿之感,嗯,我想那应该是极其喜欢了。
手机铃声响起,我掏出来一看是宋冉志打来的电话。
我顺手掐断,暂时不想理他。
我靠在自己的座位上,窗外天已经黑了,高铁极速穿行在城市与山野之间,四周都是归心似箭的异乡人。
我想起我的学费还没有攒够,神如果结算这趟旅费的话,还差那么一点点,我还得再去找一份兼职。所幸,离开学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而且年后找兼职的话,工资还是很可观的。
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松一口气的样子倒映在车窗上,往上一瞧,发现神正盯着我看,吓得我心头一震。
“你还在想宋冉志?”神撑着下巴一脸疑惑地问道。
“没有。”我老实地回答。
“没有就好,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神秘地朝我挤眼睛。
神自从给我选项,明面上说要对我好之后,我就莫名对他充满期待。自他有了菩萨心肠,整个人都变得可爱多了。
看着也顺眼多了。
我凑过去:“什么好消息啊?”
“我今年在你家过年!怎么样?开不开心?”神左摇右晃着身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等待着被夸奖的孩子。
但是我笑不出来,并且严词拒绝:“不行!”
“为什么?”神偏头问我。
“我老家很偏僻,在一个犄角旮旯里,要转三四回车,你受不了的。”我胡乱找个借口。
“我可以。”
“那我家没有什么好吃的,过年冷清,一穷二白,家徒三壁。”
“为什么不是家徒四壁?”
“司马相如穷得家里有四面墙,而我家只有三面墙壁。”
“哦,那我可以去帮你补一面墙。”
“穷山恶水!我们那里都是刁民!”我眼珠子一转,企图吓唬他一下。
神轻轻笑了笑,突然凑到我的耳边:“你在担心我啊?”
我耳根一红,往后一缩:“……不是!”
当然不是!
“我在你家过年,会支付费用的。”他看着我,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双倍。”
“不!行……嗯?你,你刚刚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
我咬牙,一拍大腿:“成交。”
如果他过年之后按照答应的佣金,我的学费就不用发愁了,甚至可以去打一份零工,用来当作生活费用。钱,反正我是永远不嫌多的。
做不了爱情和金钱都要的大人,那就让我做一个选择金钱的孩子吧。
我发现神一个缺点。
他会撒谎。
一个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晕车,扛得住的男人。下高铁,在第一趟公交车上吐得七荤八素。
神采奕奕的男人顿时变成了一只树袋熊,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
身强体壮的我自岿然不动。
“别啊,我们这还是第一趟,接下来还有一趟呢。”
“你家不会真的住在山脚下吧?”
“那倒不至于,我家在镇上,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便利的,周围菜市场,超市也都有的。”
神整个人的脸色都是青的,像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给我揉一揉额头。”
我伸出一双满是冻疮的手,给他揉额头,他似乎对我手上的冻疮很感兴趣,一直盯着看。
“这个是怎么弄的?”
“是在饭店里用冷水洗盘子弄的,不过也跟我自己有关系,没有做好保护措施。”
神没有说话,眉头一皱,估计胃又不舒服了。
耗费几个小时,公交车终于停在我家门口。
我扶着他下车,他立马捂着胸口撒丫子跑到一旁,说道:“你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我摇摇头,年轻人身体素质不行啊。
家里没有人,我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锁,推开还算合眼的小院大门。
房子是去世的外公外婆留下的,记忆中,院子里种满了花草,原本是一个很美好温馨的院子。
妈妈去世后,老爸成日只知道打牌,院子里种的花草没人去呵护,都荒废了。后来,整个院子都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长叹了一口气。
开始动手收拾,等我收拾的差不多了,看见神正在院子里和老爸聊天。
他们旁边还堆放了不少刚刚买回来的大包小包。
“这是什么?老爸你又买什么了?”
“不是我买的,是你男朋友买的。”老爸指着神说道。
“嗯?”我看向神,神摸了摸额头,说道,“第一次当然不能两手空空上门了。”
我打开大包小包一看,里面全是零食和蔬菜。
这像是神的一向慷慨大手笔做派,我整理好这些大包小包和老爸解释清楚:“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是我拉来的客人。”
“拉来的客人?”
我隐约听出老爸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我没有在意。直到老爸拧着我的耳朵,骂道:“虽然家里穷,但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送你去读书,你学到什么了?你不学好,你看我怎么揍你!”
“疼疼疼,我做什么了我?”我挣扎着,这简直是六月飘雪。
老爸继续骂道:“你做什么了,你自己知道。做出这样的事情,我都害臊说不出口。快给我把人赶走!”
