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大早,我瞧着那摄入洞内的光从一缕凝成一股,再渐渐退散,全身心的照着洞口那一片较为宽敞的平地。
心中大喜,朝着洞深处不住大喊,“殿下,殿下,第七天到了,你该如约放了我了吧!”
他身子已然大好,着着的是我前日里从林间给他“打劫”来的青色短衫。
原先的那件被他背上的臭东西脏污了,随着年岁推远,竟越发的哄臭起来。
洞里本就不敌房屋空气流通,阴暗潮湿下再碰着个这么个臭东西,当真败人兴致。
虽然本就无兴致可言,但臭气熏天也会影响身心健康的。
我怕死的很,自然忍不得。
故而,在某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我趁着,他打瞌睡的空挡,偷拿着去池边荡了荡。
却没料到自己压根就不是个能做事儿的神仙,洗的那叫一个一塌糊涂,上好的青色娟衫在这一个激石与那一个激石的拍打间瞬间扯出一个又一个窟窿。
“嘿嘿嘿,殿下,应该,不会生气的,对吧!”
他好看的眉眼第一次不是温柔如水,也不是漾着情意,而是,泛着丝丝恼怒,恼怒中又带着些无奈。
“现在,我可就这一身衣衫,音儿当真想要我,这般裸着与你待足七日?”
举着青衫,高于眼顶,全然将衣衫不整的他通过青衫与我隔离。
“不不不,哪能啊,殿下觉得清誉无所谓,虞音可还想要呢,殿下要不,先将就着披披?”
“嗯,可以啊!”
“当真?”我喜出望外,觉得玄青的殿下倒真不似我一般矫情。
“是,当真,我可以将就着穿穿这破了洞的衣衫,那音儿能不能也将就着做做我玄青的天妃?”
吹了口气,耳鬓的碎发被吹的来回晃荡,我挤出个笑,回道“殿下贵气逼人,乃天之骄子,怎能随便将就呢,是虞音错了,虞音这就替殿下去寻那世上最好的衣衫。”
“嗯,好,不过,”
他不过之下是何疑问,我心知肚明,为避免再耽误功夫,抢先回道,“不过殿下放心,虞音绝不会跑太远的,有傀儡术在,绝不会让殿下找不到虞音的,殿下就安心的,乖乖的,在洞里等虞音回来吧!”
“嗯,快去快回。”
“好嘞,”落下一话,我跑的飞快。
在离了洞口有些距离的地方,我采了几大片芭蕉叶,趴伏在一丛丛半身灌木中,警醒的看着上山下山的过客,只求得一个孤身,且有钱衣着华丽的,叨扰一番借身衣衫。
可直至日头落下,我也没借的半匹,有些失落的败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我很想像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那般,在荒山野岭里迷个路,兜兜转转寻得出路时已然三四日后。
可我这不算灵通的记性此刻却格外灵通,不过片刻,便瞧见了那洞口,洞口外躺着一个人。
想是昨夜刚落过雨,他面容泥泞不堪,若不是那男装束发格外明显,我怕是连他是雌是雄都分不清楚。
他身量瞧着小巧,可晕厥之下分量也着实令人难过。
拖拽着他,显些用了我全身的力气。
一路拖,我一路叫,“殿下,殿下快来帮忙啊!殿下,”
他闻声急慌慌赶出,“这是谁?”
我甩了甩手,摇了摇头,“不知道,洞门口发现的。昏着了,当下也不好问出什么了。”
“不知来路的人,你就这样接近?你不怕,”
“怕什么?这洞里虞音最该怕的应该是殿下吧!”虽应了七日的约,但仍忍不住的想在言语上刺刺他,谁叫我是二十九重天的小霸王呢!
他眸里闪着阴冷,沉声的捻了个决唤剑,水蓝色光芒里,尽水铮铮悬空,打了个璇,直直刺向他。
我立刻挺身挡在那人面前,“殿下这是要杀了他?”
“音儿,别闹,你快让开,来路不明者,救不得。”
“我没有想要救他,拖他回来不过是想扒了他的衣裳给殿下你的。”
“给我?”悬空的剑在他语音落下的那刻也直插入地上。
我点点头,回道,“是,就是给殿下的,殿下只着青衫,可这荒郊野外着青衫又金贵的人物实在是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碰着个送上门的,我自然是扒之不恭了!”
“那为什么,又要拖进来?”
对着他的这个疑问,我很是奇怪,“难道,依殿下的意思是要虞音在洞外扒了他的衣衫?额,这个,那个,殿下,虞音好歹是个姑娘,扒人衣衫这事已是不地道,更遑论是光天化日之下扒!”
他以一种我知如此便更不该拖他进来的眼神瞧着我,良久,从我手里接过那个人,将他翻了个身的平躺在那石床上。
“殿下,是在救治他?”我有些奇怪,明明方才一个劲说不能救不可救的人正是他。
“嗯,”他额前又补了些汗珠,我细瞧了瞧他身上衣衫,破了洞的青色长袍被他这样穿着倒也别有风味。
山中不知岁月,洞中更是不知,待那人醒来时,已是月压枝头,星垂平野了。
他先是一阵奇怪为什么自己的衣衫会穿在一个陌生人身上,虽然有些脏乱,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东西。
而后是更奇怪为什么自己穿的衣服会是破破烂烂的不知来路的。
最后,我不好意思出声解了他的疑惑,“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这位公子酷爱青衫,前几日里着着的遭毁了,山中不敌城市,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借用公子的了,公子放心,这衣衫过了趟水虽然皱了些,但等我找着了更好的,一定浆洗熨烫好给公子送去。”
不知他有没有听懂,只觉得他有些懵懂,似是做了场梦方醒,迷迷糊糊的,问我道,“这是何地?在下又是何人?”
“你失忆了?”
我看向柩姜,企图他明白我的意思用着灵力好好的再探一探。
良久,他告诉我,“这人怕是失忆了,不过,没多大事,他不记得的应该只是个名字。”
“什么?”我更迷糊了些,还能这样失忆的?
他点点头,“不信你问问他,可记得从什么地方来的,家里又有几口人。”
我如是问道,“你除了不记得自己是谁,其他的你还记得么?比如,你从什么地方来,家里又有几口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他皆言语有序的回了我,“若所记不错,该是从淮阳卢峄而来,家兄乃淮阳大将军阿鲁卡。”
“阿鲁卡?你说你是阿鲁卡的弟弟,阿佐禄的孩子?”
“姑娘认得在下?”
我笑出了声,“认得认得,我叫虞音是你们淮阳王纳绮暮安的姨母,很多年前你的父亲护过我一程,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大了,好孩子,你这次来这是做什么,可还记得?”
他对我没有实在没有一点点提防,回道,“王上欲再次出兵北昃,此番,是派我前往梁国,商谈联盟一事的。姑娘既是认得我王,又认得先阿爹,不知可晓得的在下是谁?”
果真如了柩姜说的,他记得所有,唯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实在是个怪事。
遇着疑难杂事我多的是求知的欲望,眼巴巴的望着柩姜等着他一一给我解惑。
久等也不见他开口,我便忍不得猜想,问道,“这不干神族事吧?”
他笑了声,回我道,“音儿想相干还是不相干?”
杵着头,有些为难,没回他,他嗤笑了声后,拍了拍我的头,“放心,就是相干也与你无关,我是舍不得音儿惹上一点不好的。”
“所以说,是相干了?”我忙质问。