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的夜里月明如玉,阿泊拿出单反到外面拍月亮的照片,阿夏主动叫他到三楼平台拍摄,三楼的平台没有电线杆与树木遮挡视线,拍到了令阿泊非常满意的图片。两个小姑娘抱了一堆零食到三楼,后来阿夏又叫她们去小店买了几瓶啤酒和饮料,于是就变成了临时兴起的赏月‘宴’,两人喝得很晚,聊了些高中时代以及毕业后的事情,都触及不深却也大体了解。
阿泊说下午就回去了,他一大早同阿夏去晨跑,依旧分享了阿夏的一只蓝牙耳机听着并不懂词意的歌曲,清早的路上行人不多,偶尔一个认识的人路过时向他们投以异样的眼光,两人不以为意地相视而笑,有些事一旦想通了就真的一点也在意不起来了。
早饭后阿泊乘乡村公交去了镇上,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似乎也没有买什么东西的样子。
这天阳光很好,蔚蓝的天空点缀着几处软绵绵的云朵,阿夏将藤椅搬到三楼的平台,在身上抹了厚厚的防晒霜,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阿泊说想听《卡农》,大概是前些天刚好听到她在练习,就悄悄问了两个小姑娘知道她会拉小提琴,于是说是想再听一次,阿夏也喜欢那首曲子,后来她在网上查了其由来,那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所以阿夏并不想拉给阿泊听,加上她知道自己的技术有几斤几两,最终还是含糊其辞地拒绝了。
阿泊走的时候阿夏送他去镇里汽车站。
“阿夏,我可以加你好友吗?”
等车的时候阿泊难得把手机拿出来开了微信,阿夏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我没带手机……”
她语调有些不自然,她确实没有带手机,但却也是故意不带手机,换成其他人她应该前几天就主动加微信好友,阿泊不同,他不主动她便不提,即使他主动她也打算拒绝。
在没有再见到他之前,她一直天真地以为哪怕只要再见他一面,也许自己就能够放下心中的那份执念,然而到现在她才认识到当初的自己想得太过天真,她怕自己再跟他有所牵扯也许就真的永远都放不下了。
不只一次感受到来自阿夏的闪避措辞,阿泊没再追问电话号码之类,他看起来显得有些失落的样子。很快车来了,候车室的人一拥而上,阿泊从背包里拿出一个A4大小的纸盒递到阿夏手里,轻声说了句‘保重’后随着人流上了车。阿夏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只好朝他挥挥手喃喃地说再见。她看了看盒子,是用水墨画的礼品纸包起来的,高度不到一厘米,她怎么也猜不出里面会是什么。
本来是想回去以后再打开来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不自觉地就已经拆开了封胶,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个木制相框,只是被框起来的不是阿泊本人的照片亦不是他所拍摄的照片,而是一幅素描画,画中是一名女子坐在草地上抬头仰望天空的情景,画框的左上角用水墨笔竖着提了四句两行的字:
渺渺云蔽日,萋萋草相亲。
莫道天更蓝,且惜晚来春。
那两行用优美流畅的字体写下的是那日去山上阿夏即兴作出来的句子,结尾题的是阿夏的名字,阿夏认得那字迹,是阿泊的字,记忆中跟他学写字的那段时间跟他接触得比较多的样子。而画中的人便是那天坐在山顶抬头仰望天空思考前两句的阿夏自己,阿夏怔住了,仿佛画画的人真真切切地理解了她当时所处的心境。
回过神来,汽车已经缓缓启动,她有些慌了。
“阿泊!”
她喊他的名字,阿泊隔着玻璃看她向她挥手,她跑到车子旁边急切地望着他。
“阿泊,我喜欢过你!”
在她喊出那些话的同时汽车突然加速,发动机的声音掩盖了告白,阿夏不死心,继续追着跑。
“那时候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到现在……”
车已经走远,阿泊也根本听不到她的告白,回应她的只有渐渐变小的车的影像,阿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甘心,后悔自己又一次生生错过。她停下来蹲在地上,沮丧地埋着头,只听得心脏‘咚、咚、咚’的声响。
……
咚、咚、咚、咚、咚……
梦……
环顾空荡荡的房间,阿夏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有多久了呢?久到她都想不起他的样子,久到几乎都忘记自己曾经喜欢过那么一个人。事到如今又为何要突然梦到、让她又再回想起那份爱而不得的不甘呢?以往在她以为自己喜欢上别人或是在不太情愿地跟人保持一种‘名义’上的恋人关系时她会梦到阿泊。每次醒来都会迷茫一阵然后放弃一段关系,仿佛梦里阿泊的出现就是在让她认清自己的真心一般。
然而每次的梦境都并不美好,即使在梦里她也只是远远地无法靠近阿泊,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心痛与悲伤,所以只要有阿泊出现的梦境对阿夏来说都可以说是恶梦。
关系不太疏远的例外只有两次,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梦到他,却记得梦中的他们似乎是朋友,记得的是两人约好一起逛图书馆的场景;还有这一次,像这样情节连贯而清晰地梦到他还第一次,分别十五年以来第一次。阿夏抚着心脏,那里强而有力地跳动着,这些年来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而且还是因为一场不过是自导自演的梦,果然算不得是好梦。
手机响起了微信视频呼叫的铃音,阿夏盯着屏幕没有伸手,让它响着然后自动切断,这些年来曾被不同的人吸引过视线,也多次试图与对自己抱有好感的异性接触磨合,她努力让自己喜欢上别人,也曾真的以为自己喜欢过谁,可是,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哪有什么'酒醉不知相思人,何来悲情叹红尘?',事实上她只是'酒醉未敢思旧人,却话'不知'以自欺。'
………………
为何要以残酷的方式
来教我认清现实
为何对你的思念
成了不归的愿
是否世人都如我一样
短暂的相知
要用尽一生来遗忘
在这红尘路上
我一路迷茫
跌跌撞撞
孤身彷徨
不愿去向没有你的前方
想忘难相忘
想念难相见
兜兜转转多少年
梦里相逢梦醒成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