我云里雾里,不知道我刚回来老爸就发什么疯。
“你松开,你松开。”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将怒火发泄到神的身上,“你跟我老爸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神但笑不语,见我受困,也不帮忙。
好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花。
“你做了坏事,还不让说?我今天非教训你不可。”老爸抄起院子里的一根竹竿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等等,我就是收了那么一点儿钱,没有多收。”我满院子乱跑。
“你住嘴,你闭嘴!还敢说!”老爸暴躁如雷。
我躲在神的身后,推他向前做挡箭牌:“你站着干什么?说句话啊。”
神笑眯眯地点头:“叔叔,我就是她……男朋友,不过她有点儿害羞不好意思跟您说。她刚才是在跟您说笑呢。”
“你说什么呢?”我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不过没有用力,我怕他秋后算账。
“你没发现,只有这个说法,你爸才不会生气?而且吃亏的是我,又不是你。”神悄悄和我咬耳朵。
好像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真的假的?不是做那勾当?”老爸将信将疑。
虽然不知道老爸说的勾当是什么,但是为了保命,我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我就是怕你嫉妒我脱单了。”
老爸被气笑了:“我还嫉妒你?你结过婚吗?生过孩子吗?但是我脱过单。”
“行行行,我嫉妒你。”我从神身后出来,将院子里的大包小包一口气提进了屋子。
老爸虽然别的不行,但做菜是一把好手,妈妈在世的时候,根本就没下过厨。十指不沾阳春水,跟个公主似的。
妈妈去世后,家里开始败落,我也很少下厨。
全是老爸一个人在忙乎。
趁着神帮忙拎东西进去,老爸将我拉到一边,欣喜地说道:“女儿,你眼光不错。我以为你一直喜欢隔壁老宋家的孙子。”
我:“……”
爸,您直觉真准。
事情的发展超出我的想象,原本是神陪安颜回家见父母,最后变成了神陪我回家见老爸。
老爸似乎很喜欢神,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拉着他闲话家常。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我在一边劝阻都不管用。
“你第一次带男朋友回来,我一定要和他干一杯。”老爸举杯,神也举杯。两人一碰杯,老爸一饮而尽。
我开始倒计时:“3、2、1”
嘭的一声,老爸直接倒在桌子上,还打了一个饱嗝。
“你爸怎么了?”神惊愕地反问道。
“没事,就是江湖上传说的一杯倒。”
“额……”
我十分冷静地将老爸搀扶回了他的房间,帮他脱鞋盖上了棉被。
我回到餐桌上的时候,神还在优哉游哉地吃着小菜:“你爸的厨艺真不错。”
“那是的。”我洋洋得意,坐在神的对面。
“转学到这边后,我一度很不习惯,周围的同学一个都不认识。小孩子嘛,面对陌生的环境,肯定是有些不安的。老爸的好厨艺帮我结交了不少的吃货朋友,直接导致周围的胖子多了不少。
“只有我和宋冉……志……一直长不胖。”我放慢了语调,我以为我足够坦荡,没想到提到他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手机又响了起来,我知道是谁打来的。
我想也没想就挂断了。
神看了我一眼,问道:“那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也许是体谅我,神赶紧转换了话题。
“就照看家里,偶尔出去打牌。”我夹了一块鸡肉放在碗里。
神放下筷子:“他不供你学费,你不恨他吗?”
我摇摇头:“他是我老爸,虽然大事上也指望不上他,但是我不恨他。”
“为什么?”
“我们家原本也是小康之家,生活上算是比较富足的人家。自从妈妈去世后,才变成这样。虽然你看我老爸这样子很正常,但是他的身体很不好。经营的公司也破产了,总之就是一落千丈。”
我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对谁说起过。
“我妈妈是出车祸去世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当时城里交通太拥挤了,我妈就放弃私家车,让我爸开个小摩托穿行赶时间,结果出车祸了。
“所以……打那以后,他身体很不好。经常吃很多止痛药,我知道他肯定是身体上有病痛,只是什么都不说。”
我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我现在只想快点儿读完书,早点儿出来工作。那样大家都轻松一点儿。”
神的目光变得有些柔和,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倒是挺孝顺的。”
“嘿嘿嘿,有奖励吗?”我朝他伸出手。
神微微挑眉,放下筷子,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好久都没有松开,还上下摆动,做礼节上握手的动作。
“你这是?”我看着交叠的双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奖励你一个握手。”神朝我眨了眨眼睛。
“切。”我一把拍开他的手,甩了甩臂膀。
“怎么,不满意啊?”神眯起了眼睛,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每次他这样我就知道要出事,为了避免,我只好做一些挽救和补偿。
“满意,满意,你握过我的手了,我太高兴了,好温暖!我决定今天不洗手了!”
神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
神被安排住在爷爷奶奶生前的卧室,就在我房间的隔壁,由一个雕花的窗户分隔开来。我自己倒在床上准备入睡。
打开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有十个宋冉志的未接电话,我点开微信,宋冉志给我发送了很多条信息。
宋冉志:对不起,慢慢。
宋冉志:我不知道你会对我有其他的感情,我们是同类,我觉得我们应该努力生活,改变现状。所以……如果有让你误会的地方,请你原谅我。
我鼻子一酸,将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直接趴在枕头上,将整张脸都埋在枕头上。
高中时的我数学成绩不好,作为同桌的宋冉志一有空就到我家,给我讲解我容易犯错的地方,不断变换题型,直到我全部理解为止。
我不开窍,就算他再生气也不会埋怨我。
我有些粗心,书和试卷堆积如山我随意塞进课桌的抽屉里,他总会将我的书和试卷全部分类折叠好,将抽屉里的垃圾全都清理干净,有时候还会往里面塞牛奶和我喜欢的零食。
后来他去了贵州读大学,我以十分之差去了北方的城市。
记忆中的宋冉志,一直像是一面孤傲的旗帜,永远伫立在我的远方,时不时会回头看我一眼,看我是不是跟上去了。近了,他就继续往前走;远了,他就停下来等我。
我一直以为我在他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他会喜欢我。
原来他对我只是惺惺相惜。
我抽了抽鼻子,突然觉得眼前有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晃荡。
我转了个身,发现对面的雕花窗户上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我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盯着他看。
似乎还不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他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好像想听点儿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我决定吓一吓他,缩进被窝里将一头散乱的长发全部都捋到前面来,将脸全部盖住。然后猛然掀开被子坐立起来。
“啊!”
紧接着我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床好像塌了。
糟糕,出事了。我赶紧开了灯,冲进神的卧室。
灯亮起的小世界里,神十分狼狈地坐在倒塌的床上,受到的惊吓似乎不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场面很是尴尬。
“额……年久失修,承受不了您的重量,请多担待,多担待。”
神穿着灰色的毛衣站了起来,怯怯地说道:“我会赔偿的。”
我站在这一片狼藉前,将棉被收拾好,发现是床脚坏了,床板也裂开了,暂时是没有办法再睡人了。
“看来,你今晚只能睡地上了。”
神有时候也很天方夜谭。
想睡在我的床上,让我睡地上。
“这是因为你家的床不结实的原因,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笑了笑,说道:“你刚刚偷偷摸摸在做什么?”
“我那是担心……”神脱口而出,声音又突然弱了下去,他将棉被全部都铺在我床边,俯身钻了进去。
“你为什么不去你那间屋子的地上睡?”
“五十元,闭嘴。”
“哦。”我也继续倒下,那张废弃的床,等明天找人来修修,实在不行就扔掉吧,虽然可惜,但想着神出手阔绰也就不那么心疼了。
“你刚刚哭了?”神突然转过身,平躺着。
我抿住嘴巴,一时间不知道刚刚花钱买我闭嘴还有没有效。于是转过身看看神的表情揣测了一下。
“没有,我才不在意。”
神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我睡不着,又掏出手机,突然想起了那个校园网红微博,上面还挂着我和宋冉志的名字。没想到一等红娘的威名在我这里折损了,我要去撤销投稿,并且狠狠嘲笑一下“一等红年”。
我点进去一看,“一等红年”的微博置顶的竟然是:陈慢慢——一等红年。
我和“一等红年”?什么奇怪的搭配?微博底下一直在猜测陈慢慢是谁,我还看到有人把我的照片放了上去。
360度偷拍,全是硬伤角度,做成了表情包。
大家都在嘲笑我长相丑,穿着土。
我一一划过,并没有在意,反倒是那条:陈慢慢——宋冉志的微博始终都没有找到。
我问了几个同学都说没有看到,难道我那天晚上看到的是自己的幻觉?我想不通是怎么回事,直接私聊了“一等红年”:你置顶的微博是和我同名了吗?还有我那天的投稿怎么不见了?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没有同名,就是你。至于你的投稿,你生日一过我就撤销了。那天的微博只有你可以看见,你的情缘不是宋冉志,我只是不想你生日那天难过。
要是你不接受投稿,也许我就……不会将事情弄得那么尴尬了!
我:……那你是我的情缘?
一等红年:那要看你愿不愿意给机会了。
我: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你机会?
一等红年:你以后就知道了。
我:……无聊。
我丢下手机,估计又是哪个人在和我开玩笑。
我向来不是一个善于深入思考的人,没琢磨出什么道理,便倒头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在老爸一声号叫声中惊醒,我直接滚到了地上。
雕花窗户对面就站着我的老爸,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和我身边微微抬起头的神。
我才惊觉我抱着神的姿势,实在是……有些不得体。
老爸隔着窗户,老脸一红,放低声音:“你们这也……折腾得太,太厉害了。”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留下我和神大眼瞪小眼,一脸莫名。
“哦,那张塌了的床!”神率先反应过来,我顿时明白了我老爸的意思,惊得我立马跳了起来,和神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